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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还是说,

    发现了也在装作不知道?

    两厢比较,她还是宁愿他从来没有多想过。

    这个时间,

    进城的地铁车厢里很是空荡。

    林檎习惯坐在门口靠着扶手挡板位置,

    这样自己一个人坐车时,只用一侧挨着陌生人。

    “我去挂失的时候,卡上余额少了一百五十多块。”林檎忽说,

    “刷一两顿饭就算了,

    一下刷掉这么多。”

    “难怪你这么生气。”孟镜年笑说。

    林檎伸手从帆布袋里把自己的蓝牙耳机拿了出来,

    打开耳机仓,取出一只递给他,

    “要听歌吗?”

    孟镜年略有迟疑地接过耳机,

    塞进自己耳朵里。

    林檎打开听歌的app,

    随意点开一个自己收藏的纯音乐的歌单,不会太吵闹,

    干扰她与孟镜年聊天。

    “我今天去得比较晚,没有听见讲座的主要内容……”

    “嗯?”

    林檎坐在他左手边,分给他的也是左耳的耳机,导致他没有第一时间听清她的话。

    “我说……”

    孟镜年这时把耳机摘了下来,对她笑说:“换一个。”

    林檎把自己右耳的耳机摘下,放进他手掌里,拿上了左耳的那一只。

    这一瞬像鸟喙轻轻地在他掌心里啄了一下。

    耳机戴上,音乐自动续播,林檎说:“我看到讲座的主题是水在9

    ℃结冰。一般不是0

    ℃以下水才会结冰吗?”

    “那是1927年科考队在考察厄尔布鲁士峰的一个发现,当天早上气温只有8.8

    ℃,水面就结了冰。”

    “为什么?”

    “当时空气水蒸气含量少,相对湿度低,导致地面辐射更强,局部温度低于测量出来的气温。”

    林檎点头说道:“不了解原理的话,会有点反直觉。”

    “气象学有很多反直觉的地方。”

    “比如还有什么?”

    “你觉得地球上哪里最热?”

    “赤道?”

    “理论上是这样。实际美国加州的死亡谷和伊朗的卢特沙漠,都比赤道附近更热。”

    “最冷在哪里?”

    “最冷的自然环境是南极洲的东南极高原,靠近俄罗斯的沃斯托克站的周围区域。有人类居住的地方,最冷的是西伯利亚的奥伊米亚康。”

    林檎点头:“好的,我明天就开始准备跨专业考研。”

    孟镜年也煞有介事地开玩笑:“等你来做我直系学妹。”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骤然地沉默了一下。

    林檎轻撑在座椅边沿的手指微微收拢,状似随意地说:“……其实我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考虑过气象学。”

    孟镜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人工智能才是未来的前沿趋势,你没有选气象学是对的。”

    “我没有报是因为,学了这个肯定要和你做比较,如果比不过你,我会很生气的。”

    孟镜年笑了笑:“我还远远够不上拿来做比较的标杆。”

    “过度谦虚就有点讨厌了。”

    “哦,抱歉。”

    林檎笑了一下。

    帆布包她一直放在腿上,里头装了几本书,抱久了觉得沉,就把它拿起来,身体往右侧挪了挪,放到了左手边与座椅挡板之间。

    孟镜年蓦地垂眸——她穿着一条脏粉色的运动式短裤,骨骼分明的膝盖,此刻就挨着他的左腿的膝盖。

    他不动声色地将腿往右边挪开了寸许。

    下了地铁站,步行七百米,就到了那处老房子所在的小区。

    林檎让孟镜年不必再送,他却坚持跟着出了站,担心她晚上一个人不安全。

    这条路上回开车时来过,步行却有不同感受,沿路几个小吃摊子,卖烧烤或者炒面,经过时一股浓郁的香气,城市开发日新月异,这样有生活气息的老街却越来越少了。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小区门口,林檎停住脚步,看向孟镜年,以十分随意的语气问道:“要不要上去吃点水果再走?小舅你这么远送我回来,我有点不太好意思。”

