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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1章

    说着,冷笑道,“说不定,还都是有良心的好官!”

    “我的意思是,这些人如何处置?”张显宗苦笑道,“这么多人直接都免了功名,在乡间.....”说着,看向朱允熥,“皇上,众口难掩呀!”

    “朕不怕他们说!”朱允熥摆手,“随他们说!”

    群臣之中,老成一些的臣子们心中叹气。

    皇上这是和那些人杠上了!

    最后的结果,怕是要两败俱伤!

    忽然,曹国公李景隆起身道,“皇上,臣这倒是有个折中的办法!”

    “说来听听!”朱允熥道。

    李景隆沉思片刻,“方才诸位大人说了,三省学子集体罢考定是有人串联,那就追查是谁串联的,查他到底是何居心!”

    “三个省的学子之中,也定然有被裹挟和不明真相的!朝廷可以在追查串联之人的时候,下诏!阐明真相,让学子们自己考虑,是不是真的要因为对抗新政而罢考!”

    朱允熥沉思片刻,“若真有一意孤行要罢考的呢?”

    “若是有人铁了心挑衅朝廷,那自然要受到惩罚!”李景隆笑道,“既然油盐不进,那就别怪朝廷心狠!”

    “莫非,真要禁了这些人日后参加科考?”有人惊呼道。

    剥了功名可以重新考,但若是堵了人家的上进之路,那真是把事给做绝了。

    “呃......”李景隆笑笑,话锋一转,“缅王离京之时曾说过,希望我大明在缅地推行汉学,传播圣人教化之道。”

    “所以,这些闹事的学子吗?他们既然有错,就要受罚。体罚乃是下策,不如发往缅地,帮着朝廷推行汉化!”李景隆笑道,“其实臣这个主意,还是皇上您当初的意思。皇上天恩,不忍杀伤人命,许罪官赴缅任职为期三年以赎其罪....”

    “把学子也流放到缅地去?”

    群臣心中齐齐惊呼,他李景隆说的好听,本质上还不是流放三千里吗?去琼州都要了人命了,去缅地?

    “缅王说过这样的话?”礼部尚书任亨泰迟疑片刻,“他上过折子?”

    “这个.....”李景隆低头一笑。

    “折子,他随时可以上!”朱允熥开口道。

    如此群臣就都明白了,那缅王傀儡上什么折子,还不是皇上说了算吗?

    “查!”朱允熥又道,“暴昭!”

    “臣在!”

    “这次朕不用锦衣卫,省得他们说朕残暴!”朱允熥冷笑道,“就用你廉政院,来龙去脉涉及的人等,都给朕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挑动学子和朝廷对抗!”

    “臣遵旨!”

    暴昭心中同时暗道,“皇上这话有意思,到底是谁挑拨离间?哼哼!”

    “春闱会试如期举行!”朱允熥又对解缙说道,“不想考的学子,自己跟当地衙门说明为何不考!既然觉得大明朝不配用他们,那他们也不要做我大明的官就是了!”

    “然后!”朱允熥看向李景隆,“冥顽不灵者,德行不端着,发往缅地官学备选备用!”

    “臣等遵旨!”

    ~~

    画面一转,杭州钦差行辕。

    冬日冷风之中,铁铉一脑门子汗,带着景清韩克忠从后门,一身便装偷偷挤了进来。

    不穿便装不行,李至刚的钦差行辕外头,里外三层都是气势汹汹的官绅学子们!

    若是景清按察司的兵丁在维持秩序,只怕都有人敢闯进来,当面质问他李至刚为何要和江南官绅过不去!

    “怪不得皇上不许我们插手这些事!”

    走入官署的后衙,景清了擦下头上的汗,苦笑道,“这谁受得住呀?好嘛,外边起码有一千人!”

    “秩序还是要管!”铁铉板着脸,“让手下人主意分寸,另外各交通要道也要把手,不能人越来越多。人一多,难免铸成大错!”

