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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1章

    “皇上.....”朱高炽大惊,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臣是宗室,可不敢瓜田李下......不是,臣才疏学浅当不得此等大任....”

    “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朱允熥给朱高炽的碗中,夹了一筷子的黄瓜丝,笑道,“就你了!”

    第319章

    一路(1)正如大明君臣所预料的那般,在经过一场被大明铁骑三百人的暴揍之后,安南那边直接摆出了拼命地架势。

    据在安南的锦衣卫还有内线奏报,安南似乎生怕大明的报复,在第一时间大军集结于边境,竟然有十五万之数。

    且不管这十五人中有多少水分,有多少是临时拉上战场的壮丁,但毕竟都是个天文数字。而且,在大军严防死守的同时,安南还施行坚壁清野。

    所有的交通要道都被破坏,水路堵塞。城池村寨的百姓驱往内地,一旦开战不给明军留下任何以战养战的可能。

    安南如临大敌一副要和大明拼了的架势,可在大明的君臣看来,这乃是自废武功的愚蠢之策。

    试想一下,百姓愿意离开故土吗?

    正值夏收的季节,离开了家园土地他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有那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十五万大军,会使得多少百姓骨肉分离?

    明军还未到,安南已有民怨,民心不在!

    就在安南人顶着一口气,以为明军要来的时。大明的千军万马却异常的平静,只有一道问询的诏书翩然而至。

    这让安南上下很是诧异,大明皇帝居然不派兵来攻?而是问询此战的缘由?且言语之中,再没有以往那种桀骜跋扈的语气!

    所以瞬间,安南国内本来已经统一的,同心协力抵抗大明的口径

    ,又在瞬间松动了。

    主和派建议马上派遣使节前往大明说明情况,就说此战是三江安抚使陈恭肃自己所为,跟安南朝廷一点关系都没有。

    甚至还有人说,当携带金银宝物进贡大明,争取换的大明皇帝的谅解。

    当然也有人说,大明皇帝是色内厉荏,对安南只会恫吓威胁,不会实际用兵。只要安南给足了大明的面子,让大明皇帝有个台阶下就好了。

    总之,他们憋着的那股气,因为大明皇帝的一道诏书,散了!他们本来勉强算齐的心,也再次出现了裂痕。

    所以,安南人在外交上,再次被大明牵着鼻子走。他们以为可以通过外交手段来解决,殊不知这只是大明用来麻痹他们的障眼法。

    就在安南的使者,拼了命往大明京师赶的时候,朱允熥已决意亲自去前线劳军。

    而且,算算日子,对安南动手的时候,正是安南使者在京中等着觐见的日子。

    安南人绝想不到,大明会这么阴险!

    ~~

    时至八月盛夏,朱允熥决意起驾,前去广西。

    群臣的劝阻很激烈,但所有关于劝阻皇帝不要出京的奏章都留中不发。

    就在八月初四,乾清宫中发出一道很简单的上谕,“命皇太子监国,南书房王大臣辅之。”

    上谕很简单,但接下来皇帝所公布的随驾和留京人员名单,却很耐人寻味。

    安陆侯吴杰,安远侯王德,驸马都尉胡观,李坚随驾。

    由于曹国公李景隆率马布军三千,用以宿卫。

    总兵官平安,魏国公徐辉祖,驸马都尉梅殷留守京师。

    除此之外,还有承恩侯赵思礼彻底接管了京城的巡防,而皇帝的母族,郑国公常升,保国公蓝春等人,依旧掌管着城防。

    皇帝是任性的,可以把偌大的国家交给尚未束发的太子,且用宗室王大臣用来辅助。但同时,也杜绝了一切不安的因素。

    八月初六,圣驾从光华门启程。

    朱允熥没有选择走水路,而是执意要走陆路。他太想好好看看自己治下的帝国了,似乎他也许久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国家了。