    还是在汉堡的时候,有一回聚餐结束,孟镜年送一位女同事回家。到了公寓楼下,女同事邀请他,再上楼小酌一杯。

    成年人的世界里,这句邀请背后的潜台词几乎不言而喻。

    可显然,林檎的这句话,语意就是字面意义的单纯,由不得任何偏离分毫的想象。

    孟镜年笑一笑说:“都送到了才觉得不好意思?不吃了,一一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也回去睡觉了,明早八点还有个会。”

    “你怎么不早说……”

    “没事。”孟镜年退后一步,微笑说道,“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孟镜年点点头,转身。

    一直走出好远也没回头。不敢过分高估自己的意志。

    与她独处,哪怕只如在地铁上的闲聊,也有脱离轨道的危险预感,更遑论独处一室。

    孟震卿和祝春宁从小夸他,目标坚定,禁得起诱惑。现在想想,他觉得这个评价讽刺无比。

    6月25日,大气科学学院毕业典礼在院楼最大的学术报告厅举行。

    林檎到达报告厅,站在门口往里张望。

    厅内两侧墙壁挂着红色横幅,台上的演讲桌上堆满喜庆花束,音响里播放毕业季的热门歌曲,台下座位已坐满了三分之二,有学生来去,为一些明显是家长打扮的人带座。

    这时,有个挂着工作证的女生走了过来,问道:“同学,你是本科的学生吗?麻烦出示一下学生证。”

    “不是,我是来送花的。可以麻烦你帮忙转交一下吗?”

    “转交给谁?”

    “孟镜年,是博士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你是学长的……”

    “亲戚。”

    女生有点将信将疑的,但没有说什么,接过花往里走去。

    林檎任务达成,也就离开了报告厅。

    刚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忽听身后一道声音:“林檎!”

    林檎登时停住脚步,转身。

    他很少这样直接叫她名字,所以听来有些陌生,差点没反应过来。

    孟镜年几步走了过来,笑说:“还有多余的位子,你进去看吗?”

    他着灰领的博士服,红黑配色,实话讲过去毕业季在学校里看见这样的衣服,她一直觉得配色灾难,很难有人能穿得好看。

    显然凡事在孟镜年身上都有例外,他个子高,大约披一身麻袋也不失芝兰玉树的风仪。

    “恭喜毕业。”林檎笑着伸手,“拉文克劳加100分。”

    过去和孟镜年一起做过《哈利·波特》的分院测试,她是斯莱特林,孟镜年是拉文克劳。

    孟镜年伸手,抓住她三分之一的手指,轻轻晃了晃,笑说:“谢谢。”

    林檎跟在孟镜年身后,重回到报告厅,由他引路,到了第二排。

    林檎望去一眼,立马打招呼:“外公、外婆。”

    今日毕业典礼,孟震卿和祝春宁自然也来了。对他们的称呼,也是跟孟落笛一样。

    祝春宁今年六十一岁,退休以后在某单位做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妇女儿童相关案件的法律支持。

    脱下法官制服的祝春宁慈祥温和,听见招呼立即转过身来,惊喜伸手,一把握住林檎的手,把她往跟前带了带,笑说:“放暑假了吧,一一?”

    林檎微笑点头,“已经放了。”

    “有空常跟笛笛一块儿去家里玩。”

    “好。就怕会打扰您。”

    一旁孟震卿笑着接话,“不打扰。笛笛淘气,一一你这远远算不上什么。”

    林檎印象里,二老分外有威严,只在面对孙辈的时候,才难得展现慈爱的一面。

    祝春宁张罗着孟镜年给林檎找位子:“镜年,我们这排还有空位没有?”