    “放心!”景清笑道,“已安排了,外地的学子乡绅都都给堵在杭州外,进不来!”说着,他看向韩克忠,“你想什么呢?”

    韩克忠木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下官在想,善后?”说着,叹口气,“李钦差惹了祸,拍拍屁股走了,日后的善后还是要落在我等三人身上!而江南又是我大明财税重地,马虎不得!”

    这话,顿时让铁铉和景清面露苦笑。

    随即,铁铉看向引路之人,那是李至刚的亲随。

    “你家大人呢?”

    “回藩司,我家老爷子正在正房祭祖!”那亲随低声说道。

    “这时候祭哪门子祖呀?”景清冷哼一声。

    几人继续向前,只见李至刚的门前密密麻麻跪了一群人,都是他此次南下带的奴仆随从。

    那引路的亲随告罪一样,一溜烟的跑过去跪在人群之中。

    屋里,传出李至刚的哭腔。

    “父亲大人在上,皇上圣恩,追您为中奉大夫,建中奉大夫祠!儿子....儿子给您老争光啦!我李家....门楣光耀福泽万代呀!”

    “啊?”

    外边,铁铉三人齐齐愣住。

    他李至刚这时候居然....玩这个家祭告乃翁?

    第199章

    权利和权力(1)“老太爷呀!”

    “老太公呀!”

    李家的亲随奴仆们跪在正房前扯着脖子哭嚎,钦差行辕的围墙外隐约传来士子官绅们义愤填膺的呐喊,请钦差大人出来一见.....

    一时间,铁铉景清韩克忠三人竟然有些懵了。

    好像一切都是假的,但偏偏又那么真实。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家亲随奴仆等擦干眼泪,然后精神抖擞的站起身,昂着头一脸傲气的各去忙活。

    钦差大人李至刚,才穿着貂皮大氅在下人的搀扶下,抽搭着从房里走出来。

    “让几位久等了!”李至刚哽咽着,“请坐!来人,上茶!”

    随后几人分宾主落下的,可不等铁铉开口,李至刚又是泪水连连情不自禁。

    这番做派,直让铁铉三人面面相觑。

    “钦差大人,您这是....?”韩克忠就见不了老爷们落眼泪,皱眉问道。

    李至刚捂着胸口,“让几位见笑了!李某实在是....实在是不能自已呀!”说着,继续道,“前几日接到皇上的圣旨,如此重恩,让李某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说着,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哽咽道,“想我先父,少年即才学文明于乡里,有神童之美誉!束发之后,更是做得锦绣文章,学富五车博晓古今!甚至有官家几度征召,授予官位!”

    “可....”李志刚重重叹息,“可恰逢蒙元暴政当道,民不聊生,江山社稷污浊不堪万民倒悬,乡野饿殍满地,高官显贵骄奢淫逸....”

    “我父秉承古训,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他老人家说那浊浊之世,做官也不过是为蒙元皇帝为虎作伥而已...于是委身乡里,倾心教学....”

    “待后来日月清明,我大明鼎定山河一扫寰宇腥臊之气。我中华再有圣主降世,河清海晏。我父参与可靠,进士及第!”

    说着,忽然悲愤不能自己掩面痛哭,痛彻心扉。

    “可...天不美也!”李至刚大哭道,“我父进士及第,光宗耀祖,大好年华正欲报效君王之时却身患大病,只能辞官回乡....”

    “他老人家才学名动江南,可一生抱负却难以施展,常年病痛以至郁郁寡欢,撒手人寰!”

    “呜呜.....”李至刚哭道,“身为人子,每思此处,呜呼....哀哉!”哭着,踉跄起身,对着京师的方向拱手叩拜,“皇上天恩爱屋及乌,因李某办差得当勤勉有加...特追封李某先父为中奉大夫....”

    “父亲呀,您在天之灵知晓了吗?您这一生虽壮志难酬,可扶助鳏寡,救济孤苦,怜贫惜弱之事从今日起,就要流芳百世被世人铭记......呜呜!”

