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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6章

    “侯爷!”李景隆靠近,低声道。

    “啊?”常森回头。

    却见李景隆朝一边努嘴,常森看过去....

    皇帝和那徐家姑娘站在灯下,皇上看着她,她偷偷看着皇上。

    皇上笑的跟朵花似的,徐家娘子小脸红扑扑跟那啥时候一样....带着两坨红云。

    “可不行啊!”李景隆低声道,“要是宫里知道了?”

    “知道什么?”常森转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说着,白了李景隆一眼,“再说,又不是我带出来的!”

    第345章

    蹊跷(1)“大人救救卑职!大人救救卑职!”

    武昌外城河沿儿巡检贾大全,跟条狗似的跟在武昌知府张谦的身后,一个劲儿的讨饶。

    张谦的脸跟带着霜一般,眼皮子一个劲儿的跳。

    “大人,您要救救卑职啊!常侯的兵冲进卑职家了,要不是卑职见机不对翻墙跑了,估计现在也被他抓进大狱里去了!”

    “大人大人,就算卑职有不对的地方。可卑职是武昌府的属官呀!要发落也是您发落,常侯地位虽尊,但只是武人,他私自调兵抓人,本就触犯了王法.....”

    “闭嘴!”张谦脑袋嗡嗡的,回头怒道,“王法就是他家的!”说着,忍不住骂道,“你....你.....”

    骂着,他都不知道骂什么了。

    只能无奈的摇头,继续朝院子中走。

    ~~

    咕..呱!

    刚进后院,张谦就听着一阵蛤蟆叫似的声儿。

    这叫声越发的让他心烦意乱,砰的一脚踹开房门,就见床上一个白胖子,肚皮高高起起,嘴巴张开。

    咕....呱!

    咕!呱!

    且随着那胖子的鼾声,屋内散发着阵阵滂臭之气。

    “滚起来,还在睡!”

    张谦怒骂一声,随即眼神落在旁边。

    床头,一个人影怯生生的站着,低着头双手抓着床单盖在胸前。

    可能是因为张谦进来的太突然,那床单只是遮盖住了关键部位,雪白的肩头,那细腻的锁骨.....

    “咕!”

    张谦暗中咽口唾沫,眼前这女子大概就是他小舅子,这武昌城的税官白不易新纳的小妾。

    “大人....”

    那小妾低声,然后慢慢抬头,眼神跟勾芡似的看着张谦。

    “咕!”

    张谦又暗中咽口唾沫,心中暗道,“这要人命的小妖精!”

    就这时,躺在床上的白不易嘴里的鼾声戛然而止。

    然后猛的翻身起来,迷茫的看着张谦等人,“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其实他这税官并不是大明的常设官职,只是当初要收商税,而商税的来源又太过驳杂,再加上必须有专门的人来盯着,不然那些商人就要耍诈。

    所以才中枢定下这么个权宜之计,让天下各州府自行选派。

    天下的事向来是这样,只要中枢说下面你们看着办,那下面就会撒欢一般的乱干。

    “天都亮了,还睡?”张谦厌恶的摆摆手,驱赶鼻尖的臭气,“穿衣服起来!”

    “起来干什么?”白不易继续懵懂道。

    “去布政司衙门请罪!”张谦怒道,“你的手下,给我捅了好大一个篓子!不请罪的话,

    我的前程完了,你的前程也完了!”

    ~

    半个时辰之后,前院的正堂之中,听了事情原委的白不易愣愣的坐在的椅子上。

    他的手下,居然得罪了常侯!那他妈可是常侯,听着都打哆嗦的名号!

    “我....”白不易看看狗一样夹着尾巴的贾大全,猛的跳起来,“日你妈呀,你欺负人也不看看黄历?”

    说着,猛的抓起旁边的花瓶,对准贾大全的脑袋呼的扔过去。

    贾大全一闪,啪的一声,精美的花瓶瞬间变成一地碎片。

    而白不易还不解气,站起身就要动手。

    “够了!”张谦怒道,“现在是闹的时候吗?”然后,他看看惶恐的贾大全,“你先下去,回头本府再找你!”

    “大人,您一定要救卑职....”

    “下去!”张谦又不耐烦的说道。

    贾大全一肚子话只能憋着,无奈的叹气,转身出去。

    ~~

    “姐夫,咋办呀?”

    白不易慌神了,低声道,“那可是常侯呀!”

    “慌什么?”张谦瞪了他一眼,“常侯怎么了?”

    “......”白不易一顿,很是不知所措的说道,“得罪了他....?”

    “又不是你得罪的!”张谦冷笑。

    闻言,白不易更愣,好半天都没想明白。

    “常侯虽身份尊贵,但他毕竟只是湖广都司都指挥,不是咱们湖广行省布政司布政使!”张谦继续道,“他只能管军,不能管民政!”

