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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门开之后,她们进入了一片烛影摇曳的空间。墙上的红色绒布挂幔映衬出古老的庄严感,搭配着青铜色的烛台,在微弱的烛光下,整个房间显得神秘而庄重。

    一张橡木圆桌摆在房间中央,桌上散落着各种古朴的工艺品,包括水晶球、护身符、魔杖等。桌子上还放着一本巨大的魔法书,封面用金色的皮革装饰,上面镶嵌着精致的符文。桌子周围摆着几把雕花的橡木椅,仿佛在邀请成员们共同聚集。

    屋角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香炉冒着淡淡的烟,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味。旁边摆着蜡烛、和各种瓶瓶罐罐。墙上挂着一些羽毛、水晶串珠和复杂的古代符号,每一样都显得非常用心。

    “欢迎,”房间中一个身穿长袍的同类站了起来,朝她们走来,“欢迎来到神秘学会,薇拉,这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艾琳娜吗?”

    “大名鼎鼎”的艾琳娜有点尴尬,她只能微笑着看薇拉行了一礼,介绍道,“是的,这是我的朋友艾琳娜,初次参加神秘学会的集会。”

    同类同样回了个礼,看起来他也是贵族出身,“是的,你是对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大家都需要了解一些神秘学的知识。”

    其他学员都向她们表示欢迎,并请她们坐下。

    一位年长的同类向她们介绍目前的研究成果,众所周知,教会和审判所严令禁止人们私下研究神秘学,不仅是仪式魔法,正统的炼金术、占星术和自然魔法都在禁令之内。

    他们有自己的考虑,毕竟仪式魔法失败的话,人们可能会变成怪物,而对其他知识的应用也会增加治安管理的难度,毕竟这里连警察都没有。

    但对想要学习这些知识的人来说,可谓是困难重重,首先,他们得想方设法获得一些古老的书籍,通常以同样古老的文字记载,好在这些文字与拉丁语有相似的词源,通过对其的破译,能大致读懂它们的意思,其中两本译文就是公爵大人破译的。

    然后,他们必须找到施展神秘学魔法(这里管它叫奥术)所需要的材料,这些材料千奇百怪,有时候他们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翻译错了,最后,就是根据这些魔法来念诵咒语,这或许是最简单的一步,但如果念错的话,后果可能比他们想的严重多了。

    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什么“魔力”、“法力”,唯一所需要担心的只是对应神的神眷。

    “怎么获得黑卡蒂女神的神眷呢?”听到这里,艾琳娜有点困惑,“毕竟我们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传播黑卡蒂女神的信仰?”

    年长者博尔德点点头,“是的,这确实是一个困难的问题,好在我们有一些经验。”

    黑卡蒂女神是巫术、魔法、亡灵、草药的女神,与夜晚、月亮和坟墓有着不同的联系,祂介于生死之间,或许这也是祂被禁止传播信仰的原因,祂拥有太多的神职,有一些还与十二位主神重合。

    而神秘学会的同类们研究发现,由于祂掌控了很多神职,想获得祂的神眷拥有很多条途径,最简单的,就是教授草药的知识和宣扬亡灵的存在。

    很遗憾,俱乐部里的同类都不是药剂师,也没接触过草药的知识,他们倒是知道一些奥术所需要的、关于草药的隐秘知识,但这怎么可能宣扬出去呢。

    “我们写了一些亡灵的故事,”博尔德说,“效果还不错,女神似乎非常喜欢人们的恐惧。”

    艾琳娜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而且,公爵大人还拥有一个蜡像馆,”另一位学员凑过来,神秘兮兮地低声说,“据说里面陈列着非常可怕的杀人犯蜡像,还有那些臭名昭著的历史人物,据说那里甚至有一个断头台处决的场景,开业的时候,整个卢恩顿都被震撼了。”

    “我好像也听过这个消息,”艾琳娜回忆起这个报纸上刊登过的新闻,“当时很多小报都在报道这个蜡像馆,没想到是公爵大人开设的,他一定有颇受黑卡蒂女神的眷顾吧,不过……如果我们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取悦神明,为什么对于爱与美的女神黛狄特,大家都只局限于美这个方面呢?”

