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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妹妹眉头紧皱,原本象征拉维妮娅和埃德蒙美好过去的护身符,有了这段小插曲,顿时觉得不干净了。

    虽然埃德蒙及时做了补救,问题看似不大,但……不知为何,妹妹感到胸口有些堵得慌,心里压得很不舒服!就连两人的甜蜜日常,她都看得眉头紧蹙,心里总觉得,随时会有新的波澜来临。

    她的预感是对的,这一天,拉维妮娅照常去看小狗,却发现小狗不见了!这只小狗原本是条流浪狗,因为拉维妮娅看它可怜就抱养了,在前面的情节里,小狗也充当了类似和埃德蒙传信的信使角色。两人的私密对话里,还自称是这条小狗的爸爸妈妈呢。

    照看小狗的女仆说是埃德蒙抱走了,而第二天,她就在茶会上看到抱着小狗的露辛达。

    “怎么会这样!”妹妹怒火中烧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妹妹“刷”地站了起来,气得跺脚,“她怎么知道拉维妮娅会自称狗狗的妈妈?”这明明是他们在床上说的话,埃德蒙也告诉露辛达了?!

    尤其令她生气的是,当小狗去花园里玩耍时,拉维妮娅正好和露辛达同时呼唤小狗,而小狗却毫不迟疑地跑向了露辛达。

    这也就算了,这一幕还被埃德蒙看到,他还调侃说“它这么喜欢你,干脆送给你养算了。”

    拜托!这是拉维妮娅的狗!

    而露辛达居然也惊喜地看向拉维妮娅,“真的可以吗?”

    不可以!妹妹在心里怒吼。

    呜呜呜呜,拉维妮娅,你别这样。

    小狗送给露辛达之后,埃德蒙又去买了一只可爱的狮子狗,但拉维妮娅拒绝了,埃德蒙十分生气——你有什么立场生气啊?!——直到拉维妮娅的母亲生病了,她恳求埃德蒙一起去看望,才算和解。

    “唉……”妹妹叹了口气,感觉看到这里比她之前看的所有故事都更疲惫。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精神疲惫了,因为在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露辛达的仆人突然来请求埃德蒙拯救自己在宴会上被羞辱的主人,埃德蒙甚至一刻都没有犹豫,立刻丢下妻子,跟着仆人走了。

    “啪”的一声,正在看书的威尔斯一抬头,就看到妹妹气急败坏地将杂志摔在地上。

    “露辛达简直是个疯子!埃德蒙也是!”她捏紧拳头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步伐急促,仿佛要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到周围的每一件物品上,“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不只是想抢拉维妮娅的狗,连她的丈夫也要抢走!”

    威尔斯伸长手,无助地看着变身暴龙的妹妹。

    她停下脚步,突然捂住脸,“可偏偏,埃德蒙还毫不犹豫地走了,拉维妮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抛下她,去替别人收拾烂摊子!那是什么男人?那不是丈夫,简直就是个背叛者!”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威尔斯小声安慰道。

    “她那么努力地去赢得一个男人的心,”妹妹哽咽了一声,“而这个男人却一转眼就抛下了她!她简直是个笑话!”

    威尔斯叹了口气:你要是看到后面,岂不是会被气晕过去?

    而在妹妹发泄怒火的时候,南希正在着和她一样的故事。

    由于南希的丈夫詹姆斯是卢恩顿最大书店缪斯神庙的店长,因此她常常能够提前一两天从仓库里拿到最新的杂志。通常她并不会利用这种“特权”,毕竟提前一两天看到也无关紧要,但这次,她实在忍不住了,决定趁机先睹为快。因此,她的进度,比其他人快一点。

    对于故事的前半部分,南希作为一位已婚女士,感触颇深。她和詹姆斯一起从贫穷走到富裕,彼此间的爱情已经转为亲情,丈夫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南希相信他不会去寻找外面的女人。但在这个社交圈中,这种情形屡见不鲜,比如说斯蒂芬夫人,她的丈夫就养了情妇,好在她自己有能力应对,且已经不再伤心。

    对拉维妮娅和埃德蒙的种种“疙瘩”,她也是抱着“在实际生活中,这很常见”的心态去看的,但当拉维妮娅的母亲病逝,在拉维妮娅伤心不已的时候,埃德蒙光天化日之下带着露辛达来参加葬礼,站在一起,宛如一双璧人——即便是南希,她也觉得这太超过了。

    而埃德蒙永远有理由——“她也是好心。”

    “真是太不体面了,”南希皱眉,摇了摇头,“他就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妻子会承受怎样的羞辱吗?”

