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9章
一路小跑，到了乾清门恰好迎面碰上，脸阴得能滴出水来的何广义。“何指挥使，几位王爷呢？”王八耻急道，“万岁爷问了三回了？刚才都....都骂人了！”
“后头呢！”何广义闷声道。
“咦！”王八耻看着何广义的眼角，“您这眼皮怎么肿了？”
“呵！”何广义冷笑，“二十五爷赏的！一巴掌抽在眼睛上！”说着，顿了顿，又笑道，“王总管，您一会跟二十五爷说话客气点儿，他那脾气上来可不管谁，是真敢动手，真敢往脸上招呼。”
“打了我倒是没什么，打了大总管您，您是御前当差的，整日出来进去见的都是朝廷大臣....”
王八耻怔了怔，然后不等对方说完，直接笑道，“嗨....杂家以前让各位爷揍的时候多了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踮脚往后看，然后又嗖的窜过去。
“几位爷，您几位能快点吗？不是奴婢催您几位，奴婢哪敢催您呀.....是皇上那边都急了，刚才都骂人了！”
一群藩王从乾清门外进来，王八耻是边跑边说，到了近前连连跺脚，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藩王们都是阴沉着脸，朱棣带着朱柏自顾自的在前，几个小的似乎故意落在他们身后，反正是彼此之间谁也不搭理谁。
“老王八....”朱19斜着眼问道，“皇上.....怒了？”
王八耻上前，贴着他耳朵，“我的小祖宗哦，皇上何止是怒了.....皇上正火头上呢！”说着，又道，“二十五爷，奴婢劝您呀，见了皇上，无论皇上说什么，您都别还嘴....任打任骂...”
朱19眼睛立起来，“我又没犯大错....”
“哎哟我的祖宗啊！”王八耻跺脚道，“您可千万别跟皇上这么说，这个那句话怎么说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您见了皇上就认错，千万别跟他顶着来......”
大概就是这句好汉不吃眼前亏，说进了混不吝的朱19的心里，他眼皮耷拉下来，闷声道，“嗯！”
“几位爷，那咱们....紧着倒腾两步？”王八耻又笑道。
端门里的何广义，看着那些加快脚步的藩王们，再看看边上哈腰跟着，好似一条狗的王八耻，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随即，也有些委屈！
王八耻这乾清宫大总管，在藩王们的心中，可比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有面子多了！
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凝住，心中暗道，“他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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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可是王总管！”
忽的，背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王八耻停步回头，诧异道，“李阁老？”说着，笑道，“您要去面圣？那您得等，皇上正要见几位爷....”
“我等不了！”李至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缓缓上前，“劳烦王总管现在就去通禀，说我要见皇上！”
顿时，王八耻愣住了。
藩王们也愣住了。
何广义也愣住了。
乾清门里门外，所有的侍卫们都愣住了。
大家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李至刚是在跟谁说话？
谁给你的勇气用这种口吻？
你在命令谁？
他王八耻是太监，但他是皇帝的太监，不是你李至刚的太监。人家是乾清宫大总管，不是跑腿的。
再说，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李阁老.....”王八耻一字一句，“皇上现在要见几位爷.....”
“我等不了！”李至刚在熊概的搀扶下走近了，看着王八耻，“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见皇上......”
“哼！”王八耻冷哼，“您的意思，让几位爷排在您的后边儿？您抢在几位爷的前边儿？”
“老王八真他妈坏！”
边上，何广义心中暗道，“这不是拱火吗？”
李至刚似乎没察觉到王八耻话中的套儿，皱眉道，“我说了有急事！”说着，看向几位藩王，“诸位王爷先等等....”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呀？”
湘王朱柏暴怒，他李至刚在文武百官之中没人缘，在宗室之中更是招人恨，而且最恨他的就是湘王朱柏。
“你懂不懂规矩，让孤.....给你让道儿？”
朱棣皱眉本想拉着朱柏，却被他一把甩开，继续大声道，“还你要见皇上？哪朝哪代的规矩，当臣子的想见皇上就能见着......你他妈是曹操啊！”
李至刚面沉如水，摇摇头，继续往里乾清门里走。
“我跟你说话呢？”朱柏大喊。
“十二爷，我见皇上是国事！”李至刚忽然停步，“耽误了军国大事，十二爷也好，其他王爷们也罢，你们能担待吗？”
“李以行！”
一把岁数的朱棣都忍不住了，皱眉呵斥道，“注意你的言辞，你怎么这么跋扈？”
这时朱19朱楠朱栋等小藩王们才反应过来，齐齐蹦高骂道，“你以为你谁呀？你个老不死的.....”
朱19大声骂道，“李以行，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孤等比你大！”
正要转身继续前行的李至刚再次停步。
然后回头，正色看着诸位藩王。
“二十五爷，您比我大？呵呵！”
他冷笑着，开口道，“我李以行是大明帝国的首辅，帮皇上治理凡日月之下的大明疆土，亿万黎民.....而你们......”
“呵呵！”
他又冷笑，“恕我直言，诸位不过是投胎好而已！”
瞬间，所有人石化。
时间，好似定格。
“李以行，我曹你大爷.....”
突的，朱19朱栋大怒，挽着袖子就要上前。
“当年大明太祖高皇帝灵前......”
李至刚一声大喝，藩王们的脚步停住。
“七爷踢了我一脚....”
