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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7章

    可现在脚下的路.....

    不但宽且稳,而且真的是石头。

    都是长方形的方条石做路基,中间各色石头之中夹杂着碎石,夯实了压在土里,好似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朱高炽低着头,心中暗道,“古往今来,您老人家大概是最难伺候的皇上了!路,修的不好您说是应当的。可路修得这么好,您还说什么呀?”

    “呃......”

    李景隆眼珠转转,低声道,“北京乃新京....而且不同于江南,道路维修不易,且天气无常更容易损坏,所以......可能务必要修得结实一些....”

    朱允熥微微沉吟,“如此的人力物力....?”

    “对对,这也就是沾了新京的光!”李景隆看了眼朱高炽,又笑道,“二十多万工匠民夫,修了十多年,城里的碎石,山上的石料,借着修新京正好用来铺路了!换另外一个地方,恐怕是不成的!”

    朱允熥皱眉,再次沉吟,“朕的意思是工本....”

    李景隆又看了朱高炽一眼,小心的陪着笑脸再道,“这工本肯定是比寻常官路高出好几倍来.......但日后这是我大明的新都,新都新气象....”

    忽的,不等他说完,朱允熥不悦道,“什么新气象?你干脆说新朝新气象得了?你知道朕要说什么呀?就一直在朕的身边打岔?”

    李景隆慌得直接从驴背上下来,跟在板车边上,“臣无能,请皇上责罚....”

    朱允熥看看他,又看看低头的朱高炽,“哦,你俩以为,朕要拿这条路说事?”说着,怒道,“朕是神经病呀?”

    朱高炽和李景隆不知什么是神经病,但也晓得这不是好话。都低着头,不敢吱声。

    “朕知道这路没办法全国推广,工本大着呢....”

    朱允熥又怒道,“朕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李景隆瞪眼,“您想起什么来了?”

    朱允熥想起水泥和火药了。

    他是从路,想到了山东台家庄挖运河河道的时候,用炸药炸石头。

    用炸药和火烧是最有效的,开凿隧道河道的方式。

    被火烧过的石头成了石灰....

    那石灰是不是可以变成水泥?

    “当初学点化学好了!”

    朱允熥心中暗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老师当初没骗我呀!曾经课桌上以为能挡住老师目光的书本,其实挡住的是我自己呀....”

    第263章

    惭愧(2)说起来他这个穿越者很是惭愧。

    别的人过来一两年之内水泥钢铁,三年之后蒸汽机,五年之内铁路。

    他这些年,毛都没有一根!

    就一个彩票的提议,当初还让老爷子一顿大板子.....

    “朕是想.....在台家庄那边看挖河道的时候,为了开山动用了炸药!”朱允熥开口道,“那么以后,是不是可以让工部的人带头....”

    说着,他指着远处的山峦,“南方山多.....可以把炸药用在开山开隧道上嘛....”

    “甚至开矿的时候也可以用炸药!”朱允熥叹口气,“炸出来的石头用来修路,用来铸堤,乃至百姓用来盖房子,不是物尽其用吗?”

    朱高炽也沉吟片刻,“可是炸药.....?”说着,低声道,

    “国之重器呀....”

    朱允熥明白他的担忧!

    炸药那玩意,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最怕流到民间去。

    一旦落入歹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

    菜刀还能杀人呢!

    “国之重器!”

    朱允熥笑笑,“惠及百姓的才是国之重器!能用在民生上的才是国之宝贝!”

    李景隆马上道,“万岁爷您的话,总是这么醍醐灌顶....”

    “往后各地修路用炸药,不但要批,而且还要派工部的人下去!”朱允熥又道,“火药局的人也要下去......任何事都是相辅相成的,地方上用了炸药得了便利造福民生,工部和火药局也可以提高炸药的威力嘛.....”

    李景隆一拍大腿,“万岁爷真知灼见,明见万里!”说着,又点头哈腰道,“当初臣一开始主管铸造局的时,那火药没这么大威力。当年您就说了,要敢于探索.....敢于试验....”

    朱允熥一怔,“朕说过这样的话?”

    “您说过的话....”李景隆点点自己的脑袋,“都在臣这里装着呢.....”

    “他妈的!”朱高炽闻言,心中骂道,“哪天修永昌朝实录了,就把你脑袋挖开......”

    “呵呵呵!”

    朱允熥笑笑,“对对对,朕应该是说过这话!”

    说着,看向朱高炽,“修桥铺路可是大学问呀!日后,你要盯紧了!”

    朱高炽犹豫片刻,“这火药局是臣主管.....下面用炸药臣可以批,让工匠们去地方上参与炸山炸隧道臣也可以批,可工部不归臣管呀!”

