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根据公爵大人的意思,”奥查特夫人心情缓和下来,恢复以往的平静语调,“画稿是用来做一种玩具的。”尽管公爵大人没要求保密,但奥查特夫人本身就有极高的职业道德,她不会让开发新产品的事情从她口中泄露出去。
奥查特夫人开始查看画稿,就她的眼光而言,这些服装的设计尽管生涩,却很符合海伦的身份和画稿下的文字,很多画只需要略微改动,或者增加一些细节即可。
让她吃惊的是,服装的配色却可圈可点,比如说,红色的裙子一般是纯色,也经常与黑色搭配,与金色则是另一种流行,还有少量的一些是与白色、格子印花来搭。可是在画稿上,她看到一条袖子和裙子墨绿,而胸衣位置浅红的裙子,不得不说,这条裙子的配色让她眼前一亮。
毕竟撞色的概念要等到20世纪才提出,直到20世纪60年代风靡时尚界。然而,这种生动而富有艺术感的颜色搭配,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确实非常独特。
“甚至可以单独拿出来做一期专题,”奥查特夫人见猎心喜,“他们怎么想到在裙子上印花的?”
艾琳娜深藏功与名,她只是将后世影视剧中常见的衣服、配合杂志刊登过的版型画出来,反正有《女士月刊》把关,她大可以放飞自我。
正当奥查特夫人把画稿挑出来,准备等会儿跟其他人分享时,突然,露西锤了一下桌子,愤怒地喊,“他们怎么可以那么偏心!那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什么?”奥查特夫人立马抬起头,机警地看向露西,“偏心?亲生孩子?发生了什么?海伦怎么了?”
第9章
我有预感,这一期应该会卖的更好
且不论杂志编辑部的哀嚎,在准备了半个月后,新一期的《女士月刊》带着新连载的《海伦》发售了。卡牌和纸娃娃限于彩色版画技术没有同时发行,但是在杂志上印了一个海伦娃娃和一套服装,作为前期宣传。
带着油墨气息的杂志从装订厂运到卢恩顿各个地方,有的进了路边的小书摊,有的在火车站的小书店安家落户,有的被送到全年订阅的人家里,有的入住卢恩顿目前最大的书店——缪斯神庙书店。
普通的书店不只卖书和杂志,它们应该被称为文具店,售卖大量纸张、印章、信封、笔以及书、杂志、报纸等,有时候还充当图书馆,订阅者只需每年支付21先令,就可以借几十本三卷本,而购买一本全卷需要31先令,相当于普通中产阶级每周收入的一半。
但是缪斯神庙书店不一样,它更像现代的书店,拥有超过五十万册的图书,连大堂都能容纳六匹马通过,光是这一个书店,就能带给它背后的主人带来每年超过五千镑的财富。
此时,它背后的主人,詹姆斯·亨利,正在大堂盘点着新入库的图书与杂志。
“先生,”店员向他报备道,“《女士月刊》、《女士杂志》、《女士集会》新一期已经送到。”
“放在老位置,”詹姆斯头也不回地在图书目录上勾勾画画。
店员犹豫了一下,悄声说,“听说这一期的《女士月刊》有一部新的连载,奥查特夫人对它又爱又恨,您不是想要转型做出版吗?我想……”
卢恩顿的圈子很小,奥查特夫人又是知名的女性杂志编辑,詹姆斯自然听过她的大名,她曾和丈夫奥查特先生一起创办了《女士家居》的杂志,创下不俗的销量,在丈夫意外去世后,她独自勉力支撑着杂志,直到实在撑不下去,被《女士月刊》挖走。
詹姆斯抬起头,略一沉思便说,“那拿一本过来。”
他早就想转发行了,自从缪斯神庙书店开张以来,因为他的成功,有很多同行对他风言风语,横加指责,他必须要想办法维护自己的名声,在卢恩顿,名声还是很宝贵的。
詹姆斯想出版自己的传记,但很可惜,出版和售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在进入一个陌生领域之前,最好先找一个合作者。