    “第四排还有。”

    “那问问能不能换一换?让一一挨着我们坐吧。”

    林檎忙说:“我是临时进来的,不好给小舅添麻烦,我就坐第四排可以的。”

    孟震卿点点头,“那等典礼结束了,我们一块吃饭。”孟震卿今日是以一个普通的父亲的身份来的,也不愿声张开了有人替他搞特殊化。

    打过招呼之后,林檎就在孟镜年的指示之下,去了第四排靠边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孟镜年离开片刻,把她送的那束花抱了过来,“先帮忙保管,我怕放在后面被他们碰坏了。”

    没过多久,毕业典礼正式开始,一些固定流程,没多大意思,林檎昏昏欲睡的时候,学位授予仪式总算开始。

    学院是先博士、后硕士、再本科生的顺序,因此孟镜年第一批被叫上了台。

    一年毕业的博士生有限,都在台上,院长挨个拨穗,孟镜年同另外两个博士毕业生,还额外得了一张优秀毕业生的证书。

    林檎全程摄影拍照,发在了孟震卿和祝春宁也在的家庭大群里。

    林正均和孟缨年在群里接连回复了一排大拇指。

    林檎耳朵里塞上耳机,将方才的几段视频导进某个剪辑软件里,正在埋头捣鼓,忽觉身旁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

    林檎立即抬头,才发现孟镜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旁边座位上的人换了位置,正坐了下来。

    她赶紧摘下一只耳机,低声说:“……我们还不能走吗?”

    “我爸妈肯定要等结束了和江院长寒暄几句,不然不大礼貌。”孟镜年往她手里看一眼,笑说,“是不是有点无聊。”

    “没……我在剪视频。”

    “拍的我?”

    “嗯……群里有。”

    孟镜年将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群,上下翻看一会儿,笑了笑,“嗯,拍得很好。”

    林檎莫名的面颊发热。

    往他那里看去,他手里拿着三本证书,她伸手,“……我看看可以吗?”

    孟镜年递给她。

    结果翻开一看,博士学位证书和毕业证书都只有个壳子,里面是空的。

    林檎看他一眼。

    孟镜年稍低下头,低声笑说:“都是空的。万一弄丢了补办麻烦。”

    “所以只起个拍照道具的作用吗?”

    “对。”

    毕业典礼继续进行,林檎同孟镜年时不时地压低声音聊上两句。

    她喜欢他凑近同她说话,呼吸盘旋于耳朵上方,轻易嗅闻到他身上清净的香气。

    过了片刻,过道里有人弯腰走了过来,蹲在这一排,低声喊:“老孟!老孟!”

    林檎听见声音转头望去,那人有点面熟,好像是孟镜年的朋友。

    孟镜年低声:“怎么了?”

    “有个事问你,出来一下。”

    孟镜年转头对林檎说:“我去一下。”

    林檎点头。

    孟镜年起身,把三本证书递给她,“帮忙保管。”

    “好。”

    “丢了要赔。”

    林檎扬起嘴角。

    大约过去十五分钟,孟镜年从外头回来,说是实验数据的事,已经解决了,不大要紧。

    又坐了一会儿,毕业典礼总算结束。

    孟镜年这时候起身,带着林檎去了第二排,跟父母汇合,去找江思道合影。

    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孟震卿感谢江思道培养照顾云云。

    林檎打开手机相机,给几人拍了一张合影。

    今日还有无数学生等着和院长合影,因此孟震卿和祝春宁就先告辞了,约定下次一起吃饭。

    几人离开报告厅,谢衡特意跟了过来,跟孟镜年的父母打了声招呼。

    林檎听过谢衡的名字,今天也算是和本人对上了号。看样子谢衡和孟镜年关系不错,因为孟震卿和祝春宁都认识他。

    一边聊天,一边到了楼下,院楼外悬挂毕业典礼的红色横幅,祝春宁让谢衡帮忙,给他们一家人拍张合影。

    孟镜年抱着花束站在中间,父母各站一侧,林檎挨着祝春宁站着,被她亲热地搂住了肩膀。

    大合影结束,林檎又帮忙给孟镜年和谢衡拍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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