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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林檎平息心情,一口气吹灭蜡烛,取了下来,拿蛋糕刀将蛋糕一分为二,故作平静地转移话题:“我没有问过婶婶。你们原本姓什么?”

    “易。”

    林檎默念了一下,将一半的蛋糕铲到纸盘里,递给孟镜年,“你吃吗?如果不觉得不吉利的话。”

    “吃不下这么多。”孟镜年蹲身,接过纸盘,又伸手,把她手里的塑料蛋糕刀拿了过来,切了一半分到另一只盘子里。

    林檎端上纸盘,拿塑料叉子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

    两人都没说话,默默地吃了一会儿,林檎忽说:“……如果不看照片,其实我都有点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孟镜年一怔,急忙往她脸上看去,她却飞快地把脸别了过去,“……不要看我。”

    沉默片刻,孟镜年放下蛋糕,温声说:“一一,你出生的时候多重?”

    “3.4千克。”

    “这3.4千克,是你在你妈妈的子-宫里,用她的血肉和营养生长起来的。今后,无论你多少岁,去了哪里,你的生命里,永远有3.4千克她的生命陪伴着你。”

    林檎抬起手背,用力地抹眼睛,“我没想哭的……你干嘛要把我惹哭。”

    孟镜年侧过身,紧紧盯着她,有几分无措:“……真的哭了?”伸手,想拍一拍她的肩膀,将要碰到,又收了回来。

    “……”

    孟镜年神情与语气都更温和:“对不起,一一,我的错……”

    话音未落,林檎把蛋糕一放,骤然转身,双臂蓦地搂过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抱住。

    他身体不稳,被撞得往后一靠,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她脸颊紧紧挨在他的颈侧,片刻,他便察觉有潮湿的热意烙上皮肤。

    他身体僵滞,手掌撑在地板上,极力把脸朝向另一侧,试图避开她拂上脸颊的发丝,即便如此,她身上与他别无二致的香气,还是轻易钻入他的呼吸。

    如果说,此前对她的感情究竟如何定义,理论上还存在一丝商榷的余地,那么此刻,一切都盖棺定论。

    他没有一刻像此刻这样,如此毫无准备地直面自己人性的卑劣:

    她因为去世的人而伤心,他却想着,要如何克制,才能够回抱她的时候,不带有分毫的私心。

    做不到,于是只好保持这样僵硬的姿势,听着她发出细碎的哽咽,心乱如麻。

    第17章

    “林檎已经成年了”

    chapter17

    眼泪、呼吸和孟镜年身上的温度混作一起,

    让她面颊到颈项整片的皮肤都在发烫。

    她确实有些难过,但不至于到不能自已的程度,让她一时冲动的是孟镜年同她道歉的语气,

    那样温柔而略带歉疚,好像此刻她做任何事情都可以被原谅。

    私心藏在伤心的幌子之下,

    她并无丝毫愧疚,

    如果,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打破他们之间坚不可摧的壁垒的话,

    她会毫不犹疑利用他的心软。

    她就是有这么坏。

    但她没有在这个单方面的怀抱里沉溺得太久,

    因为感觉到孟镜年身体僵硬,手臂撑着地板,

    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

    安抚般的拍了她后背两下,特别公事公办的意味。

    她能理解,

    他的回应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毕竟身份摆在这里。

    还是不愿让他太过尴尬。

    她手掌在他肩膀上撑了一下,抬头,身体往后退开,

    清清嗓,

    眨了一下眼睛,

    说道:“抱歉,刚才那一瞬间,

    情绪有点……”

    孟镜年脸上露出宽容的微笑:“嗯。没关系。我知道。”

    林檎手臂撑着沙发站起身来,

    “我去洗把脸。”

    孟镜年起身,

    往旁边让了让,让林檎从他跟前经过,

    他在沙发上坐下,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垂下目光,无声叹气。

    颈侧皮肤微微濡湿,他忍着没有伸手去碰,只觉那一片像着了火一样持续燃烧。

    过了一会儿,林檎从浴室回来。

    孟镜年看了她一眼,她眼眶有些泛红,但情绪似乎已经平复许多。

    “还要继续复习吗?”孟镜年问。

    “嗯。明天有一门《机器学习导论》,后天考完《分布式与并列计算》和《概率图模型》就全部结束啦。”

    “你们大二下有这么多课程?”