他原本已经瞄准了两个匿名作家的作品,一本是在《康奈尔杂志》上连载的,有关卢恩顿西区贫民窟的现实主义,或许它的销量不尽人意,但詹姆斯认为,它能引起很大的反响,当然,也有可能血本无归。不管怎么说,它值得赌一把。
另一本是在“一便士”连载的知名恐怖,说的是知名大盗迪克的传奇故事。
“一便士”不是杂志和报纸的名字,而是一种面向工人阶级的廉价,它是一本只有8到16页纸的小册子,用便宜的木浆纸做的,首页配半页黑白插图,也不会顾及排版,因此它只要一便士就能买到,创造出庞大的读者群体,有上百家出版社争先恐后地出版它们。
迪克大盗的故事是“一便士”的连载热门,足足发行了一年多,现在还在更新,深受读者喜爱,如果能将它重新编排出版,应该能有不少人会想买来收藏。
这两位候选作品都是面对男性读者,当然,詹姆斯也想找一些女性作家的作品,但受限于本人的性别。他不能理解市面上的女性作品是怎么流行起来的,那些女孩的故事,对他来说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那么,”忙完一阵的詹姆斯打开了《女士月刊》,抱着“让我看看我能不能理解奥查特夫人”的想法,寻找那本新连载的作品,“是这本吧,新连载的,《海伦》。”
身为一名“绅士”,詹姆斯在看书的时候通常都不会对文章做什么点评,即便看到海伦发烧请求医治,他也只是眉头微皱,想着“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什么道理”,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当他看到海伦辛苦赚来的钱都上交了父母,而这对父母却不愿花钱给她治疗,一下子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是的,詹姆斯不是从一开始就有钱,他并非贵族,钱是那么多年辛辛苦苦赚回来的,赚得越多,就越知道赚钱有多么不容易。他还年少的时候,谁敢抢他的钱,他是真的敢拼命。
这种人在医院、治疗费用就被小偷偷走了的无力感和愤怒,让他的情绪一下子上头,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詹姆斯同时也察觉到,这篇的剧情进展快得让人难以适应。通常出版的标准是三卷本,用第一卷来激发读者兴趣,第二卷进行情节展开,第三卷则用大家喜闻乐见的美好大结局,这样分配下来,为了能凑齐三卷的字数,情节很明显会被拖慢,但是这篇《海伦》,开篇就是重病在床,前两千字就和父母冲突,情节快得仿佛上了蒸汽火车。
别说三卷本没有那么快的冲突和进展,就连竞争激烈的一便士,前两千字也不会立马就上硬货。
而当女管家出现,立马给了父母一个大耳刮子,到之后解释海伦的身份,一气呵成,直到海伦病好,借钱准备去见真父母,这也才六千多字。
一般来说,三卷本的字数大概在15到20万之间,詹姆斯实在想不到后面还能怎么发展,如果换成其他作家,这个认亲的情节可能要到最后一卷再揭穿,现在认了,后面还能怎么写呢?
就在他带着困惑往下看的时候,发现当海伦忐忑地回到亲生父母的庄园上——用好几百字说明了庄园的华丽和下人的轻慢——她的父母竟然都不在家,原因是顶替了她身份的假女儿听说此事后十分伤心,父母不得已带她去度假散心了。
熟悉的愤怒感充斥在詹姆斯的心中,直到他看到海伦的哥哥还留在庄园上等她回来,才略微平缓了一下。
詹姆斯“啪”的一声把杂志合上,用尽一切力量才忍住想揍人的冲动,连着深吸好几口气,仿佛自言自语般问,“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愚蠢且恶毒的人吗?”
