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1章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低头吃着蛇羹的儿子,拄着拐缓缓的进了内堂。拐杖落在地板上方,发出咚咚的声音。
李家的地板,都是上好的木头打造,跟打造舰船甲板所用的木头都是一样的,价值连城。
咚咚!
李至刚慢慢的往前走,身子忽的佝偻起来。
周围空无一人,但他却轻声开口,缓缓诉说。
“我五十岁的时候,就置备了寿材,放在栖霞寺,每年刷两遍漆......”
“南山那块地,风水不错......在一面斜坡上,对面有树,下面是河,冬天不存雪,夏天不涝...”
“呕...”
突然,李至刚深深弯腰,一口鲜血从嘴角滑落。
别人如此,定然痛苦。但他苍老的脸上,却露出几分野兽一般的狰狞。
他硬生生的把嘴里的黏热咽了下去,然后擦拭嘴角,直起腰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李以行,你现在要是死了,你这辈子所努力的一切都不会有好结果!”
“李以行,不许病!不能病!”
咚咚!
拐杖快速的敲打地板,声音越发的急促。
过了前厅的内堂,就是李至刚的卧房。
连廊下,一名头发留成髻子的侍女,低眉顺眼的迎了过来,搀扶着李至刚的手臂。
刚搀扶上去,侍女的心咯噔一下。
主人的手,抖得太厉害。
“老爷,您慢点......啊!”
侍女正说这话,忽一股大力袭来,在惊呼之中,被李至刚狠狠的从后背推倒在床上。
而就在她翻身的时候,却见李至刚咬着嘴唇,眼中满是凶狠,以至于她怯怯的闭上眼,不敢动。
撕....
刺啦....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那侍女的衣衫,被那双满是老人斑的手撕扯得粉碎。
撕...
刺啦.....
也不知哪来的欲望,那鸳鸯肚兜被扯得稀烂,裤子被粗暴的拉开.....
床榻上,侍女紧闭双眼,瑟瑟发抖。
身体随着神经,颤抖起伏,美艳不可方物......
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家的老爷,压了上来。
但陡然间,她诧异的睁开眼,诧异得忘记了心中的恐惧。
她感觉到,主人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背后。
于是,她惶恐的张开手,抱紧了那个.....老得变形的脊背。
“啊....!”
侍女一声惊呼,确是李至刚的胳膊,跟箍子一样套紧了她的腰。
紧接着,她猛的感觉锁骨上脖颈上一片滚烫的火热。
还有.....压抑的哭声?
“呜呜....”
李至刚小声的啜泣着。
“呃.......”
啜泣由慢变快,变急,变得粗重。
“呜呜.....”
霎那间,李至刚一口咬在侍女的肩膀上,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啊!”
~~
当啷.....
咚....
勺子从李青风的手中,摇摇晃晃的滑落。
先是撞到了骨碟,然后落在木地板上,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他无力的看向饭厅外,想张口,却只引得胸膛剧烈的起伏。
竭尽全力的张口,也只发出微弱的凤箱一般的声音。
他想站起来,又愕然发现动也不能动.....
“呃呃......”
鲜血,不断的溢出。
他蜷缩在椅子上,身子慢慢的往下滑.....
滑!
滑!
那碗蛇羹,跟他的视线平齐了。
精美的瓷器上,赫然画着父子游玩图,一个男子牵着一个童子....
咚!
最后,李青风的身子也落在了木板上,后脑上发出微弱的撞击声。
“哎!”
一声长叹之后,管家出现在饭厅门口。
胡须半白的管家,满眼都是热泪。
胆怯的上前,颤抖着合上自己家大少爷,死不瞑目的眼。
然后拿起帕子,仔细的擦去大少爷身上,嘴角,脸上的污渍。
“来人啊!”他轻声呼唤。
“老叔!”两名小杂役,出现在管家的身后。
“驴车在后院...这是出城的令牌,保咱家的名号,没人查你!”管家颤抖着,把一个铜牌递给其中一名杂役,“你俩,小心点,把大少爷送到南山去,然后再去栖霞寺把寿材取来...”
“老叔放心,俺们都记得!”两名杂役不住的点头。
“嗯!去吧!”管家闭目落泪。
~~
吱嘎吱嘎。
驴车在夜色中,缓缓出了城。
两名杂役徒步跟在驴车边,但眼神却一直飘向车里。
突的,一名杂役猛的跳上驴车。
“嗯啊!”
赶车的驴,发出诧异的声音。
而就在驴张嘴的刹那,那另一个杂役也跳了上去。
“狗日的,你别想私吞!”
“曹,你他妈不敢自己拿,见老子拿你又来占便宜....”
“谁说老子不敢拿,不拿白不拿.....”
“曹,别拿大少爷手上腰上的玉器,那都是有数的!搜他荷包....”