    ~~

    炎炎夏日,车窗外山川河流郁郁葱葱。

    乡下地方,似乎总是比城里要凉快。或许是因为没有那么多乌央乌央的人,或许是因为没有那么多车水马龙,或许是因为没有那么多喧嚣奢靡。

    走在乡间的田野,迎面而来的是清风送爽。即便真的有些热意,那也是暖洋洋的,绝不是城里那样让人烦躁的。

    马车,微带起伏的走在路上。

    邓平盘腿坐在车辕上,眼神略带紧张的环视四方。

    马车旁边,十几名骑士也是如临大敌,一脸戒备。

    如曹国公李景隆,安远侯王德,还有何广义等人,更是一只手操控着缰绳,另一手则始终垂在马鞍挂着的皮囊之中。

    里面,是已经张开机头的短火铳。

    自不用问,马车中坐着的就是朱允熥了!

    既想好好看看这个国家,那就不能跟着大队走。不然前呼后拥的,走到哪都是官绅百姓跪地相迎,山呼万岁。

    所见的,也都是地方官精心挑选的稳妥之人,祖宗十八代都是良善之民,那还看个屁呀!

    所以,他出京之后,直接轻车简随,就带着一些护卫,乔装赶路。

    “都那么紧张干什么?”

    朱允熥笑着撩开车帘,直接从车厢中出来,也坐在车辕上,看着眼前农田的美景,笑着说道。

    “光天化日的,还怕有强人不成?”

    “皇上.......”李景隆刚开口,见朱允熥微微皱眉,赶紧改口道,“东家,外边毕竟不比京师首善之地,还是小心点好!”

    “其实也就这些年,我大明盛世无双,地方上才太平了!”明明不是很热,可驸马都尉胡观却是一脑门子汗,开口道,“早些年,劫道的杀人越货的有的是!”

    说着,他一指那些路旁,正弯腰在田间忙碌的农人们,继续说道,“您别看这些人看着老实巴交的,可早些年到了晚上摇身一变....就是强盗了!带着子侄拿了兵器,见着落单的客商一刀下去.....”

    “所以说仓禀足才能知礼节!”朱允熥看着一望无垠的农田,开口笑道,“早些年是吃不饱,这些年能吃饱了,老百姓也就不干那缺德的事了!”

    “那可未必....”胡观心中暗道一句。

    其实这一路来,光是他知道的,暗中窥觊他们这只看起来好像是富商队伍的不明之人,就有好几伙了。

    “都是托当今皇上的洪福!”李景隆在旁笑道,“国泰民安大明盛世!”

    朱允熥撇嘴一笑,“日子是百姓自己过的,跟皇帝有啥关系?”

    “自然有关系,我大明取消了历代的人头税,百姓就省了一大笔钱!然后各省清查田亩隐藏的人口,无地的百姓都给与田地,让其安居乐业!而且,自耕农之家还屡次减免赋税,让其家有结余!”李景隆笑道,“就像您方才说的,仓禀足了呀!”

    “呵呵!”朱允熥笑了几声。

    “还有新政之中的官绅一体纳粮!”李景隆继续说道,“过去都是粮长征粮,官绅地主上下其手中饱私囊,本来朝廷定的是一,可百姓要缴的起码是二。”

    “如今百姓直接缴粮给官府,不但少了丧良心的盘剥,且多出来的粮食还能卖个好价儿!”李景隆继续笑道,“百姓之家过日子就是这样,今年多落下一些,明年再积攒一些。后年就能盖新房,买大牲口.....”

    “呵呵!”朱允熥又是笑。

    “朝廷的税还是那么多,可百姓缴的却少了!”李景隆又道,“落在手里的钱,就是房前的鸡舍,房后的猪圈....男人在地里干活,女人在家中织布养蚕。”

    “呵呵!”朱允熥再笑,“就你会说好听的!”

    第320章

    一路(2)“可不是小人会说,小人就是再会说,也说不来盛世呀!”

    李景隆在马上俯身,低着头说道,“这都是当今万岁爷的德政!”

