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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人过马路,回到小区,孟落笛沿路叽叽喳喳,孟镜年偶尔应一声。

    到了门口,孟落笛按指纹开门,灯光连同孟缨年的声音一道传出来:“回来啦!”

    林檎先一步进去,低头蹬掉鞋子,靸上拖鞋,“婶婶,我有点事,回房间打个电话。”

    孟缨年自然点头,又把目光转向跟在孟落笛身后进来的孟镜年,笑说:“这么早就回来?江老师没留你多喝两杯啊?”

    孟镜年没什么情绪地笑一笑,只“嗯”了一声。

    余光往走廊瞥去,林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到客厅里坐下,如坐针毡,应承着孟缨年和林正均询问的,关于汪兰舟手术的事,同时把手机从口袋里摸了出来,分一分神,低头打字:一一,跟我聊一聊。

    点击发送。

    对话框前方弹出一个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第31章

    “一定要跟我绝交吗?”

    chapter31

    林檎进了房间以后,

    便一直没再出来。

    孟镜年中途借口去卫生间,拨了一遍她的电话号码,毫无意外也被屏蔽了。

    在姐姐姐夫家里,

    今晚大抵是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又怕自己一直赖在这儿,她都不愿意出来洗漱——她傍晚刚到,

    一定很累,

    需要早些休息。

    思索过后,孟镜年便决定先行告辞。

    临走前,

    在玄关换衣服的时候,

    他有意把大衣里的校园卡拿了出来,偷偷地丢到了玄关柜的柜脚。

    没回大学城,

    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几乎一夜没睡着。

    隔日清早,八点不到便去敲门。

    孟缨年把门打开,

    指了指玄关柜说:“你的卡。柜子下面找到的。”

    孟镜年接过,平声静气地撒谎:“可能昨天脱衣服的时候掉出来的。”

    “吃早饭吗?你姐夫正在做。”

    “不吃了。”孟镜年向着室内瞥了一眼,

    “一一今天去不去学校?我开了车,

    可以顺便捎她回去。”

    “她已经走了。”孟缨年打个呵欠,“说今天有早课,六点半起床,

    七点就走了。”

    孟镜年微顿,

    没再多说什么,

    接了孟缨年强行塞过来的一瓶纯牛奶,便告辞了。

    在大学校园里,

    存心要躲一个人,

    简直不要太轻易。

    那么大的校园,

    基本上杜绝了一切偶遇的可能性。

    好几次去宿舍和人工智能院楼附近,想要碰一碰运气,

    但他这人自小到大都和运气绝缘。

    也动念一早去她宿舍楼下守株待兔,或是想办法弄到她的课表,他知道专必课她一般都是不会翘课的。

    可他了解她的性格,这种同跟踪狂没两样的行为,她必然觉得困扰又尴尬,或许会将他推得更远。

    汪兰舟周三手术,周四孟镜年同姐姐去医院探望。

    那是个微创手术,住院四天就能出院。但毕竟年纪大了,手术大伤元气,人在病中,身不由己之感被放大,更容易情绪失控。

    孟镜年他们到得不巧,进门时汪兰舟正在训人,不大的声气,言辞却极尽刻薄,说江澄简直烂泥扶不上墙,饭都喂到嘴边都不晓得自己张口如何如何。

    江澄闷着头剥橙子,神色木然,一声不吭。

    姐弟两人有些尴尬,好在这时候护士过来量体温,给了他们进病房的机会,不然汪兰舟好面子,被撞到这样一面,说不定回头更要把气撒到江澄身上。

    面对外人,汪兰舟倒是心平气和的。

    说了一会儿话,以不便继续打扰休息为由,两人就告辞了。

    汪兰舟望向立在一旁的江澄,“还不送送去。”

    孟缨年忙笑说:“不用送,汪姨,医院电梯不好等,不必让阿澄浪费时间。”

    “那就送你们到电梯口去。”

    孟缨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出了病房,孟缨年伸手轻轻揽了一下江澄的手臂,“照顾病人不容易。”

    江澄笑意几分惨淡,“算了,也就这几天,元旦过后我就回慕尼黑了。”

    孟缨年点了点头,“有空来我们这儿玩。”

    江澄笑着道声谢,说“好”。

    离开医院,孟镜年把停在附近的车开了过来,先送孟缨年去律所。

    “姐,今年元旦怎么安排?还跟往年一样?”孟镜年状似随意地一问。

    往年一般都是31号跨年聚餐,到0点的时候端出蛋糕,给林檎过生日。

    “哦,一一说今年跨年想跟朋友一起,1号晚上再来家里吃饭。”孟缨年笑说,“万圣节有个年轻帅哥开跑车来接她,估计是她男朋友。跨年这种仪式,可能还是想跟男朋友一起吧。”

    孟镜年默了一瞬,才说:“确定她谈恋爱了?”