    博尔德不禁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我们困惑不已的问题,有些人写了很多动听的乐曲,都是歌颂各种各样美好的爱情故事,但黛狄特女神始终没有眷顾,还有同类尝试过写感人的爱情,唔,用歌颂爱情来取悦黛狄特女神似乎不行,所以大家都放弃了。”

    “难道和黛狄特女神的经历相关吗?”艾琳娜也陷入了苦思,如果歌颂爱情能够赢得女神的眷顾,她可有不少灵感可以发挥。

    “据说祂是从海洋的泡沫中诞生的,”年长者简单地介绍了黛狄特女神的经历,因为艾琳娜年岁还小,平时很少出门,对黛狄特女神了解不深,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女神的过往,但是……怎么说呢……这经历有点眼熟啊,有点阿弗洛狄忒的既视感。

    如果真和希腊女神阿弗洛狄忒有关联,那黛狄特女神其实并不是单纯的爱,而是带着欲望的爱,因为阿弗洛狄忒女神其实是天空之神乌拉诺斯的被割掉的口口,扔进海里而产生的泡沫中诞生的。他们如果想获得黛狄特女神的眷顾,不应该去一味地歌颂爱情,而是去写一些更艳情的才对。

    然而,就算艾琳娜是个读书人,她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写这样的寄出去发表,因为在俱乐部寄东西要经过管家的手,而寄出去的地址肯定会被他知道,除非她自己偷偷寄,但她现在这幅模样,没有必要冒险。

    艾琳娜收拾好心情,聆听学会的研究成果,他们的日常工作好像就是破译和实验,比如说,这周破译了一个简单的咒语“Abracadabra”,据说可以用来治疗发烧和炎症,但是他们尚不知晓与其配套的材料和仪式。

    “不管如何,哪怕只是简单地刻在石头上,都能有一定的保护作用,”分享的学员耸了耸肩,“书里是这么说的。”

    等到聚会结束,博尔德喊住艾琳娜,让她留一下,他拿出一枚胸章,上面的花纹精致,变换着五彩的绚丽光芒。胸章的边缘镶嵌着微小的宝石,每颗都散发着微光,仿佛蕴含着不可思议的能量。

    “这是一个变形胸章,它可以帮助我们变幻外形,持续时间大概是一个小时,之后一天都无法使用。因为材料难得,且炼制较难,只有神秘学会才有三枚,”他将胸章收起来,“每次使用需要支付一些黑卡蒂女神的眷顾,同时也会导致对自身真实形态的短暂失忆。频繁使用可能对记忆力产生影响。”

    “您的意思是?”艾琳娜不明所以。

    博尔德微笑着解释道,“如果你愿意加入神秘学会,你就可以使用学会里的所有道具。当然,我们的要求相对较为严格,但我看到你的表现,我相信你是可以胜任的。”

    艾琳娜问,“那么,具体有哪些要求呢?”

    “只有一项,”

    博尔德回答,“黑卡蒂女神的眷顾。”

    第18章

    “爬进耳朵里的虫子”

    神秘学会的大部分魔法都需要消耗黑卡蒂女神的神眷,因此,获得黑卡蒂女神的神眷成为进入学会的门槛,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年长者说的是真的,只要激发人们恐惧的情绪,就能取悦黑卡蒂女神的话,艾琳娜脑子里有无数个点子,然而限于她这幅模样,也只能从文字入手。

    这时她越发想要变成正常人的样子,甚至认真考虑起如果获得那枚胸章,是否可以偷偷离开学会寄信,以验证自己对美神的猜想。

    “先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吧,”艾琳娜无奈地拿起笔,翻阅着学会成员慷慨提供的一些样本。

    这些样本包罗万象,从最廉价的一便士,到流行的哥特,都有所涵盖,她仔仔细细地了一遍,简单地分成三类。

    一类是传统的一便士文学,为了在短小的篇幅里刺激人们的购买欲望,作者往里面洒了很多耸人听闻的要素,凶残的男爵、被下毒的贵妇、无情的赌徒、邪恶的浪荡子、外国公主和掘墓人,充斥着各种阴谋诡计、绑架、投毒、谋杀、暴力和血腥。