    在这样的葬礼场合,和另一个女人亲密地成双入对,原本象征“美好爱情”的一切瞬间崩塌。拉维妮娅从一个让人羡慕的贵妇人,骤然沦为一个令人同情的弃妇,母亲的去世已经让她悲痛欲绝,而此时,她站在那儿,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的痛苦几乎要将她吞噬。

    接着,更为沉重的打击来了。由于心情受到极大影响,她和埃德蒙一直渴望的孩子也没能保住。而当埃德蒙终于匆匆赶来时,他的外套上竟然还有露辛达的香水味。

    ——是的,埃德蒙告诉她,露辛达最近身体不太好,因此他“出于怜悯”,每天都要去照看她。

    “可怜的拉维妮娅……”南希低声喃喃,眼中涌现出一层薄雾,她看着拉维妮娅痛不欲生地哭诉着失去的孩子,忍不住感到心头一阵酸涩。她也有孩子,她不敢想自己失去孩子会有多伤心,这是每个母亲埋藏最深、最不敢触及的恐惧。

    在失去孩子之后,拉维妮娅终于觉醒了,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悼念失去的孩子,冷漠地对待自己的丈夫,不再理会他每天会去哪里。她再也不愿为这个男人耗费感情,她的心已经不再为他跳动!

    看到这里,南希松了口气——干得漂亮!拉维妮娅!如果这样下去,那也还好,拿着钱做一个快乐的夫人,不是也很不错吗?看看斯蒂芬夫人!

    但很快她发现这口气松早了,因为埃德蒙带来的生日礼物,她回忆起在弗兰西定情的画面,再加上埃德蒙出于愧疚对拉维妮娅百依百顺,她很快就被埃德蒙的甜言蜜语和细心照顾所打动。

    南希感到一阵烦躁,她灌了一口冷茶,试图压下那股无名的怒火。

    在她看得起劲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她的丈夫詹姆斯早已下班回家,见她这副样子,上前问道,“你看起来不太好,需要和我分享一下吗?”

    “我在看这本《拉维妮娅》,都快看不下去了,”她忍不住吐槽道:“这个女人,明明已经不再为那个卑劣的男人费心,但一转眼,就又被他的一句甜言蜜语哄得心软了。她怎么就这么软弱?她为什么不能彻底摆脱那种不值得的感情?!”

    詹姆斯明显有些惊讶,小心翼翼地问道,“或许你对这个故事太过投入了?这毕竟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说的对,”尽管这么说,但将杂志放在一边没多久,她又忍不住拿起来看,“我现在就像拉维妮娅一样,明知道这个故事只会让我生气,还是忍不住看下去。”

    詹姆斯笑了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该吃晚饭了,亲爱的,”他提醒道,“吃完再看吧,别让自己太累了。”

    晚饭的时间不长,但足以让南希稍微放松一下。吃过饭后,她又拿着那本杂志走进书房。

    詹姆斯从后面摇头叹息,“你真是沉迷其中了,”他调侃道,“之前不是说想等到明天读书会和其他人一起分享吗?”

    “我现在只想看看拉维妮娅还得遭受什么样的折磨,”南希冷酷无情地道。

    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皱着眉头看着拉维妮娅被误会打了露辛达、埃德蒙决定回归家庭、露辛达病情加重请求他去看看、埃德蒙天天陪着露辛达、而拉维妮娅看在她要死的份上对此冷眼旁观——“如果她真的要死了,那就好了,”南希丝毫不觉得故事会这么发展,她已经看透这个作者的套路了,一旦给拉维妮娅一点甜头,就要立马给她一下狠的。

    “南希,已经很晚了,”詹姆斯穿着睡衣来到书房门口,小声喊道,“快1点了。”

    他等妻子睡觉,自己越来越困,终于在半睡半醒中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等他醒来时,发现南希居然不在,房间里空荡荡的,便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推开门一看——她居然还在看那本杂志,真不知道这个故事有什么魔力。

    南希被他的话一提醒,感觉确实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恋恋不舍地看着杂志封面,“好吧,看起来只能明天继续了。”

    “还好这本杂志不厚,”詹姆斯调侃道,“不然你可撑不下去。”

    “我觉得我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南希困倦地回答,“这些内容以前我可能要花四五天才能看完,现在估计明天就能看完了。”

    这天晚上,或许是《拉维妮娅》的影响,她做了个梦。梦中,詹姆斯竟然找了个情妇,光明正大地在她面前晃悠。南希愤怒不已,冲过去想要教训那个看不清面孔的女人,詹姆斯却在旁边阻止她。她气得像疯了一样追着两人厮打,直到天亮,才从梦中醒来。