    “皇上呀,您如此大恩,臣何以为报....”

    铁铉景清韩克忠三人傻了,相互之间大眼瞪小眼,坐在那手都不知往哪放!

    你说他李至刚假吧,可看着满是真情实意。

    你说他李至刚真吧,可哪有正常人这样的?

    “钦差大人!快快起来....”铁铉叹息一声,上前扶起李至刚,按在椅子上。

    “见笑了,见笑了!”李至刚擦着眼泪,“李某....诸位和李某相交不深,不知李某的为人。”数着,苦笑一声,“其实我这人,最是性情中人。谁对我好,我就恨不得跟人掏心窝子。”

    随即,苦笑道,“也不怕诸位笑话,李某一把年岁了,可依旧....依旧是感情用事....”

    “呃.....”铁铉三人不知怎么接话。

    好半晌,铁铉才捋出个头绪来,开口道,“这个...钦差大人。行辕之外,现在聚集了许都官绅士子气势汹汹.....下官想着是不是....?”

    突然,不等他说完,李至刚的亲随跟踩着风火轮似的进来,高呼,“老爷,老家来信了!”

    “放肆,没见我正在会客?”李至刚怒道,“这你是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吗?你在谁家学的这般没规矩?”

    “小人该死!”

    “信里说什么了?”李至刚问道。

    “嗯,家里二老太爷说!”那亲随念道,“知府衙门给拨了款,要给老太爷修建祠堂,还特意询问是建在老宅的前街还是祖宅之前!”

    李至刚顿时皱眉,“胡闹!”说着,顿了顿,继续道,“皇上圣恩已是滔天,我李家粉碎碎骨也难报万一!修建中奉大夫祠一世,又如何能让国家花钱?”

    “那钱,都是取自于民,我李家深受皇恩,又焉能做耗费民脂民膏!”

    “回信给二叔....修建祠堂一事,我大房先出银元一万块,木料三千方,铁料两千斤。”李至刚沉思片刻,“再给江西老亲那边去信,要上好的青砖五万块...”

    “嘶.....”

    铁铉三人等听了,牙花子都快咬碎了。

    李家真有钱呀!

    一万块银元,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拿出来了?还仅仅是大房,其他房头呢?

    “至于老太爷的中奉大夫祠?”李至刚沉吟片刻,叹道,“还是修在祖宅之前。”数着,再叹继续道,“祠堂一事乃我李家全祖之大事,一要告慰李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二要使得我李家后人知晓何谓道德仁义,正立家风!”

    “是!”那亲随答应一声,又踩着风火轮去了。

    “见笑了!下人不懂规矩!”李至刚对铁铉三人笑笑,“铁布政,您刚才说什么?”

    “下官是说,行辕之外士子官绅聚集,群情激奋!”铁铉正色道,“若是长此以往这么一直闹下去,难保不出纰漏。所以下官等三人前来,是想找钦差大人讨个章程。”说着,也顿了顿,“您是钦差,不容有失.....”

    李至刚点头,刚要说话。

    但突然,外边陡然想起震天的呐喊叫骂。

    “寡廉鲜耻李至刚,残害官民黑心狼!”

    “小人当道江山乱,祸患黎民与朝堂!”

    屋内,顿时一静。

    李至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而是眯着眼,捋着长须满脸冷意。

    他李至刚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坏话。

    “找本钦差讨个章程?”李至刚冷笑,“嗯...铁不政您方才有句话说错了!”

    “愿闻其详!”铁铉道。

    “您说他们群情激奋!”李至刚冷笑连连,“群情激奋是褒义词呀!怎能用到此处?”说着,猛的一拍椅子扶手,“他们是在挑衅朝廷,挑衅本钦差!他们眼里还有王法吗?还有大明吗?”

    “哼,群情激奋?在本钦差看来,就是给脸不要脸!”

    铁铉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景按察,韩巡阅.....”

    “下官在!”