    艾琳娜平静地看完了这一类的作品。在经历了后世R级片及类似情节的冲刷下,她面对“斧头刺入他的胸口,刺穿了胸甲,将这位骄傲的骑士摔倒在地,喘着粗气,发出痛苦呻吟”这样的文字,不仅不怕,还觉得有点好笑。

    如果只是单纯的血腥暴力描写,短视频平台被打上马赛克的剪辑视频都比这更吓人。

    第二类是哥特式,要她说,和一便士文学也差不多,不同的点在于它的特色场景,地牢、城堡、森林、秘密通道。有一些惊悚的气氛,但不多。

    最后一类就比较像她认知中的恐怖故事了,有几篇出现了幽灵和怪物这种超自然的元素,人们会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听到脚步声,会看到漂浮的桌子,穿着衣服的幽灵——是的,穿着实体衣服的幽灵,很奇怪,这让艾琳娜非常困惑。为什么幽灵非得穿衣服?她甚至看到了“幽灵为了保护自己的体面去追逐衣服然后被消灭”的情节。

    不是,有病吧?这衣服是非穿不可吗?她吐槽着,虽然不穿衣服确实很不体面。

    除了幽灵,怪物也占据了一点篇幅,甚至写得比幽灵好多了,描写得惟妙惟肖的,可能因为写作者本来就是怪物,对自己的描写比较得心应手。

    除了超自然元素,还有一些描写了精神疾病,与现代华国恐怖片在这里达到了高度的一致。比如说,一位生病的人被一只黑色的猴子缠上,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到这只猴子,他试图找医生,却激怒了这只猴子,被教唆自杀身亡,放在现代的眼光来看,这人或许有精神分裂。

    将所有样本都看完后,天已经黑了,艾琳娜点上煤油灯,正准备先休息一会儿,格蕾斯端着餐食来找她。

    “我就知道,你不在房间的话,一定在这里,”格蕾斯拿开银质食物罩,将食物一样一样从银质托盘上拿出来,今天的晚餐很丰盛,一道烤牡蛎作为开胃菜,接下来是奶油汤、一道烤鱼、一份蔬菜沙拉、新鲜出炉的面包,以及艾琳娜喜欢的朗姆酒布丁。最后是饭后饮料,满满一杯冰镇香槟。

    艾琳娜拿起刀叉开吃,不忘问,“你吃过了吗?”

    “当然,”格蕾斯浅浅一笑,“你今天又呆在写作室里做什么呢?这里简直是你的第二个家了。”

    艾琳娜叹了口气,“老实说,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说还怪瘆人的,我在看一些俱乐部里人写的可怕故事,你看过吗?”

    “老实说,我有点害怕那些故事,”格蕾斯双臂抱住自己,“我还小的时候,我哥哥就喜欢在晚上的时光读那些恐怖的故事,把我们全家都吓得不轻。”

    那你们还挺经吓的,艾琳娜笑了一下说,“看起来你们似乎对这些故事不是完全没有兴趣。”

    “确实,我有一个姑妈,”格蕾斯坐下来,离艾琳娜更近了一点,“我们从前在她家里做客,她是一个有钱的人,有一栋大房子,到处都是东西,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子里,听到一声吱吱声就吓得跳起来。”

    艾琳娜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不禁笑了一下,“确实,那感觉很吓人。”

    “因为她有很多仆人,但是他们从来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格蕾斯回忆道,“你能想象吗?有很多人居住在房子里,却在你不知道他们在那里的情况下进进出出,就像幽灵一样。从那以后,每次我们要去姑妈家做客,我都又哭又闹。”

    “我想也有可能跟煤气灯有关,”艾琳娜指了指桌上的灯,这种灯燃烧时会产生一氧化碳,如果没有通风,可能会让人产生幻觉。

    “我不知道,不过这确实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格蕾斯站起来说,“我该去忙了,希望你能写出满意的故事。”