    “啧!”朱允熥不悦,“你是首辅王大臣,不归你管归谁管....?”

    “得....”

    朱高炽心中暗道,“我他妈明白了!你丫出京之前敲打我一番,现在又说这话。我明白了,以后我就专管修桥铺路对不对?”

    “对,什么运河大工呀......装备司呀火器铸造局火药局呀.....宝船厂.....各地宣慰司,我都让出去....”

    他心中正腹诽着,却不想朱允熥好似他心中的蛔虫似的。

    直接开口道,“你别东想西想的......朕让你的负责的事,都是大事!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都是交给外人不放心的事!”

    朱允熥知道死胖子小心眼,于是耐心的忽悠.....安抚着。

    “修桥铺路,朝廷的钱就流通起来了,带动民间....这你不是不知道!”朱允熥又道,“而且,由你统管才显得朝廷重视,对不对?由你管,才没人敢阳奉阴违的是不是?”

    李景隆在旁舔脸道,“万岁爷您说的是!就好比这运河大工,一开始从组织筹备到现在开工....虽说有点小瑕疵,可天下百姓都念好呢!”

    “庄亲王前后一通忙活,确实是运筹帷幄!”

    “百姓们一膀子力气能换钱,也都夸朝廷好呢!各行各业,就没有不旺的,呵呵呵......”

    说着,又道,“要不是臣有自知之明,臣都想跟您毛遂自荐,要这管着天下修桥铺路的差事!”

    “你不行!”朱允熥大手一挥,“你没洪熙的魄力!朕给洪熙一棵小草,洪熙能给朕一个大草原....”

    朱高炽脸上一红,抽驴的鞭子轻了几分,“臣.....没想什么呀!”

    “等进了北京,这事咱俩细说...”

    朱允熥笑笑,又看看脚下的路,“别说,这路修得真好!当初谁主持的?”

    “就那谁....”李景隆抢着道,“张振宗呀!还是您当年慧眼如炬,不拘一格提拔起来的呢!”

    说着,摇头晃脑,“刚才臣说错话了!”

    朱允熥再怔,“哪错了?”

    “刚才臣说庄亲王在沧州的事定然会变成演绎话本.....”

    李景隆正色道,“可现在想想.....王爷您也别生气。就您断案这事,跟咱们万岁爷,当年提拔张振宗比起来,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呀!您那是话本,万岁爷这是流传千古万人赞颂青史留香.....”

    “万岁爷火眼金睛,再加这么多年的殷勤教导。使得他一个店小二,现在变成了大明朝的良臣...”

    “他呢,也算争气,没有愧对皇恩!这是什么呀?这简直就是古往今来最难得的君臣机遇呀!”

    朱高炽听得一愣,“这他妈哪儿跟哪呀?”

    “哈哈哈!”朱允熥大笑道,“什么火眼金睛?朕也是看他是个可造之材.....”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李景隆笑道。

    朱高炽在旁道,“哦,张贶生如今正在西南,你家小子就在他手底下是吧?”

    忽的,李景隆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起来。

    心里骂道,“死胖子真不是东西,亏我刚才那么维护你!你转脸就不认人!夸夸张振宗不行吗?夸夸他,将来他一份功劳变十分,我儿子不也有功劳了吗?”

    想着,他偷偷瞄了皇帝一眼。

    果然,皇帝的脸色变得淡淡的,笑容已收敛起来。

    “沧州一案!”

    朱允熥缓缓开口,“朕最恨之处,就那几名少年不把人的命当命!”

    说着,他正色看向李景隆,“琪哥儿,算得上朕看着长大的.......少年时他便在东宫,跟着太子一同接受名师教导,又是皇亲国戚.....”

    “按理说,一般的罪,朕不愿意计较!”

    “可他跟沧州事相比,比沧州那几个小崽子还狠.....他的眼里,其他人就是不是人,其他的人命可以予取予求.....”

    “万岁爷....”

    李景隆垂手,亦步亦趋的跟在板车边,身子有些颤抖。

    “朕....若真是饶舜之君,就该直接斩了!”

    朱允熥又道,“可终究不忍你老来丧子!朕对得起你,却对不起枉死之人......”

    “万岁爷.....”李景隆已是哽咽不成声。

    朱允熥抬头看天,“正如老爷子当年所说,天下既没有平等也没有公平......”

    见李景隆在旁啜泣,朱高炽突然心中不忍。

    “都怪我这张臭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高炽心中暗骂一句,歉意的看了一眼李景隆。

    而后开口道,“皇上,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着,又道,“其实......有些事呀.....没办法公平!就好比当初,皇祖父恨不得满天下的官都是清官,清正廉洁爱民如子....”