    李至刚看向他二人,笑道,“听说你二人当初刚到此地的时候,也有官绅聚众闹事!是你二人行雷霆手段,直接带兵一股脑全抓了,才平息风波,是不是?”

    “这个......”景清沉吟。

    而韩克忠则直接开口道,“钦差大人,那不是一码事!”说着,又道,“下官抓人是在乡下抓的,眼下此地是省城。而且,现在闹事之人,都是身上有功名的!”

    “此一时彼一时,不能一概而论!再者,眼下三省学子集体罢考,正是要小心应对的时候,不能再火上浇油!”

    第200章

    权利和权力(2)“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就是想看老子笑话!”

    李至刚面上不显,但心中破口大骂。

    其实对于新政,他和铁铉等人虽都是铁杆的新政之党,可却也有着巨大的分歧。

    铁铉等人久在地方,熟知民情,而且浙地又和其他行省不同。一直以来,他们所做的都是温水煮青蛙,要新政水到渠成,而不是如李至刚这般大刀阔斧不近人情。

    而且,他们极不认同李至刚的追查追缴之事。须知,浙地官绅虽也贪婪无度,可是一旦波澜横生,涉及到的就不光是田亩。

    还有商贸,工坊,海运海关等事....

    铁铉等人经过这些年的艰苦努力,暗中付出了无数,使得浙地工坊连绵不绝,织布厂彻夜不休。海关海贸更是日进斗金,交通内外。

    现在是士子罢考,罢考之后万一再罢市呢?

    带来的损失谁来承担?

    市面一旦不稳,本就需要靠外省粮食贩进来的浙地,是不是会粮价大涨?是不是会导致货物积压?

    你李至刚不止知道他们的手段,铁铉他们是知道的。浙地严重赖江西的粮食,还有闽地商人联合海运。现在三省学子罢考,其实就是一个信号!

    对有钱人而言,粮价涨了不算什么?可是寻常以务工为生的百姓呢?

    影响了商贸和海运,导致货物积压.....

    官绅们影响的大商行不怕积压,大不了放在仓库明年再卖。

    可是他们可以借着积压的名义,裁撤工人,拖欠乡民桑蚕货款...

    可是货物出现积压,市场冷清之下的小作坊呢?

    对于小作坊而言,那就是自杀!数以万计的中等之家将要破产,难以为继。那可是人家一家人,几代人的心血呀!几十年的奋斗呀!

    再者一旦货物积压,海关势必冷清。海关之上,可是有着数以万计靠海吃海的普通百姓...还有供给这些百姓的商家,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这可是连锁反应!

    到最后这些压力,还是要布政司来承受!

    他李至刚可以为了新政,把这些通通忽视,可是铁铉等人做不到!

    朝堂上的决策要符合地方的特征,而推行新政之人,更不能一条道走到黑,肆意妄为!

    李至刚自然知道铁铉等人和他的分歧,他也知道面前这三人其实对他没什么好感。

    但这三人,都是皇上夹袋里的人。

    太上皇当初给皇上选的陪读,东宫的旧臣。钦点的状元,还有从一介白身提拔起来的一省按察。

    对这三人,他李至刚真是不想得罪。

    可现在不是得罪不得罪的事了,而是这三人要看他李至刚笑话的事!

    “古往今来,还没听说过哪朝哪代有人敢围堵钦差行辕之事,真是天大的笑话!”李至刚冷笑道,“本钦差有皇命旗牌,代表着皇上!三位大人是浙地首官,这些人闹事,你们三个就没责任吗?”

    铁铉双目一凝,“钦差大人,您这是问罪下官等吗?”

    “保护本钦差,本就是你们份内之事!本钦差奉皇明推行新政,体察民情,你们就要配合!”李至刚又冷笑道,“哦,就看着官绅把本钦差围了,然后污言秽语....你们束手无策还要问本钦差讨章程?”

    铁铉心中腻歪,叹口气说道,“钦差大人,外边的官绅为何聚集,想必您心里清楚!这时候,没有对错之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推举出信服之人,由您接见.....”

    其实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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