    艾琳娜独自坐在安静的写作室里,唯一的光源是一盏古老的煤油灯,投下柔和而斑驳的光影。墙上挂着古旧的挂钟,滴答滴答地传来拨动的声音,室内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煤油味。

    如果说鬼故事,她确实看过很多,也能写出比较可怕的。不过,她认为一开始就上那么恐怖的鬼故事,很容易让人们的阈值上升。之后再写不那么可怕的故事,可能就不会有人愿意了。

    毕竟,当贞子和伽椰子出世之后,其他日式恐怖片就仿佛江郎才尽似的,再也没有更有名的恐怖电影了。

    “要不……先来点都市传说?”艾琳娜左手托着脑袋,右手在纸上写写画画,“都市传说,既没有那么恐怖,又有代入感,唔,让我想想。”

    这个时候市面上流传的都市传说大都与火车相关,但凡有铁轨的地方,都流传着关于火车的故事,比如“幽灵火车”,据说有人晚上会看到火车运行,却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们宣称这火车上的乘客都是骷髅。还有“无头的售票员”,死去的售票员提着灯笼,寻找自己的头。

    大概是因为铁路运行的事故,产生了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在一便士和廉价的报纸上,经常能看到类似的传闻,大家没当它们是鬼故事,但同样让人恐慌。

    而这些不过是小儿科,如果不在晚上靠近铁路,基本不会对此感到害怕,所以她必须要想一个有普适性的都市传说。

    她想起从前被吓到过的一个传闻,一个妻子在更衣室换衣服,丈夫在外等待了很久没见她出来,后来报警根本找不到人,她就这么消失了,几年后,丈夫去泰兰德时,参观一个当地有名的畸形秀,竟然发现他的妻子被砍断四肢,成为畸形秀上的一个人彘,当她看到丈夫呼救时,张开了没有舌头的嘴巴。

    艾琳娜原以为这个故事只在华国流传,但其实这是一个岛国故事,这也说明了这个都市怪谈的影响力。

    虽然现在成衣还不是很流行,但很多裁缝店都提供有更衣间,方便客人试穿。此外,在举行舞会或者社交活动的豪宅里,贵族们也常常需要更换衣服。稍微改写一下就能适配现在的情况。

    还有,人们对健康的担忧衍生出的一个传闻,“爬进耳朵里的虫子”,就算是现代也有很多类似的传说。在睡觉的时候,会有小虫子——蜈蚣或者蟑螂——爬进人的耳朵里,因为人的体温是如此温暖,耳朵又有洞,它把耳朵当成了自己的巢穴,一直一直往里爬,顺着耳道进入大脑,并在里面产卵。

    当然,现代科学的发展,已经让人们知道虫子是无法从耳道进入大脑的,但依然有很多关于虫子钻进耳朵里的新闻,每次看了都让她耳尖一凉。

    放在还没有普及医疗常识的现在,也能称得上是大规模杀伤武器了,和它同类型的还有喝了生水,寄生虫在肠胃里产卵的传闻,这倒是一个能科普的小知识点,教育人们不喝生水,只是更加惊悚一些。

    接下来的一周,艾琳娜想了近十个都市传说,从“幽灵教导主任(每天晚上教室里都能听到死去的教导主任高跟鞋的声音)”到“被烤熟的婴儿”(精神不正常的保姆把主人的婴儿烘烤了),囊括各个年龄层和阶层,都罗列在纸上,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决定先给神秘学会的同类们看看。

    第19章

    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神秘学会的专属房间里,学员们正在享受下午茶。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茶具,看得出每个人的身份地位,有精致的瓷茶杯、漂亮的珐琅茶壶、碗碟、红木茶罐、刺绣桌布,以及从遥远东方进口的茶叶。为了防止茶杯被烫破,大家习惯先倒点冷牛奶再加茶水。

    下午茶当然不仅仅有茶,黄瓜三明治、手作馅饼、精美的杏仁蛋糕,加上一杯雪利酒,共同构成一个美好的下午。

    “不知道艾琳娜那边怎么样,”品尝着美味,一位学员想起被他们邀请的同类,“她在文学上的天赋简直惊人,如果有她加入,我们很多研究都可以有进展了。”