他想起人生道路上遇到的蠢货们,不禁感叹道,“当然会有。”
他确实不用担心后面怎么写了,因为光是前面的部分就能想到,遇到这么一对偏心的父母和蠢笨的哥哥,海伦回家之后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
詹姆斯平复了心情,打开杂志准备继续往下看,却发现后面没有了,这期只连载了一万字。
“居然只有一万字!”他不禁来回翻阅着纸张,确认只有那么一点字数,“我以为我看了整整一卷呢。”
他思索片刻,拿出放在口袋里的红色皮质笔记本,从腰带上取下短小的自动铅笔,在笔记本里写下自己的感受,“仅仅一万字,就能调动我的情绪,引起我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真是惊人的文学作品,有的情节和文字让我倍感压抑,有的却让我仿佛也发泄了一通,我完全沉浸在了这篇故事里,我如此真切地同情着海伦,以及,对她的养父母和亲生父母报以奇怪的仇恨——我从前可不是什么容易被感动的人。”
“《海伦》的故事会发生在现实吗?我想应该不太可能,但是它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在卢恩顿的某个地方,真正地存在一个叫海伦的人,正遭受着养父母的虐待,而当她满怀希望地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却遭受了另一种虐待,冷漠、轻慢、蔑视,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我发誓我一定会让她那可恨的养父母上法庭,接受审判和众人的唾弃!还有那可恶的哥哥,进入军队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写到这里,詹姆斯不禁叹了口气,他多么希望这个故事是真的,至少他能做点什么去拯救故事里的海伦。
正当他准备把杂志收起来的时候,看到后面纸张印着的插图,不由得好奇地起下面的字,“请将海伦剪下,为她穿上新衣服吧。咦,这是一个……玩具?”
“南希会喜欢吗?”他想了想,拿出六个便士放在柜台上,将杂志收起来,准备晚上回家带给妻子看。
詹姆斯还在书店里忙活的时候,他的妻子南希正准备着自己的“在家日”。
由于卢恩顿边上的河流污染严重,一到夏季,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它的恶臭之中,因此有条件的家庭都会在这时想方设法逃离卢恩顿,直到神诞节后,贵族们才不得不回来参加议会,一直呆到第二年的初夏。
这段时间便衍生成为非官方的社交季。在此期间,贵族、中产阶级的人们除了睡觉就是拜访友人、出席舞会、观看戏剧演出、听音乐会等等等等。
中产阶级有一套完整的社交礼仪,而南希也是这套礼仪的践行者之一,社交季开启后,她每天都要出去拜访邻居、朋友和家人们,这是她的职责。同时,她每个月必须要有一两天在家,以方便别人上门拜访,这就是她的“在家日”。
她得在家穿上待客的礼服,准备好茶和点心,她会有十几二十多个女性客人,甚至更多。如果南希没有将所有客人都招待好,那就是失职的主人,下一次就不会再有那么多客人,也会损害自己和丈夫的名声。
当第一位客人上门的时候,就宣告了忙碌下午的开始,门前的铃铛响个不停,围巾、帽子、外套、大衣挂满整个大厅,有的夫人在钢琴前弹奏乐曲,有的随着音乐旋转跳舞,有的在喝茶聊天,银盘子、骨瓷茶杯、刀叉放得到处都是。
“亲爱的,你可真够忙的,”南希的好友,斯蒂芬夫人招呼她过来休息。
南希精疲力竭地软倒在斯蒂芬夫人边上,灌了口茶,“抱歉,你们在聊什么呢?”
斯蒂芬夫人晃动着手上的杂志,“这上面有一篇新的,可把我气得够呛,我从没看过那么令人生气的故事,所以我决定,一定要把它分享给你们。”
“哦,你这个讨厌鬼,”南希嗔道,“是什么样的故事?”
“你看看就知道了,”斯蒂芬夫人对故事内容严格保密,“她们都看过了,这篇很短。可惜你现在没有时间,可以留着晚上看,你知道的,时间。”
每天晚上詹姆斯回到家,总会一家人坐在一起,由妻子或者女儿、儿子大声朗读一些有趣的读物。他在外面也有时间可以,但是每晚一家人的时光,总占据着不同的意义。
时间匆匆,夜幕降临,詹姆斯回家之前,不忘叮嘱员工,“明天记得再去订购两千本《女士月刊》。”
“两千本?”员工挠了挠头,“那就是五千本了,但是上一期我们都只订购了三千本啊?”