李至刚戏谑的看着藩王们，“夺爵圈禁，后来死在了中都凤阳皇陵之中....呵呵！诸位爷都忘了？”
说着，看向朱柏，“十二爷没忘吧？”
随即，又对诸藩王说道，“殴打大臣？呵，谁先来？”
朱柏咬牙切齿，但还是拉住朱19，“别冲动！”
第94章
虎毒（2）李至刚依旧步伐蹒跚，但始终高昂着头。
站在原地的藩王们则是寂静无声，把眼神化作刀锋，狠狠的盯着李至刚的背影。
“老不死的....”朱19咬牙骂道，“我早晚收拾你....”
“二十五弟不可胡闹！”朱柏叹口气，“这人动不得...”
忽然，两兄弟发现，朱柏的手拉着朱19的胳膊。
然后两兄弟同时对视，瞬间松手别过头去，再也不看对方。
而朱棣则是若有所思，然后朝那边的何广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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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都堂！”
“四王爷！”
朱棣板着脸，但语调却很是松软，“二十五弟年少无知，你别和他一样的！”
何广义没说话，而是用手碰了下肿起来的眼皮。
“我们再怎么吵，怎么闹，一笔还能写出两个朱字来？”朱棣笑了笑，“他还是个孩子，孩子嘛.....犯点错大人还能当真？”
何广义没说，依旧低着头。
“你跟我朱家，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朱棣有道，“真是要按辈分来，二十五弟还比你大一辈儿呢！”
何广义仍旧低着头，看着地面。
“有时候做人呀，退一步风平浪静！”朱棣又道。
何广义抬头，露出三分微笑。
“非要闹大，得不偿失！”朱棣的笑容却没了，正色道，“还是那话，我们再怎么闹，都是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
何广义继续微笑，显得很是恭敬。
“我跟你说话呢！”
朱棣忍不住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非要闹到皇上跟前儿，让二十五弟受责罚？”
说着，冷哼道，“李以行是国家大臣当朝首辅，但是....何都堂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何广义又在脸上挂了笑，谦卑且谨慎。
“好！”朱棣脸色通红，“你有种！”
就这时，侍卫统领邓平拐着脚，快步从乾清宫里出来，身后还带着几名挎刀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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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参见诸位王爷！”
“邓统领无需多礼！”朱棣先开口道，“都不是外人！”说着，又问，“可是皇上让你......？”
“皇上有旨！”
邓平依旧不管不顾的大礼参拜，起身之后看着伊王朱19说道，“皇上的口谕....”
“二十五弟！”朱柏反应过来，扯了下朱19的袖子，“跪下听旨！”
“哦！”朱19这才反应过来，跪地听旨。
“皇上让臣问您，您知道不知道当街持械行凶是什么罪？”
“您知道不知道，您这是谋杀未遂？”
“您知道不知道，您所伤害的是朝廷命官？”
朱19跪在地上，嘟囔道，“是他们先惹我....”
“皇上还让臣问！”邓平开口打断，继续道，“您是不把别人当人吗？”
“我说了，他们先惹我....”朱19急了。
“皇上有旨！”邓平大声道，“伊王举止残暴，以残伤人命为乐，德行不堪。着，押解至宗人府圈禁看管.....”
“不可能！”
邓平话音未落，朱19已是跳起来大声道，“皇上不可能劝我？不可能！”
边上朱栋朱楠朱桱等人也大声道，“我等要见皇上.......”
“诸位爷！”
邓平大声道，“这是皇上的圣旨！”说着，看向朱19，“二十五爷，圣旨上只是说暂时圈禁，没说其他的！只是暂时的，您委屈委屈。”
说到此处，又叹气，给了左右一个眼神，“别让臣难做，也给自己留些体面。”
几名侍卫走到朱19的身边，刚要动手。
“滚滚！”
朱19却对着几名侍卫连推带踹，大骂道，“皇上不可能要圈禁我......我知道了，是不是李坏水去乾清宫跟皇上说什么了？我要见皇上.....”
邓平皱眉，猛的摆手。
几名侍卫面无表情夹着朱19的胳膊就背了过去，嘎巴一声。
“松手....”朱栋大怒。
“二十四弟！”朱棣冷脸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袒护他？”
“皇上！皇上！”
朱19被侍卫们押走，人还在不住的大喊，“您为什么要圈禁我？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了......”
“皇上，您忘了以前我跟您多好了吗？”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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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奴....”
就在邓平转身之际，朱栋开口道，“皇上....真的火了？”
邓平眼帘动了动，微微点头，“皇上雷霆震怒！”
“那.....怎么让皇上消气.....?”朱楠追问。
就这时，其他藩王也关切的围了过来。
正如朱棣所说，都是亲兄弟，哪有隔夜仇呀！
邓平看看左右，忽伸手在朱栋的身上拍了拍，“二十四爷您的衣裳怎么脏了？臣帮您打扫两下....”
“我身上哪....”朱栋刚要说话，马上闭嘴不言。
因为邓平的手指快速的在他后背上划了几下，依稀是在写字。
“臣先告退！”
邓平拱手行礼，带人远去。
朱栋也头也不回的朝外走。
“哥，哪儿去？”朱楠在后追问。
“去小福儿那！”
朱楠眼睛一亮，“对，让她哭！进宫来，坐地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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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就黑了。
没人知道这天下午，李至刚在乾清宫跟皇上说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他在乾清宫中待了许久。
而且出来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痕。
并且当他走后，皇帝在第一时间就传了王大臣庄亲王进去。
片刻之后，乾清宫里传来花盆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