    一声嗤笑声传来,一位黑发学员耸了耸肩,“我认为你或许太过于夸大她的才能了,我承认,她在女性方面是有一些小巧思,但是,哥特文学完全不一样,她见到老鼠可能都会被吓个半死,你认为她的文字能把我们吓倒?”他边说边挑挑眉,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年长的博尔德敲了敲桌子,“请对女士保持尊重,绅士。”

    “当然,”黑发学员微微欠声,敷衍笑道,“我很期待这位女士的作品。”

    他叫查理斯,是神秘学会里颇具实力的学员,对自己的作品也相当自信,不过他的作品在学会里确实排行前列,称得上学会的扛把子。

    博尔德无言地摇摇头,一手拿茶杯,一手翻开《女士月刊》新的一期。

    这一期连载了《海伦》的第二章,还预告了新出的纸娃娃,这一章的内容也同样精彩。一开始他还在想艾琳娜的才能是不是昙花一现,能不能长久维持下去,但第二章完全打消了他的想法。

    原以为第一章的海伦养父母已经足够让人愤怒,他当时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让他更生气的情节了,如果是他来写,他会选择把认亲放在最后一章,前面所有的篇幅都在对比真假千金的生活。直到他看了第二章,才发现原来还有更让人讨厌的角色。

    在第一章里,海伦的养父母对她实行了残忍的虐待,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痛苦。然而,在第二章中,海伦的亲生父母虽然在恶毒程度上不及养父母,但他们给予了她更为深刻和长久的伤害。养父母虐待海伦的身体,而亲生父母则在摧毁她的精神和心灵。

    还有海伦的未婚夫,他仿佛集结了所有贵族最阴暗的一面,表现得如此无情、卑劣、冷漠。而海伦,却是一个如此单纯、温柔、甜美、无害的女孩,让人怎么能不同情她呢?

    想到这里,博尔德对艾琳娜的写作才华更加赞叹,更期盼她能为学会带来一些好消息。

    他漫不经心地翻到后面,当他看到一页时尚小贴士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动,坐直了身体。手上的茶杯也停在半空,忘记放下来。

    “艾琳娜还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啊。”

    伯克利宫的书房里,公爵看到这个专栏不禁也感叹道,“我说什么来着,这种发掘美的事情,还是女孩子更擅长。”

    “让我看看,”他裁开编辑部寄的信,“哇哦”了一声,仰躺在椅子里,一手盖着脸,溢出低低的笑声。

    那封信上赫然写着,本月期刊销量再次迎来增长,已达四万五千本。这应该是口碑发酵、纸娃娃和纸牌流行共同创造的成果。

    艾琳娜的才华在这一刻已经无可否认,如果是上一期的数据样本还略显单薄,那这一期足以证明,正是她笔下的《海伦》带领《女士月刊》的销量直接冲上了巅峰。

    编辑们在信件里赞叹着她敏锐的洞察力和独特的写作风格,同时,顺便赞叹了公爵大人的高瞻远瞩、知人之明,并提议让艾琳娜加入编辑团队,充满期待地在信里写着“她一定能为《女士月刊》注入新的活力,带来更多新奇有趣的内容。”

    然而,艾琳娜目前的状态让她难以公开露面,更不用说去编辑部办公了。不过,考虑到许多编辑都在家办公,她或许可以选择在俱乐部工作,前提是她愿意的话。

    “如果她接受了这份邀约,”公爵大人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该付给她多少工资呢?”

    工资不工资都无所谓,艾琳娜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200英镑都没见过的艾琳娜了,她现在是艾·有钱人·琳娜,单论《海伦》的稿费和纸娃娃的分红,足以让她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必为金钱担忧。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都市传说的反馈。写完后,她已经让管家送给神秘学会参考。然后就开始后悔,觉得故事可能没法满足那些挑剔的学员们。

    毕竟她是针对普通人写的,见惯了哥特故事的学员或许会觉得太过平淡。

    实际上,她的考虑没错。神秘学会里,刚刚结束下午茶的学员们收到管家带来的故事后,除了博尔德,其他学员都表示失望。

    “我还以为会看到一个毛骨悚然的场景呢,”学员有点困惑,“我是说,那种充满生动细节、让人深深代入的情景,这个故事确实让人不安,唔,如果是普通人写的,我会非常真诚地夸赞,但是,她可是艾琳娜啊,她应该能表现得更好吧?”