    说着,顿了顿又道,“他发兵抓人,已是僭越了!说起来,真要是官司打到御前,他也不占理!哦,被几个税丁冲撞了,就满城抓人?还要抓朝廷命官?”

    白不易脑子懵懵的,搞不懂怎么姐夫一改刚才失态严重的态度,怎么变得无所谓起来。

    “那这事.....?”

    “事毕竟是出了,毕竟是你手下的税丁还有巡检那边不对!”张谦又道,“我听说是因为欺负人家小商贩引起的!”说着,他恨恨的瞪了白不易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下面的人你要好好管!朝廷的官差,怎么能跟土匪似乎的?”

    “朝廷的官差一直不就都跟土匪似的吗?”白不易委屈道,“不然,老百姓不怕呀!”

    “不成器的东西,狗肉上不得台面!”张谦心中骂一句,嘴上继续说道,“一会你跟我去布政司,找布政使大人赔罪?”

    “你不是说这事没多大....?”

    张谦无奈的又看了白不易一眼,嘲讽道,“但凡你肚子上的肉,有半点长在脑子里,你就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说着,他低声道,“咱们只有先跟布政大人请罪,才能找人顶罪,不然这锅就扣在你我的脑袋上了?”

    “让谁顶罪?顶什么罪?”

    张谦真想一巴掌抽过去,怒道,“当然是治下不严,欺辱百姓之罪呀!”

    “哦,我还以为是冲撞常侯之罪.....”

    “呼.......”张谦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一码子事儿,咱们先跟布政司大人请罪,坏事都是下面人干的。若下面的不干坏事,是不是也冲撞不到常侯?”

    “嗯,您这么一说,有道理!”白不易小眼睛眨巴眨巴的。

    然后,他忽然有些懊恼起来,“那,贾大全他们是不是就要倒霉了?”

    “怎么,你舍不得?”

    “外城那边的税可都是他收的!”白不易急道,“他要是背锅了,那.....谁来收税!”说着,又急道,“朝廷可没让在外城收税,这事可是您......”

    张谦觉得心口疼,疼得喘不过气来。

    “你脑子怎么长的?没有贾大全还有周大全,只要是个人,就可以收税!你不明白吗?当务之急是找人顶包儿.....你难道不明白吗?出了事,就必须有人承担!你不舍得让贾大全承担,你来承担吗?”

    “不不不!”白不易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

    然后,他又低声道,“那贾大全顶包了,若是没性命之忧的话....”

    “冲撞了常侯,欺负了百姓,无非就是罢官免职!难不成因为别人冲撞了他,常侯就要人的脑袋?”张谦冷笑,“他把布政司当什么了?”

    “再说若是他真的气不过,那些税丁差官随他处置就是了!打死打杀的,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不易似乎恍然大悟,“哦,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混账!”张谦又骂道,“那是常侯,虽有人顶包,但你我也要表态!”

    第346章

    蹊跷(2)张谦贴着白不易的耳朵说道,“准备点财货,挑好的,别挑那些俗的!待布政司大人那边请了罪,处理了贾大全之后,你跟我给常侯送过去!”

    “明白明白,他就是要我新纳的小妾我都给!”白不易嘿嘿笑道。

    忽然,他眼睛眨眨,“姐夫,那贾大全就甘心帮咱们顶包?”

    “什么叫顶包?他罪有应得!”张谦正色道,“是他的人欺辱百姓在先,明白吗?”

    “明白,我是说呀!”白不易继续道,“这两年,他在外城收税,那钱可都是进了咱家......”

    “啧!”张谦又是摇头,“你呀你呀,笨得离奇呢!你就不会安抚他?”

    “怎么安抚?”

    “告诉他,风头过去了,给他换个地方当巡检!”张谦摊手道,“天下的事不就这样吗?出了事担了责任,上下皆大欢喜。上边不把他往死里整,他自不会动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他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但人情世故他会懂的!只要他人在,念着过去的情义,谁还能亏待他?”

    “姐夫!”白不易竖起大拇指,“要么说您能做知府呢?”

    这本是夸赞,岂料张谦却叹息一声,“我能做知府,是因为我收税厉害!布政司那边离不得我,我若是没用处了,只怕布政司到时候第一个动的,就是我!”

    “啊....”

    “哎,先把这事解决再说吧!”张谦再叹,“这两天我总是心神不宁的...等这事过去,回头我跟京里活动活动,调个太平地方哪怕当个闲职也好过在这整日提心吊胆!”

    “您是知府,您能有什么事?再说您要调任,是升官呀!”白不易笑道,“姐夫,不管您走到哪儿,都得带着我!”

    ~

    “你且等等!”