突然,两人再次愣住。
因为他们在李青风的身上,摸出一摞厚重的纸。
两人同时举起灯笼....
龙头银票......差不多十多张....
这就是一千多银元呀!发财了发财了!
咕噜!
一杂役咽口唾沫,“表哥,要不咱俩把这钱分了回家买房子买地娶媳妇吧!”
“钱要分!”最先跳上马车的杂役说道,“但是,不回家!”
“有钱了,咋还给人家当牛做马呢?”
“笨死了!”表哥骂道,“这样的事,以后万一再有呢!”说着把银票分好,把自己那份藏起来,低声道,“再说,咱们在李家有吃有喝有衣服穿有钱拿,干啥回家?这钱能花一辈子?老李家能养咱们一辈子!”
“我不但不回去,我还要好好干,争取以后接老叔的班,当管家!那就捞得多喽!”
第97章
谁毒(1)啾啾...
两只灰鸟,鸣唱着掠过宫墙,飞向远方。
数名南书房大臣,愁眉苦脸的站在乾清宫门外,等着觐见。
朱高炽在首位,李至刚在第二。
当然,若是正儿八经的大朝会或者涉及到军政上的事儿,他就排不到第二位了,因为在他前头是魏国公徐辉祖还有曹国公李景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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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至刚静静的站着,目光落在朱高炽的脖子上。
天凉了,胖子怕冷,所以朱高炽早早的就穿了大毛的衣裳。就是带着毛领的四爪亲王袍,还是衬得人很年轻的宝蓝色。
其实他本就年轻,胖脸上连皱纹都没有....
所以,李至刚看着他的眼神就愈发的清冷。
而似乎朱高炽也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忽的回头,正对着李至刚那张老脸。
四目相对,很是平和。
甚至朱高炽还淡淡的一笑。
接着,他忽然对乾清宫外边站着的当值太监李不全招手,“过来!”
“王爷!”李不全小跑着颠颠过来,点头哈腰的笑道,“您吩咐!”
“我这儿...”
朱高炽的胳膊,别扭的抓着后背,龇牙咧嘴道,“我后背这块儿刺挠....我还够不着,你给我挠挠.....”
李不全忽的一愣,然后赶紧笑着站在朱高炽身后,试探着挠着朱高炽的后背。
“使劲儿...”
“往上...”
“左边儿,对喽....”
“嗯....使劲儿.....”
“呵!”
排在李至刚身后的解晋,突然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朱高炽回头,乐呵呵的说道,“见笑了啊!我这...胳膊短够不着...哈哈!”
“哎,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儿就...后脊梁骨刺挠!您几位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恨我呢?”
解晋笑道,“也备不住.....哈哈!别人被人暗中记恨是眼皮跳,王爷您是后脊梁骨刺挠....”
“咳!”排队的大臣中,辛彦德突然重重的咳嗽一声,“诸位注意下场合!”
“哎....”朱高炽继续吩咐太监,“使劲儿...”
解晋抿嘴偷笑。
而李至刚一直是眼帘低垂。
就这时,王八耻从乾清宫中出来,低声道,“诸位大人,皇上召见!”
~~
平日里,一般情况下朱允熥开御前小会的时候,为了表示对臣子的尊荣,会议的形式会比较随意。
他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臣子们坐着锦墩儿,还会准备些茶会点心瓜果。
但.....今日他却坐在暖阁里明黄色的宝座上。
龙袍纱冠,面无表情的看着鱼贯而入的臣子们。
而臣子们一见皇帝如此,也都知道今日怕是没什么好事。
“臣等参见皇上....”
“平身吧!”朱允熥淡淡说道,然后斜靠在宝座的软垫扶手上,把脸扭向另一边,也没看躬身站在自己前的大臣们,更没有赐座,“两件事,第一.....户部案!”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至刚。
后者,依旧岿然不动。
“何广义!”朱允熥淡淡的说道,“你来说.....”
“是!”
这时群臣才发现,何广义竟然一直在墙角旮旯那站着。
就见他上前,面相皇帝躬身道,“昨晚臣得了消息,奉旨去抓捕罪官方宾和刘观。刘观束手就擒,但方宾却.....畏罪自杀!”
“哼!”朱允熥冷笑,“他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说着,眼皮跳跳,“案件未查实之前,不许他下葬.....”
群臣顿时心中惊呼!
这...不就等于暴尸荒野吗?这跟开棺戮尸一样,是连死人都不放过。
“他死了,还有他家眷呢!抓....”
朱允熥继续冷声道,“他死了,哼!那本该他受的罪,
就让他儿子受...这是父债子偿!让他爹受,此乃养不教父之过!”
“哼,这才几年....才消停了几年,国朝又出了这种巨贪蛀虫!不,是吸血虫,是蚂蟥....”
“方宾家里查抄了多少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