    “不过是做了些正事而已,算不得德政!”朱允熥笑着摆手。

    “您此言差矣!”李景隆正色道,“历朝历代,这么有正事的皇上有几个?都说秦皇汉武,可秦皇忙着修长城,汉武晚年罪轮台..”

    说着,李景隆接着笑道,“那两位治下的百姓,可有我大明这般富足?”

    说到此处,他指着路边的稻田,继续说道,“诚如我大明太祖高皇帝所说,帝王所谓丰功伟绩哪有让百姓吃饱穿暖来的实惠?”

    “轻徭役薄赋税,发展工贸,短短几年我大明气象更为盛大。与此同时,当今万岁屡次为我中华开疆拓土.....”

    “哈哈哈!”朱允熥咧嘴大笑,“行了行了,越说越离谱了!好像事都是皇帝一个人做的似的!”

    说着,憋着笑容,故意叹口气,“还差得远呢!百姓的好日子,其实跟皇帝没半毛钱关系!咱们这个国家呀,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只要给不兵荒马乱的,只要给百姓一个立足之地,不管以前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他们都能缓过来!”

    说着,他也看向地里忙碌的农人们,“他们,才是缔造盛世之人。而皇帝,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

    这并不是他违心之言,而是深有体会之说。

    任何时代,最卑微的是百姓,但同时最伟大的也是百姓。因为他们从来都是付出和收获,永远不成正比,却永远不知疲倦且最容易满足的人。

    “您此言又差矣...”

    李景隆又笑着说了一声,目光环转。

    忽然落在就在他们前边不远处,因为畏惧着一队来路不明却又看着很是富贵惹不起的人马,而闪开路,站在路边的一个农人少年的身上。

    “那小哥儿,你去哪?”李景隆在马上笑问。

    那农人少年身上穿着带补丁的衣裳,脚下一双草鞋,脸虽稚嫩但也饱经风霜。

    听高头大马上的李景隆问话,少年下意识的抱紧手中的篮子,低声道,“回家呀!”

    “你干什么去了?”

    “刚给我爹送饭!”

    “送的什么饭?”

    李景隆这么一开口,邓平会意的让马车的速度慢下来。

    少年低头看看手中的篮子,“米饭呀!”

    “哈哈!”车辕上的朱允熥一笑。

    “我知道是米饭,还有什么菜?”李景隆又追问。

    “咸菜呀...”那少年说着,见这群人不像是要抢他饭的人,张口道,“还有...猪油炒的青菜!”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壮着胆子说道,“各位大哥,可是要打尖住店吗?”说着,又忙道,“乡下地方不比镇上,前后几十里都没个落脚的地方。你们要是累了,不如去我家?”

    “我娘做得一手好茶饭,家里菜园子全是新鲜菜,还有肥鸡!若是要吃鱼,我跟弟弟去河里给诸位现捞!”

    朱允熥好奇道,“我们这么多人,你家住得下?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

    “住得下,我家里刚盖了新房呢!”那少年大声道,“看诸位大哥就是富贵人,哪里是坏人?”

    李景隆适时的对朱允熥笑道,“您看,到底是太平年景,老百姓不但种地有结余,隔三差五的招待过路的行商,还能挣点!”

    胡观在旁想想,凑过来低声道,“东家,还是小心点。小人听说有的地方,专门给过路的客商下药.....”

    朱允熥点点头不置可否,又对那少年问道,“你家的新房多大?”

    “六间!”那少年大声道,“整整六间,是去年我爹跟叔叔还有堂叔们一块盖起来的!”说着,他忽然腼腆起来,“有好几间都没住过,爹说,是留着给我和弟弟娶媳妇用的!”

    “哟,既是新房,我们怎好去住?”朱允熥见着少年淳朴,故意逗他。

    “给钱就行了!”少年抬头,清澈的眼神都是笑意,“各位大哥要是想去,到时候我和爹还有娘还有弟,住谷仓去,房间都给你们。别看是乡下地方,我家可干净了呢!”

    朱允熥抬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走了一路人困马乏,是该找个地方歇歇。”

    “东家!”