    “专选课我选得比较多。”

    孟镜年点点头,指一指茶几上还剩下一半的蛋糕,“这个还吃吗?”

    “我想留着当夜宵。”

    “那我给你放冰箱里?”

    林檎点头。

    孟镜年将用过的纸杯和叉子丢进垃圾桶里,剩下的蛋糕拿起来,往厨房走去。

    冰箱门打开,冷气扑面。还好,还有两天,考试结束,她就将从这里搬出去。

    或许是徒劳,但总要试试,一切有无可能重回正轨。

    期末考试最后一天,吃早饭时,孟镜年履行承诺,跟林檎定了晚上一道去老城区吃晚饭的事,大学周边好吃的餐厅屈指可数,要吃所谓的“大餐”还是得回老城区。

    吃完早餐,孟镜年和林檎一同去了学校。往常他要晚上一步,但今天院里有一门江思道的课程期末考试,原本的助教请了病假,孟镜年去帮忙代为监考。

    考试结束,中午吃过饭,孟镜年去了院楼实验室。

    下午,院里的某个大群活跃了起来。

    倪叶老师在群里发言:有没有德语比较OK的小伙伴,急求帮忙做一天的翻译,可有偿可请客。

    一时间好几个潜水的男老师出来回复:必须德语吗?

    倪叶:慕尼黑大学的同行来上海旅游,我准备把他请过来做一个内部分享会。

    这时,有人,回复道:这位是江老师的学生。MPI联合培养回来的,德语妥妥够用。

    倪叶:谢谢里做了昭告,还带上了江院长学生的名号,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大好回绝了,因此只得答应下来。

    倪叶:谢谢。帮我大忙了。

    孟镜年:不客气,倪老师。都是为院里的工作。

    倪叶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而后回复:那到时候我提前两天跟你对详细的流程。

    孟镜年:好的。

    在实验室待到五点,孟镜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谢衡发来消息:晚上喝酒去?

    孟镜年回复:今天有事。你自己去吧。

    谢衡:约你一周了,大哥,就这么难?不去我自己去。

    孟镜年没再理他。

    回了公寓,孟镜年收拾过后,便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等林檎考完试回来。

    大约五点四十,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一下。

    林檎发来的消息:不好意思小舅,今天有个朋友过生日我搞忘了,我过去打个卡,晚点我们去吃夜宵可以吗?

    孟镜年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点开输入框回复:好。不急。

    随即丢下手机,进厨房去瞧一瞧还有什么食材。

    冷冻室里有块牛排,他拿了出来放到一旁解冻,准备随意煎一煎,解决这顿晚饭。

    过生日的朋友是迟怿。

    两周前林檎收到他的邀请,转眼就抛之脑后。

    迟怿显然了解她的作风,傍晚直接开车到学校来接人,开了台兰博基尼Urus,车上还有他们一个共同的摄影师朋友。

    这车是SUV,造型不如其名牌下的两座跑车拉风,但那标志多少有些引人注意,尤其车身还是亮黄色。

    林檎自然不想去,可迟怿拦着她再三恳切邀请,车停在校门口,来往的人都要多看一眼,她见有人似乎掏出手机要拍照,实在不想继续耽搁下去,吸引更多人注意。万一迟怿被认出来,自己也要跟着卷入奇怪的流言,于是权当应付地上了车,准备过去坐个半小时就离开。

    迟怿包了朋友的整个酒吧办派对,人倒请的不是很多,大多是他圈子里关系最近的那群人。

    林檎跟在他身后一走进去,便有人站在二楼栏杆那儿吹口哨,“不错啊迟少!”