    “可是呢.....咱们朱家爷们呢?那些叔叔们什么德行,皇祖父是不知道吗?二大爷他们,嗨!祸害的人海了去了!没办法,自己家孩子,自己得忍着!”

    “官员贪污五十两扒皮了......可是私盐茶叶之类的,咱们那些叔叔,哪个没干?”朱高炽说着,笑道,“就包括我爹....是吧!盐铁战马.....也没少偷偷的那啥....”

    “还有那些小皇叔们!您这么些年不是始终担待着吗?您不知道的,比李琪更过分的事,定然也有....”

    “人呀,偏亲是正常的!哪那么多大义灭亲呀!”

    “您是皇上,您是人,您也不是.....圣人!就圣人也做不到真的六亲不认......”

    朱高炽吭哧瘪肚的,总算把自己要表达的意思表达明白了。

    “这话...”

    片刻之后,朱允熥叹道,“也就你敢说!”

    “要臣说琪哥那小子....”朱高炽又道,“他一辈子心里也好受不了!杀了他,也无济于事....要是他稍有廉耻之心,拼死为国效力,也算知耻后勇....”

    “是呀!人都没了....哎....”

    朱允熥叹口气,看向李景隆,“还不多谢庄亲王帮你美言....”

    “别谢!”朱高炽抢先道,“就事论事....”

    “万岁爷....其实这事一直就跟山似的压在臣的心上!”

    李景隆哽咽道,“臣也知人命关天......但毕竟是臣的儿子,臣只能....袒护着包庇着!”

    说着,又道,“臣刚才听您说,您对得起臣却对不起枉死之人,臣....心如刀割......”

    “哎!”朱允熥叹气。

    “万岁爷您爱民如子,臣却让您背了骂名...”李景隆又哽咽着,忽然大声道,“万岁爷,您刚才不说让庄亲王修桥铺路吗?臣愿捐.....臣愿捐家产百万.....给咱们大明修桥铺路,救济孤寡.....”

    第264章

    夜宿(1)四月夜雨遍体寒,借住通州酒肆中。

    北方的春,白天温晚上寒,尤其是下雨时,总会让人觉得冬日的寒气还没散去。

    夜雨骤然而来,让人措手不及。

    距离新都北京距离极近的通州城,居然在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容身的客栈。

    朱允熥一行人本想连夜赶路的,此时也只好找了一间酒家多给银钱多说好话,占了两间雅间借住其中。

    徐妙锦女眷等一间,他们这些男人一间。

    哗......

    外边,雨打窗棂,夜色下的城池寂静无声。

    哗啦....

    酒家二楼的雅间中,小二拎着铜壶,往木盆中注入热水。

    小二大概十四五岁白白净净的,看着很是伶俐。

    他的目光不时的瞄向屋内的客人们....

    可以肯定这些人都是贵人,因为这些人的罩衣之下都是名贵的丝绸。还有自己带来的被褥,那上面的绣工一看就是官造...

    边上,王振走过来伸手试探下水温,“差不多了....”

    “哦,好!”

    酒家小二回神,躬身道,“几位爷,这仓促之间的,小店又寒酸,照顾不周了您几位多包涵...”

    “这已经很好了,没有你这小店,今晚上我们这些人都要淋雨了!”

    刚换了干爽衣裳的朱允熥笑道。

    “那不至于!”小二忙道,“真找不到客栈的话,西城那边有个庙,也是可以借住的....”

    “算了吧,我才不给菩萨添那麻烦呢!”

    朱允熥笑着,接过王振递过来的毛巾,擦着头脸,“这通州城里怎么每家客栈都满员呀?”

    “您有所不知!”那小二又道,“都说朝廷要迁都了!这天下的有钱人都往这边来呢!有钱人要来了,那天下的好东西好吃喝好享受的也都要过来....南来北往,北上南下,一天比一天人多人挤人!”

    “难得你一个小伙计,说起话来倒是头头是道!”

    朱允熥顺势擦了几下头发,“行了,你忙去吧!”

    “那小的先下去,您几位爷有什么需要的,朝楼下招呼一声就行!”

    小二再次躬身,转身拉开门。

    就在他退出门的刹那,一只大手出现在他眼前。

    紧接着他就觉得眼里银光一闪,两枚闪亮的银元已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劳烦小哥....”

    李景隆笑道,“看灶上有火没有?”

    小二被两枚银元直接弄得呼吸急促了,声音都哆嗦,“爷,您几位给掌柜的住店的钱,已经尽够了,灶上已经在给诸位爷预备伙食了....”

    “那还得劳烦你,弄几个恭桶过来放在门外...”

    李景隆又低声道,“我们屋小,人又多,晚上若是解手,就没法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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