    “早上好啊,”詹姆斯看到妻子冷酷的目光,声音不由得轻了几分,“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南希面无表情地回答。

    早晨的时光总是匆忙,南希有很多家务事要处理,根本没有时间去读书。直到下午读书会的时候,她终于能带上那本杂志前去赴约。

    这次读书会的主题和上个月一样,是“征文活动”的参赛作品。通常,她们都会带上与主题相关的书籍,大家在会上自由讨论书中的理解与感受,然后分享自己喜爱的作品。可这一回,却因为《女士月刊》延期发布的原因,客人们都没有时间正常讨论,只顾着翻看杂志了。

    那些对杂志不感兴趣的女士们,看着大家如痴如醉的样子,也开始低头翻开自己带来的书籍,一边看,一边心里直犯嘀咕:“这本杂志有那么好看吗?”

    “你也在看这个故事,”一位坐在她身边的娇小女士——她的束腰一定勒得很紧,她的腰围看起来比自己的头围还细,可能不到50——打招呼道,“你看到哪了?”

    “埃德蒙找到一位乡下的外科医生,准备给露辛达治病,”南希尽可能不剧透地回答。

    “哇,你看得真快!”女士惊讶地说道,“我也看到这里了,还以为我自己已经看得挺快呢。”

    南希有点心虚,毕竟她是提前拿到的。

    小声交谈了几句,南希便翻开这本让她又爱又恨的杂志继续看下去。

    这位外科医生似乎真的有点东西,当他直截了当地说露辛达需要换一个肾的时候,南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一个肾?”她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这能说换就换的吗?”

    虽然医术已经有了惊人的发展,但这种手术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赶紧翻看几页,试图寻找更多的线索,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个外科医生似乎不怎么在意她的疑问,他直接开始讨论如何进行手术,甚至描述了手术的步骤——看起来很有可操作性。

    但是南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换肾……怎么换?从哪换?人要换的话,总不能换什么猪马牛羊的吧?怎么感觉画风一下子变得惊悚起来了?

    下一段立刻就验证了南希不详的预感源于何处,不知道这位外科医生做了什么实验,反正他坚定地表示,唯一能拯救露辛达的肾脏,竟然只有拉维妮娅的肾脏!

    “哦不,”南希捂着嘴,瞪大眼睛……她似乎能猜到作者想要写什么呢?但又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不会吧?她应该不会那么狠心吧?

    接下来的情节让南希的心情变得愈加复杂。埃德蒙的反应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他的怒火和惊愕几乎让她松了口气——至少埃德蒙并不赞同外科医生的提议,似乎他还在做出努力去保护拉维妮娅。南希忍不住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吧,至少他没那么冷酷。”

    然而,她的安心却很快被打破了。随着剧情的发展,南希发现——露辛达的病情急剧恶化!她的状况看起来极其危险,仿佛随时都会死去。南希不禁叹了口气:“果然,事情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呢?”她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那种不祥的预感像乌云一样压在胸口,让她感到窒息。

    然而,接下来的情节又让南希彻底愣住了。埃德蒙,那个刚才还满脸愤怒地把外科医生赶走的男人,居然做出了让她难以置信的决定——他竟然把外科医生请了回来!“不是吧,你疯了吗?”南希几乎想把书扔到一边,她完全不明白埃德蒙到底在想什么。

    “让露辛达去死啊!”南希的内心几乎在呐喊,“她不就是要死了吗?那就让她死好了!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埃德蒙的举动让南希更加愤怒,他的犹豫和摇摆不定让她感到不可理喻。

    “到底是在等什么?”她心里质问,“不就是一颗肾脏吗?就算拉维妮娅的肾脏能救露辛达,难道这就足以让他送自己的妻子去死吗?你们之前那些美好的回忆,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然而,让南希震惊的是,埃德蒙最终向拉维妮娅恳求她为露辛达捐赠一颗肾脏。尽管他知道这个请求几乎是致命的,因为这可能会让拉维妮娅死于手术台上。

    南希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盯着那行文字,“怎么能这样?他居然能要求拉维妮娅做出这样的牺牲?”

    她几乎想要合上杂志,可是她依旧没有停下来看下去。她希望,真心希望拉维妮娅不会答应——她怎么可能答应呢?那是自己的生命,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几乎陌生的女人去冒险?“她不会答应的,对吧?”