    迟怿怕林檎不高兴,睨了那人一眼,冷声喝道:“吵死了,闭嘴。”

    楼上有个包间,进去以后就更安静了,统共四五个人,坐一圈闲聊,音箱里放的歌也不怎么吵闹。

    那几人泛泛地跟林檎说了句“hello”,打量的目光有所好奇,但没问她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迟怿提前交代过。

    她坐下以后,迟怿递了酒单过来,问她喝什么,她点了杯无醇饮料。

    另外那几个人凑一起玩骰子去了,迟怿却不加入,就坐在旁边陪她。

    她有点尴尬,“……你去玩吧。”

    迟怿笑说:“我今天没别的任务,就是招待好你。”

    “我挺无聊的。你去找他们玩,不用管我。”

    迟怿却不听,把果盘往她面前放了放,“考试结束了?”

    “……你怎么知道?”

    “我有我的办法。”

    “安插眼线?”

    迟怿失笑,“……谢谢你把我想得这么手眼通天。我只是随便找你们院里的学生问了一下。”

    “哦。”

    一时,又沉默下去。

    林檎不讨厌迟怿这个人,只是跟他玩不到一起去。当时她跟季文汐去泰国一个小岛上旅游,半夜季文汐突发高烧,上吐下泻,吃了药没用,又不知去国外的医院怎么操作,就在朋友圈里发了条求助信息。

    迟怿第一个联系她,说他在那里有朋友,他已经委托那人去找她们了。他那位朋友尽职尽责,开车把她们送到医院,挂急诊、与医生沟通、拿药……全程包办。

    之后他也没有借这个人情要求她做什么,只说是举手之劳。

    林檎咬着吸管喝饮料,迟怿就歪坐在一旁,偶尔参与朋友话题,也不嫌这气氛又尴尬又无聊。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敲门,说演出人员已经到了。

    迟怿起身,“走,看看去。”

    “我不去了……”

    “走嘛,来都来了。”

    一楼舞台上,一支乐队正在做准备,林檎站在二楼平台往下看了一眼,很是惊讶。那是她很喜欢的一支国外的小众乐队,从来没在国内演出过。也不知道把人整队请来,得花多少工夫。

    迟怿看她一眼,“你想听什么歌可以点。”

    “……今天似乎是你过生日。”

    “没什么区别。你要是听得高兴,我这个生日也就高兴了。”

    “迟怿……”林檎有些无奈,“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上回那个女生是来找我帮忙的,我因为没有答应,她就……”

    林檎很少有觉得忍耐到了极限的时候,“……你一定要自说自话吗?我说了和别人没有关系……”

    迟怿住了声。他把目光投向前方,不再看她,手臂搭在栏杆上,面朝下方舞台,垂眸望了好一会儿,一直没作声。

    忽然,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有毛病。”

    林檎几分愕然,转头望去。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一面,不再是那个有点招人烦的,招摇高调的纨绔子弟。

    “你说,我除了假装听不懂你的话,然后继续缠着你之外,还有其他接触你的机会吗,林檎?”

    林檎这个人,最是吃软不吃硬。

    此刻人声喧嚣,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准备迎接一场意料之外的live,今天的主角,却站在灯火的暗处,神情落寞。

    “对不起。”林檎叹气,“但是我还是只能说,我有喜欢的人,除了他之外,我不打算跟其他人谈恋爱。除了他之外,恋爱也不构成我人生的必选项。”

    “他是谁?”

    林檎抿住唇。

    “你从来不说,我就只能当你是编借口敷衍我。”

    下方的吉他手在试音,随意弹了一段旋律,精湛技巧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林檎手臂撑住栏杆,“如果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告诉你他是谁。”

    “你说。”

    “一,你以后不要再试图追我了;二,你不要去找他麻烦。”

    “……我为什么要找他麻烦?”

    “我听说你曾经把前女友的现男友打了……”

    “那是因为我被劈腿了。”

    “哦……这样。”

    迟怿被气笑,“原来我在你心里一直是这个形象。”

    林檎没说话。

    迟怿沉默一瞬,“我答应你的条件。你说。”

    “说到做到?”

    顿了数秒,迟怿说:“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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