“我有预感,这一期应该会卖的更好,”詹姆斯笑道。
等他回到了家,诧异地发现妻子南希正在油灯的灯光下着《女士月刊》。
“你这本从哪里来的?”他掏出自己带回家的杂志,讪讪一笑。
“我们的邻居,斯蒂芬夫人借给我的,”南希朝他笑笑,“今天是我的在家日,她和好几位夫人今天下午来拜访我,一定要我看看这上面的一篇故事,她说从来没看过那么让人生气的故事,但又忍不住想和我们分享。”
“哇哦,”詹姆斯愣住了,挠挠头道,“这么看来,追加的两千本或许还不够卖呢。”
第10章
如果每个月的女性杂志有销量榜,《女士月刊》已经成为妥妥的第一了。
连载了《海伦》的《女士月刊》就像一颗小石头,扔进卢恩顿的湖泊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印刷厂。
众所周知,编辑校对了文稿后,将交给排版师来排版,在某些时候,这两个岗位其实是重合的。更正字体、确认版面后,印刷工将操控印刷机来印刷,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因为现在大家还用着活字印刷,需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进行排列。只有当一件作品需求量很大,要二次印刷的时候,才会采用浇铸铅板来印刷。
除了文字,最重要的版画部门雇用了150名女性手工上色,这也是《女士月刊》能在半年时间快速打开销量的主要原因,它们的图画很多,价格却只要六便士。要知道,很多女性杂志都要一个先令呢。
印刷好后,书页就会送到装订厂装订,然后运到各个能够贩卖书籍的地方。这就是《女士月刊》诞生的全流程了。
以伯克利公爵的财力,自然是打通了整个生产线,从杂志社到排版师、印刷厂、装订厂,统统打包放在他名下的图书公司,他在斯特兰德街上还拥有好几家书店——那可是整个卢恩顿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因此,他的印刷厂,除了每个月给《女士月刊》排版印刷,当然也会承接一些其他书商的印刷需求,对其他杂志的销量可谓了如指掌。
在卢恩顿,卖得最好的杂志要属《卡塞尔杂志》,它主要刊登各式各样的,同样配有插图,它的价格是6便士,上个月发行了7万本。而就女性杂志而言,奥查特夫人曾经创办的《女士家居》销量最高,它当年最畅销时足足发行了4万本,定价2便士,《女士集会》以其2先令的定价傲视群雄,瞄准最富有的读者,因此它的销量甚至还不到1万。
至于其他的女性杂志,通常都在2万到2万5左右,定价普遍是1先令,考虑到价格,这样的销量已经算不错了。《工人之友》报纸只要1便士,能卖10万份。
一万五千本的《女士月刊》在上个月兴许还落后于大家,但在这个月,情况变得非常不一样。
之所以用“非常”,完全是因为印刷厂收到了加印一万本的任务,而这一万本刚交付没多久,又加派了五千本。算上已经卖出去的一万五千本,本月印出来的杂志足足有三万本了。
三万本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女士月刊》从女性杂志金字塔的底层,一举跃升到中高层,甚至有一窥顶层的希望呢。如果每个月的女性杂志有销量榜,《女士月刊》已经超越同行,成为妥妥的第一了。
这还只是《海伦》连载的第一期。
“真是让人震惊!”编辑部里,男编辑激动得走来走去,尽管销量的增长似乎与他毫无关系,但是身为杂志社的一员,他理所当然地感到十分荣幸,“仅仅一万字的,直接把我们杂志多卖出去了一倍,我的天啦,这些多出来的女士都是从哪来的?”
他原以为从前的销量已经把读者掏空了,毕竟,识字又能买得起六便士杂志的女性并不多。
奥查特夫人正在拆读者来信,因为杂志上刊登了编辑部的地址,所有读者的来信和礼物都会先交给编辑们,由他们确认内容后交给作者,这个月的读者来信委实不少,她猜大部分都是给《海伦》的,事实证明,她所猜的没错。
“口口相传,”奥查特夫人机械地拆着信,一目十行地过掉信件内容,然后伸手向另一封,先捏着信封一角抖动,确定里面没有任何锐器,才小心翼翼地用拆信刀划开信封,“很多信里说是邻居和朋友推荐的,有一些是流通图书馆订的,借阅的人太多了,只订一本不够。”
她挥舞着手上的拆信刀,“总而言之,《海伦》确实让我们的读者非常,嗯,好奇,让她们能充满热情地去向认识的人推荐。”
“真神奇,”男编辑一边下意识躲避着奥查特夫人的刀子,一边偷偷窃喜,“我敢说,《女士杂志》那些人要气死了,她们一直暗暗和我们较劲,还嘲讽我们做亏本生意,这下好了,三万本,她们做梦都别想卖那么多。”
他说到这里又感叹道,“我真想不到,海伦居然那么受欢迎,老实说,我当时读它的时候只觉得很有新意,难道我们看的版本不一样吗?它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说呢……”露西思索道,“我非常生气的时候,就会想和朋友分享,特别特别生气的时候,路上碰到一个人我都想跟他说,当然当然,”在奥查特夫人不赞同的神色里,露西举起双手,“我就是想想。”
男编辑注意力已经不在露西的话里了,他惊叹着奥查特夫人面前小山堆一样的读者来信,以及旁边寥寥几封,比划道,“这一堆,难道都是给《海伦》的?”