    故事并没有如她所愿,拉维妮娅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她和自己一样震惊、愤怒,她也和南希一样不敢相信这件事……她如此心碎,但在埃德蒙的苦苦哀求下,她的态度却出现了微妙的松动。

    她开始幻想着,若自己真死了,埃德蒙一定会深深感受到失去她的痛苦。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埃德蒙那张愧疚的面孔。他会在她离开后的日子里,每时每刻都承受那份失落与悔恼,独自一个人,怀抱着痛苦,默默忍受自责。这种幻想似乎成了她最后的安慰,尽管这一切是那么虚幻不真实。

    她答应了埃德蒙。

    南希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愣愣地盯着那一行文字,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拉维妮娅居然答应了!她居然为了埃德蒙的要求,放弃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为了一个她憎恨的女人,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去献出自己的肾脏。

    “她怎么能答应?她怎么能这样做?”

    拉维妮娅究竟在想什么?这是什么样的心情,能让她做出如此极端的选择?难道爱情真能让一个人如此丧失理智,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全别人吗?

    南希握紧了杂志,指尖发白。她很想摔打一些什么东西,或者尖叫几声,不然她觉得那股怒火会将自己吞没。但她在一个读书会上,她不能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

    满身的怒火发泄不出来,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埃德蒙提出请求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荒谬,而拉维妮娅的选择,却像一把刀,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脏,她感觉自己被拉维妮娅背叛了——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选择吗?!

    尽管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拉维妮娅的选择,但她心中那股无法消退的愤怒却依然盘旋不去。她想要为拉维妮娅呐喊,想要冲破这个故事的禁锢,想要告诉她,她不该这样!她不该为了任何人,哪怕是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放弃自己!

    “我的天啦,亲爱的,你怎么了?”一声惊叫将南希从故事的世界拉回现实。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位细腰女士突然晕了过去,而在对方面前的《女士月刊》和自己的页数如出一辙。

    “嗅盐呢?”斯蒂芬夫人急忙喊道,南希赶紧从怀里掏出一瓶嗅盐,递到女士鼻尖。女士吸了一口嗅盐后,终于从昏迷中慢慢恢复了过来。

    “不好意思,”她脸色依然苍白,很有礼貌地道歉。

    “你没事就好,”斯蒂芬夫人松了口气,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士苦笑了一声,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在看这个故事,可能太过生气,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简而言之,就是她被拉维妮娅气晕了。

    第320章

    他怎么敢的啊!

    珍妮特已经三天没理艾琳娜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

    ”爱德华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你写《拉维妮娅》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正确地说,这几天她谁都没理,

    ”艾琳娜不服气地狡辩道,

    “怎么能说是我的错呢?”

    自从拿到最新一期的《女士月刊》之后,

    珍妮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即使偶尔出现在餐厅,

    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平日里最爱的糕点都只是草草扒了几口,就匆匆离开餐桌,重新把自己锁在房里。

    虽然眼下是社交季的尾声,

    安排比起旺季轻松许多,

    但珍妮这样的表现依然让坎贝尔夫人忧心忡忡,

    她几次去敲珍妮的房门,

    “亲爱的,

    是不是有什么事?你看起来不太对劲。有人欺负你了吗?还是有什么让我不知道的事情?”

    然而每次,珍妮都只是用疲惫的声音挤出几个字:“没什么,妈妈。”

    这让她更加担心了。

    难道有最近发生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最近的社交活动出了问题?亦或是……她联想到最近几个热心追求珍妮的年轻绅士,

    会不会是其中有人表达了什么不合时宜的情感,

    让珍妮难以招架?或者,

    某个仆人无意间说了什么让她伤心的话?

    好在爱德华及时出现,

    解释了珍妮如此异样的原因——“可能是看到了一篇悲伤的吧。”

    “啊?”坎贝尔夫人愣住了,

    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你确定吗?就因为一本?”

    “当然,”爱德华点点头,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拿走这一期的《女士月刊》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不信您自己去看看,

    这一期杂志还在书架上吗?”

    坎贝尔夫人自然没有从书架上找到杂志,她半信半疑地,又去买了一本新的回来,想要看看让她女儿这么憔悴的故事到底写了什么。

    “其实,不必太过担心,”爱德华见状,特地放柔了声音说,“那篇故事确实有点长,她大概刚刚看到结局,情绪还没来得及缓和吧,过几天就好了。”

    虽然在现代,读者们看书效率似乎大大提升,一天能看好几本,但在这个没有电子设备、也缺乏良好照明的时代,读者们更倾向于细细品味文字的每一章,反复咀嚼作者的用意,还会与身边的家人或朋友讨论情节。尤其是到了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的速度往往大打折扣。

    《拉维妮娅》的后续剧情篇幅不短,足足十余万字,对于当时的读者而言,两三天看完已经算是非常迅速了。

    “是呀,”艾琳娜也心虚地安抚道,“等她看完就好了。”