    博尔德冷静地补充道:“她在信里提到,一开始就使用极端恐怖的元素,可能会使后续的发展显得乏味,所以她决定尝试一些更符合普通人生活、更容易让大家感同身受的情节。我觉得她的想法很有道理。”

    “是写不出来吓人的故事,还是用这样的说法掩饰?”查理斯嗤笑道,手指轻点手稿,复述道,“一家人在新买的旧房子地窖里发现一桶满满的酒,将它喝个精光,准备将桶劈成两半做花盆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封存着很久以前从战场上运回家的男尸。这样的故事只让我觉得恶心,有什么好怕的?”

    实际上,阵亡的军官和士兵的尸体,有时候会被装进酒桶里运回国进行安葬。曾有一位勋爵大人就是以这种方式被运回,并在各大报纸上进行了报道。黑发学员强烈怀疑艾琳娜就是看过那篇报道写的故事。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学员们便默默地放下了酒杯,他端着葡萄酒杯的手也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开始回想刚才喝的口感,是否与之前的有所差别。

    由于卢恩顿河污染严重,人们更倾向于喝酒而不是水,因为酒精有杀菌作用,相对于喝水更为安全。因此,酒桶里藏尸的严重性,不亚于现代的自来水箱——或者更严重的、饮用水桶里藏尸。

    "来杯茶吧,"

    博尔德幽默地说,“我怀疑这篇故事发表后,可能会有许多家庭纷纷拆开自家的酒桶,查看里面是否藏有尸体。”

    “还有这篇,”学员苦着脸道,“这个叫杰夫的家伙,小时候被小孩欺负,被点火烧伤没了鼻子。这让他精神错乱,白天躲在衣柜里,到了晚上就会从衣柜里走出来,命令没睡的人去睡觉。要是不听他的命令,他还会拿刀砍人。”

    为了装下晨间服、散步装、下午礼服、晚礼服以及各种饰品,稍微有点钱的中产阶级都会弄个大衣柜,足够塞下一个人。家一直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在家的衣柜里藏着个古怪的男人,那可真是吓人到了极点。

    “我想我每天睡前都要打开衣柜查看一遍,”另外的学员皱着眉头,“这事听起来跟真的一样,我说,该不会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吧?”

    查理斯不满道,“虽然她写得很真实,但除了给我们造成一点小恐慌,我看不出有什么吓人之处。”

    博尔德宽慰地笑了笑,拿起手稿翻了翻,“可能吓人的点在于,我们平日里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竟然可能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这种心理上的震撼,也是一种恐怖的表现。虽然没有血腥的描写,但我觉得她的故事会比我们的更容易流传。”

    “要不我们打个赌吧?”查理斯双臂抱胸,抬起头道,“正好,我的《隐形人》也写完了,不妨看看,是她写的小故事会不会比我的《隐形人》更让人害怕?”

    “这可不太好衡量,”唯恐天下不乱的学员们兴致勃勃地道,“你打算怎么做?”

    “市面上有两家报纸,《斯特兰德报》和《卢恩顿报》,销量都在十万份左右,”查理斯不假思索地道,看得出他考虑了一段时间,“把我和她的分别投递这两家报纸上,刊登出来,哪家销量高,就算谁赢,不过,”他耸了耸肩,“如果没有报刊愿意接收她的故事,那就没有办法了。”

    他写过很久的哥特文学,确定报纸能刊登他的作品。

    博尔德摇摇头,“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很难确定销量上涨是因为故事的原因,还是其他的因素。而且,已经达到十万销量的级别,多一点少一点都很正常。”

    他起身道,“不过,你当然可以偷偷跟她比较。”