他几乎要瞠目结舌了,甚至有点胡言乱语,“
我是说,邮票还挺贵的,我们收到的读者来信加起来,未必能有这么多呢。”
这一堆给《海伦》作者的来信,在奥查特夫人“不然呢”的眼神下,被打包收进一个纸袋子里,用火漆印章封住,然后坐上马车,驾驶到圣詹姆斯的俱乐部,交给俱乐部的男仆,男仆将其放在专门的柜子里,等候俱乐部的管家将其取走,由充当女仆的自由者带给艾琳娜。
当女仆带着不知道转过几手的读者来信寻找艾琳娜时,已经又是一周周四。
下午,自由者们在宴会厅里齐聚一堂,老实说,艾琳娜挺讨厌这种聚会的,她在房间里不照镜子,还可以当自己是个人,一旦和同类们聚在一起,就不得不直面怪物一样的现实。
和她抱有同样想法的同类很多,大家都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课程,很少在走廊和公共空间里看到别的自由者。哪怕看到了,也会非常快地离开,因此来这里快一个月了,她除了薇拉和公爵,就没再认识过第三个吸血鬼,管家和女仆不算。
即便之前画纸娃娃的衣服,也是艾琳娜定下方向后,交给女仆逐个转交的,有时候她也会担心这样的日子持续太久,会不会憋出什么心理疾病,毕竟这里可没有发达的互联网可供消遣。
“这里,”薇拉眼尖地发现了她,挥挥手让她过去。
艾琳娜匆匆从自由者们穿过,来到薇拉身边,“今天来的挺齐。”
猛一抬头,乌泱乌泱的。
“因为我们都听说了,”薇拉压低声音,宴会厅的大家都在轻声交谈,即便很多同类,也不会觉得吵闹,“这一期《女士月刊》似乎卖得不错?你知道,很多人好像看到了希望。”
艾琳娜当然知道《女士月刊》的销量,当时公爵大人特地写信给她,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确实,她的确需要一个好消息。
大家都需要一个好消息。
“还不错,”艾琳娜不擅长炫耀功绩,“大家第一次看这种,我想,大概比较有新鲜感。”
“我真希望你能成功,”薇拉双手紧紧交握,她也给纸娃娃画了两套服装,“我可不擅长画画,要是想复制公爵大人的成功,我是绝对做不到的,但也许你能呢?我是说,也许你能开辟一条新的路。”
艾琳娜能理解,她也想尽快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而当同类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女仆终于抱着纸袋装的读者来信,穿过一个个吸血鬼,找到了艾琳娜,“阁下,有您的信件。”
在薇拉震惊的目光中——“居然有那么多读者给你写信!邮票可不便宜!”——艾琳娜接过沉甸甸的纸袋,决定等会儿集会结束再拆。
她就抱着一纸袋的来信等来了伯克利公爵。
他敲响了高几上的铃铛,整个宴会厅慢慢安静下来。
“这周我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伯克利公爵兴高采烈,“不得不说,可能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因为刊登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士的作品,我们的《女士月刊》销量突破了三万!~”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了,还有一些窃窃私语:
“三万?上个月好像只有一万五吧?”
“翻了一倍?这是怎么做到的?”