    但珍妮并不这么觉得,她感觉自己心痛得没法呼吸了。

    或许是因为男女主角与她和谢泼德先生的相似之处太过明显,珍妮在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将自己代入了拉维妮娅,而谢泼德先生,自然而然成了埃德蒙。

    在《拉维妮娅》前两期的时候,她一度觉得这是对她莫大的鼓舞,那个时候,她怀着小小的期待和美好的幻想,想着或许在她默默关注谢泼德先生的同时,他也正在关注她?或许,她和谢泼德先生的关系,也能像故事中的男女主角一样,经历一番波折之后,最终走向幸福。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只是单纯把自己当成好友的妹妹,但是这并不妨碍珍妮胡思乱想。

    尽管她那可恶的妹妹曾不止一次地警告她,这个故事最终会是一个悲剧,但她总觉得,能怎么悲剧呢?如果谢泼德——埃德蒙先生移情别恋,爱上了其他的女士,她也会像拉维妮娅一样,坦然而勇敢地面对失落和背叛。

    是的,她自信地认为,自己是有那份勇气的,毕竟,爱情不是一场单纯的交换,而是一场自愿的给予,哪怕是受伤,哪怕是错过,她都可以接受,喜欢一个人总要付出代价。

    然而,随着故事的展开,她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前面拉维妮娅所忍受的委屈,露辛达看似谦逊的言语,埃德蒙那总是能找到的借口,统统让她又愤怒又伤心。她一边愤怒地想要大声吼叫:“拉维妮娅,为什么不把护身符烧掉?为什么不把那只小狗要回来?为什么不赶走那该死的露辛达?!”一边却又清醒地知道——如果是她,她也会和拉维妮娅做出同样的选择。

    是的,她就是这么一个别扭的人,总是选择隐忍,总是选择自我欺骗,明明内心翻江倒海,却还要假装不在意一切。她知道,自己会像拉维妮娅一样,强迫自己将一切憋在心底,甚至勉强接受那些她明明无法接受的伤害。

    每次看到拉维妮娅流泪,珍妮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跟着掉眼泪,看到拉维妮娅心碎,她也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碎掉了。看这个故事已经变成了一种全然的折磨,但她好像非要折磨自己一样,忍不住去看。

    当昨天她看到拉维妮娅同意那个荒唐的捐肾请求时,哭得难以自抑,她已经能猜到结局了,艾琳娜所说的悲剧结局,她现在终于理解了,那就是拉维妮娅的死亡。

    是的,拉维妮娅肯定会死的,她从来没有那么清醒地意识到,这就是艾琳娜的用意,拉维妮娅同意了自己的死亡

    她也如拉维妮娅一样,期待着看到埃德蒙痛不欲生,埃德蒙那张以往总是戏谑而优雅的面孔,会在那一刻崩塌成怎样的模样。他会跪倒在地,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吗?会在深夜里一个人独自流泪,回忆他们曾经度过的每一个瞬间吗?她幻想着他会在无尽的自责中度过余生,想着“如果我能更早地看清自己的心,或许拉维妮娅就不会死。”

    她期待看到埃德蒙被愧疚淹没,她期待着拉维妮娅的痛苦能换来某种形式的“公正”。如果拉维妮娅最终以那种悲壮的姿态死去,那么埃德蒙的痛苦应该是她的奖赏——虽然这未必是她所期望的真正解脱,但至少,这份痛苦能让珍妮在心底的深处,感受到某种报复的满足。

    而接下来的情节,如她所想的一样,由于医疗技术的局限,拉维妮娅最终死于手术台上。

    她死了。

    珍妮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一刻,但当她看到拉维妮娅死去的那一刻,心中仍然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伤感。

    那个曾经被孤立、被嘲笑、因为一句解围而爱上对方的女孩、那个惊喜接受求婚、无畏地追去弗兰西的女孩、那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幸福女孩、那个遭遇种种误解、失去孩子、却被轻易哄好的女孩……带着自己的幻想中的爱意,就这样死去了,悄无声息。她死了,不再为这个世界的纠结与痛苦挣扎,而所有未完成的计划和未竟的期许,也随着她的离去而消散。

    在不知不觉间,珍妮已经泪流满面。每一滴泪都像是替那位无助的女孩流淌,替她未曾完成的梦想、未曾实现的幸福、以及未曾得到的爱而流淌。

    她想象着拉维妮娅在生命最后的瞬间,是否也曾有过一丝对未来的期许,是否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爱情能够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但最终,所有的希望都在痛苦中消散,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遗憾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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