    与此同时,布政司衙门中,湖广布政司使王纶听了幕僚师爷的报告,眉头皱了起来。

    “你刚才说,昨晚上常侯在外城吃饭,见税丁欺负百姓,直接拍案而起!”

    王纶五十多岁的年纪,面容袖长,长须飘飘,眼神很是精明。

    “回大人,正是如此!”那师爷说道。

    “你还说,当时常侯的身边带着几个人?”王纶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还听说,是他的外甥?”

    “对!”那师爷道,“而且据说那几个人说的都是应天府的官话!”

    “那人长什么模样?”王纶急促的问道。

    “据说....一人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看着就是武将之家的子弟。还有一人偏瘦,方脸微长..”正说着,师爷忽然惊呼,“大人!”

    就见王纶噌的站起身,直接撞翻了身前茶台的上的茶水却浑然不觉。

    “大人您.....”师爷见布政司大人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眼皮一个劲儿的跳。

    “祸事了!”王纶随即,又噗通一声呆呆的坐下。

    “大人,哪里来的祸事?常侯再大,也绕不过您去呀!下面人冲撞了他,自有下面人担责....”

    “常侯身边那几个人恐怕是.....”王纶的声音都哆嗦起来,“皇上跟曹国公李景隆!”

    猛的,幕僚师爷吓得身子一个趔趄。

    “听你的描述,高大的应是李景隆,方长脸的应该就是皇上......”

    “皇上不是去了广西督军吗?他来咱们武昌干什么?”幕僚师爷看了眼自家大人,“再说,即便是他们来了,这事和大人也没关系呀?”

    说着,他低声道,“大人管的是湖广行省,下面的小事您又不是三头六臂,能管得过来吗?”

    “税丁欺压良善,那是武昌府的责任.....”

    “对对对!”王纶心中安定不少,站起来踱步,然后继续道,“就算昨日有皇上在场,罪名也担不到我的头上。”说着,他快速的思索着,又开口道,“这两年,布政司治下诉讼可还清明?”

    “自是清明!”幕僚师爷笑道,“大人在任这两年,湖广不但诉讼清明,而且赋税一直都是位列本朝前三甲....”

    “不不不!”王纶快速的说道,“赶紧,你亲自下去看看,看有什么纰漏,赶紧给我补上!”

    这时,外边忽然进来一名长随,“大人,武昌知府......”

    “不见!”王纶大声道,“就说我病了,现在谁都不见!”

    ~~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不出事都一团和气,一出事就开始各自算计。

    就在武昌那些官儿上下算计的时候,朱允熥已带着人,跟着徐家姐弟,来到了他们的住持。

    河沿儿大街的最偏僻处,一片高低不成形,犹如难民营一般的地方。

    脏水横流,污垢随处可见。

    巷子悠长,三五成群的闲汉漫无目的到处打量。一会猛的钻进一家,一会又乏味的出来。

    朱允熥心中微叹,不经意的挪转目光。

    江对岸,绿树成荫,放眼望去是一片片精美的庭院民宅。

    可这边.....?

    “我家到了!”徐家童子帮着姐姐推车,指着前边一处明显是刚搭建不久的窝棚说道,“原来我家也是住砖房的,就在河沿大街的前半截,老街坊们都住在那!”

    “后来我家房子让官府给扒了,一家人没地方住,就只能在这找块地方打个窝棚!少爷您别嫌弃,别看外头脏,我家里可是干干净净的!”

    说着,徐家童子把车放在门口,掏出铁链仔细的锁好,然后郑重小心的把上面的东西搬进家中。

    朱允熥站在门口,屋内的光线不是很好。

    一个老妇人双眼空虚的看着棚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娘,我跟姐姐回来了,昨晚上生意挺好的,给您赚了要钱呢!”徐家童子忙活完,站在老妇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您是不是饿了?等会,姐给您熬粥呢!”

    那老妇好似活死人一般,没有半点表情。

    屋里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即便是没什么家私,家徒四壁,可依旧收拾得一尘不染。包括老妇人身上的衣裳和被子,显然都是经常换的。

    “你倒是个孝子!”朱允熥笑着,摸摸徐家童子的脑袋。

    “哎,自己娘不孝顺,那不是天打雷劈吗?”徐家童子笑笑,然随即眼神中泛着忧伤,“我娘其实早就不想活了,她要是能动,早就死了!”

    说着,从屋里搬出个板凳,“少爷您坐,您是贵人,说了不让你来,您非要来!”

    “我问你!你说你爹和你姐夫还有二十多街坊,都在死在官府捞沙子的船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的说!”朱允熥坐下笑道。

    徐家童子咬着嘴唇,盯着朱允熥,“您能帮我?”说着,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您是常侯的外甥,是皇上的表亲,您一定能帮我是不是?”

    “你说!”朱允熥正色道。

    “我爹他们下河捞沙子,那沙船不是官府的大船,而是别家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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