“真是厉害。”
“是的,它已经告别亏损,甚至开始盈利了,”伯克利夸张地道,“我做梦都不敢想有这一天。”
底下的人发出应和的笑声。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公爵大人总结道,“尤其感谢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士,等下记得来找我,拿走你的稿费,那么,让我们开始这周的内容总结吧。”
照常的例会结束后,艾琳娜捧着纸袋正要去找公爵,便被一个穿裙子的自由者拦住了。
“您好,”她犹豫着行了个礼,“……我听说您的纸娃娃,您还缺帮手吗?”
“当然,”艾琳娜和薇拉交换了一个眼神,“我很高兴你能加入。”
公爵大人的正名确实好用。
第11章
有被替换人生的贵族小姐,为什么不能有被替换人生的贵族少爷呢?
伯克利公爵无疑是非常慷慨的,给了她足足40镑的稿酬,顺便带给她一本杂志当作纪念。
“海伦娃娃这周六发售,”公爵大人一手托腮,脸上的软肉陷进手指间,“你想要的话让管家给你带。”
“那么快?”艾琳娜有点惊讶,“备了多少货?”
公爵大人眨了眨眼睛,“你猜?”
艾琳娜面无表情地收好钱准备走人。
“哇,你气性好大!”伯克利倒打一耙,脸都鼓起来了,“不猜就不猜嘛,反正周六就知道了。”
看来他要把悬念留到最后,艾琳娜“哦”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带上纸袋子和写作台来到写作室,薇拉和新朋友正在等她。
新朋友叫格蕾斯,一听名字就知道是教徒的女儿,她出身中产阶级,在几年前爆发的霍乱病毒中奄奄一息,父母掏空了家底来救她,同样也是为了躲避邻居的流言蜚语而暂住在此。
因为家境并不富裕,她也会给杂志投稿、帮忙清理房间来赚取贡献点,刚才的读者来信就是她帮带上来的。
“你回来了,”薇拉迎了上来,看到她带的杂志眼睛一亮,“这是你买的吗?”
“公爵大人给我的,”艾琳娜展开杂志,翻到印有纸娃娃的那页,从写作台里拿出钢剪刀,“要不要试试?”
虽然俱乐部有采买杂志,但是大家都不会轻易动手,她现在才有机会玩一下。
纸娃娃刚做出来的时候,就是简简单单的小纸片,得用蜡烛将它们粘起来,好在她想起曾经玩过的纸娃娃基本都会带个小标签,有的还会在娃娃肩膀上开个小小的切口,方便把衣服上的小标签插进去固定,这样就不用危险地滴蜡烛油了。
开一个切口麻烦,画两个小标签还是很简单的,艾琳娜把海伦娃娃和衣服剪下来,折了一下衣服标签,将它固定在娃娃上,一个简单的换装就这么完成了。
“SR可以加入背景图当作场景,”她打量着手上的小纸片,“单纯的纸片人有点单调。”
虽然参考现代换装游戏做的,然而限于时代,仍有些许不同,比如说,纸娃娃必须得穿条睡裙,不能只穿短打,而且,因为倡导女性的温柔、谦逊,管家一开始还建议海伦娃娃眼睛画得微垂,不要和小朋友直视。
当然被艾琳娜否决了,哪怕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和纸娃娃眼神交流也很重要,很多模特广告图都是目视前方,为的就是吸引买家注意,建立情感链接。
“看起来很好玩,”薇拉迫不及待地想上手试试,她摆弄着小纸片人,“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发售?我能不能提前预订?”
“当然可以,”艾琳娜收拾着剪下来的废纸,把小巧的钢剪刀放进写字台,“具体发售时间得看《海伦》的情况,不过应该就这几天了。”
“其实我觉得,”格蕾斯犹豫着道,“就算没有《海伦》,这种小东西也会很受欢迎的——我都没玩过什么正经的玩具。”
艾琳娜不禁好奇问道,“哦?那你玩过什么有意思的玩具吗?”
“我只有一个布娃娃,”新朋友摇摇头。
“我有好几个娃娃,”薇拉来了兴趣,比划道,“有的是瓷做的,还有木头的,我会给她们做衣服。她们有自己的家,有小桌子、小床……,有时候我真羡慕她们,还有,你们玩过‘恩典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