    第20章

    居然敢这么挑衅我,看我等会儿不写出个鬼故事吓死你。

    尽管博尔德认为这样的比较毫无意义,也很难分清胜负,但在查理斯的坚持下,他同意向艾琳娜提议,将故事投递给这两家报纸中的一家。

    《卢恩顿报》和《斯特兰德报》都是周报,《卢恩顿报》全称是《卢恩顿文学公报》,每周五发行,大多连载短篇、原创诗歌和戏剧作品通知,而《斯特兰德报》更喜欢报导引人注目的头条消息,比如说某些谋杀案的审判判决。以及不知真假的爆料和通俗的文学作品。

    艾琳娜最初想给那些一便士杂志投稿,不过它们只想收能写长的,最好能连载个一两年。她的都市传说没办法写那么长,对比了市面上的各类刊物后,她不得不承认,《斯特兰德报》或许是最适合她的。

    “那么投给它好了,”艾琳娜决定换一个笔名,以免与《海伦》的作者联系起来,既然她想要打造一种“真实发生”的经历,最好不要暴露自己是作者。

    博尔德当然也告诉了她查理斯的赌局,他给艾琳娜看了查理斯的那本《隐形人》,毕竟查理斯看过艾琳娜的作品,不得不说,这本《隐形人》确实有很大突破。

    男主是一个被悬赏的罪犯,一次意外获得了隐形能力。然而,当他尝试隐形时,他惊讶地发现隐形后的世界充满了幽灵。这些幽灵不仅能感知到他的存在,而且似乎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想要将他吞噬。

    为了逃避赏金猎人的追捕,男主不得不灵活运用隐形能力。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越来难以逃脱幽灵的视线。在生死抉择面前,他做出了艰难的选择——放弃使用隐形能力,束手就擒。

    不是吧阿sir,这也能道德教化?

    在被赏金猎人追捕时确实刺激,而面对幽灵也挺吓人。它追,他逃,他插翅难飞。这部作品让人感觉非常紧张,虽然不是特别恐怖。

    “我觉得挺好的,”艾琳娜谨慎地夸奖道,“不过和我的作品并不是同一个类型,我想没有什么可比性。”

    居然敢这么挑衅我,看我等会儿不写出个鬼故事吓死你。

    “我也是这么说的,”博尔德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当两人的作品分别投稿给《斯特兰德报》和《卢恩顿报》后,神秘学会就私下设了个赌局,赌的是艾琳娜的投稿能否顺利刊登。

    “你们怎么会想出这种赌局?”她的忠实拥趸者雷金纳不禁骂骂咧咧,“虽然她换了个新笔名,但是凭借她的实力,怎么可能没法顺利刊登?”

    尤其是,受到那些故事的影响,他回去之后每次睡前都要检查衣柜,以及用棉花把耳朵堵住,防止虫子钻进去,甚至一改喝酒的习惯,选择泡茶,就连他那么勇敢的人,都对那些故事心有余悸,报刊的编辑们应该也有眼力才对!

    “查理斯毕竟是我们学会的人嘛,”设立赌局的人讪讪道,“总得支持一下。”

    “哦?”雷金纳挑起眉头,冷不丁问道,“那你更看好谁?”

    “啊?”那人干笑几声,“当然是……艾琳娜了……,她从前的战绩那么惊人,我想,可能是我们的眼光看不出那些小故事的独到之处,对吧?”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查理斯正好经过,斜瞥了他们一眼。

    两人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幸运的是,艾琳娜的新笔名和她的新故事通过了《斯特兰德报》的审核。编辑发来的信中通知她这个好消息,并在信中充满好奇地询问,所叙述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甚至关于能顺着耳道进入大脑产卵的虫子到底是何种类,还展开了一场讨论。

    绝大部分人认为是小飞虫、比如苍蝇,也有人认为可能是蜈蚣或者蟑螂,不管怎样,这些故事确实引起了他们的重视。

    得知艾琳娜的投稿已经过刊,整个学会都在默默地等待着报纸刊发的结果。

    而艾琳娜已经开始写第二个作品,这次她决定要写一个极其恐怖的故事,让神秘学会的同类们认知到,什么才叫真正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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