    胡观跟何广义齐声低呼,“还是小心为上!”

    “知道了!”朱允熥淡淡的说了一声,“你家在哪,有多远?”

    ~~

    走出五里地之后,日头也微微偏斜了。

    本来寂静的小村庄骤然变得嘈杂起来,刚刚从田中回家的农人们,张大了嘴,纳闷的看着一群富贵人,连人带马的进了张家的小院。

    张家当家的是个三十来岁,却看着好似四十多,脸上满是沟壑的汉子。

    他的浑家,手足无措的躲在厨房里,偷偷朝外张望。

    “你这小子...”在儿子跟他表功似的,说给家里带来一伙客商之后,张当家的不但不喜,反而有些发怒。

    在他看来,这伙客商可不是好伺候的呀!

    那么多精壮的汉子,行囊鼓鼓囊囊的,而且一看就不是善茬子。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李景隆先下了马,打量下倒也还算干净的寻常农家院子。

    “叨扰了,我们东家路过贵宝地,在你这歇一晚!”

    张当家的赶紧低头哈腰,“不敢当不敢当,只是我这家里穷,怕是没什么好招待的....”

    正说着,他眼睛陡然一亮。

    只见一摞银元,整整齐齐的摆在院子当中的磨盘上,有一个巴掌高。

    “有什么菜,要热的,做干净些!还有热水....”李景隆继续开口道,“另外,还要些草料,我们要喂牲口!”

    咕噜!

    张当家的嗓子眼有些发干,眼神落在银元上就挪不开了。

    “就怕家里没那么多东西......”

    不等他说完,李景隆皱眉道,“磨磨唧唧,没有买去!”说着,大手一挥,“钱不够?”

    “都.....”

    “都是你的,就当是住店钱!”李景隆不耐烦的说道。

    “好好好!”张当家的咽口唾沫,然后猛的给了旁边儿子的一个巴掌,“赶紧让你娘淘米煮饭......杀鸡...去你二舅家看看有没有豆腐,去河边看看篓子里有没有鱼...”

    “哎!”那少年答应一声,笑着一溜烟的跑了。

    他虽小可去不傻呀!那可是整整一摞银元呢!那都是他将来的老婆本呀!

    “鸡蛋,记着拿鸡蛋回来!”李景隆笑着喊道。

    张当家的咬咬牙,喊道,“老婆子,炒一盘子鸡蛋,多放油...”

    “生的就行!”李景隆却道。

    随后,他又是摆摆手,自有侍卫从马鞍上摘下带子,从里面拿出咸肉熏鱼等物。

    “这些也让你浑家整治了!”李景隆又道。

    ~

    吩咐完这些之后,李景隆回头,忽然发现朱允熥,似乎有些消沉一般,独自坐在院子的竹椅上,带带的看着天边晚霞,若有所思。

    “东家,都安排妥了!”

    “嗯!”朱允熥嘴里叼着一根稻草,“还记得上次咱们出京吗?”

    李景隆先是一愣,随后猛的想起当年被郭老四跟曹傻子一路支配的惨景。

    但他也瞬间明白,皇上这是又想老爷子了。

    “上次出京,百姓的日子还没这么好!老爷子要知道,短短一两年的光景,百姓能富裕成这样,定然要夸您!”李景隆笑道。

    “呵!”朱允熥一笑,“不拿鞋底子抽我就不错了!”

    这时,何广义端着一盆热水过来,“东家,您洗脚!”

    “不急!”朱允熥站起身,打两下小院。

    房子就是茅草房,墙是木头垒的外边用黄泥糊的,这就是个最寻常的农家院。

    他看向那站在厨房门口的汉子,开口笑道,“家里种了多少地?”

    张当家的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去感觉极其不自在,好似这不是他的家似的。

    闻言,低声笑道,“我家里种了二十五亩田。还养了一栏猪,几十只鸡鸭。”

    “那不算少了!”朱允熥算了算,“日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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