    “不知道。她发的照片里老是看见那个人,我估计八-九不离十吧。她也二十一岁了,谈恋爱不奇怪。”

    “怎么不介绍给家里认识。”

    “年轻人哪有定性的,说不定谈不到三个月就分了,随便介绍给家里人,到时候分手了还得报备一遍,多麻烦。”

    孟镜年神色稍霁。

    孟缨年瞥他,“这我就要说你了。你姐夫说你跟院里一个女老师有情况,是真的吗?”

    “没有的事。”

    “你马上也二十九岁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过阵子妈又要提你跟江澄的事。”

    “我有喜欢的人,你们别乱点鸳鸯谱了。”

    孟缨年赶紧追问:“谁?”

    孟镜年专注路况,往左变道,片刻才说:“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希望。再说吧。”

    “你是个锯嘴葫芦吧?要么就别提,提了又吊人胃口。”

    “不提你又要和妈张罗帮我相亲了。”

    “别拉上我,我可没催过你,我还一直帮你说好话。”

    孟镜年笑了笑,“谢谢。你毕竟是我亲姐。”

    “这话可千万别当着爸妈的面说啊,他们会吃心的。”

    “知道。”

    日子过得极其漫长,耐着性子,方能把注意力投注在工作之上。

    从没这么烦躁过,像被闷在一个扎紧了的塑料袋里。

    年末最后一天,晚饭之后,一家人去了江边看无人机演出。

    孟镜年实在没什么兴致,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挤得耐心尽失,因人流量大,离场快花去一个小时,在路上的时候,迎来了零点时刻。

    开车的是孟镜年,孟落笛坐在副驾驶上。

    孟镜年看着仪表盘上时间跳到了00:00,提醒道:“麦乐迪,给你姐姐打个电话。”

    孟落笛反应过来,拿自己手机给林檎拨去视频电话。

    响了几声才接通。

    孟落笛大声道:“姐姐!生日快乐!”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断续,卡顿一样,林檎笑着说了声谢谢。

    孟镜年向着孟落笛看了一眼,她立马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孟镜年往屏幕上瞥去。

    林檎今天是个双马尾的造型,穿着一件白色毛衣,似乎是在酒吧的洗手间里,身后是一面镜子,四周一圈白色灯泡,类似好莱坞电影里,影星化妆间的风格。

    在一瞬延迟之后,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大约是因为看见了他。

    孟镜年看着镜头:“生日快乐,一一。”

    她没有作声。

    这时,后座的孟缨年和林正均也先后说道:“生日快乐啊一一!”

    林檎这才又笑起来说“谢谢”。

    孟缨年同林檎闲聊了几句,主要是问她晚上回不回家休息。

    林檎说:“等会几个朋友会去梧桐小区借宿,我就不过来啦,婶婶你们早点休息。”

    梧桐小区就是她爸妈留下的那套房子所在的小区。

    孟缨年笑说:“好。自己注意安全啊。也早点睡。”

    林檎说“好”,紧跟着把视频电话挂了。

    孟镜年把人送到之后,不再上楼,说有点困,想直接回去休息。

    他把车开出小区,停在路边,给谢衡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哪间酒吧卫生间的装修,像那种好莱坞明星的化妆间。

    这问题算是问到了谢衡的领域,他一听完就给出了答案。

    没给他进一步追问的机会,孟镜年挂断电话,打开手机地图,输入那酒吧的名字导航。

    离得不远,开过去不到二十分钟。

    他不很肯定人是不是还在,进去逛了一圈,在一楼没找见人影,便去吧台最边上的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点了杯水,盯住了下楼的楼梯。

    有异性在旁边位置上坐了一阵,有搭讪意愿,但见他神色沉冷,就没有开口。

    大约坐了半小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踏着铸铁的楼梯下来了。

    孟镜年抬头望去,一时顿住。

    林檎正跟迟怿并肩走下来,迟怿殷切地同她说些什么,她神色淡淡的,不过偶尔地点一下头。

    楼梯将要走到底,林檎无意识抬眼往前方望了一眼,脚步顿时一停。

    酒吧走复古风格,布光不似通常的那般俗艳,四周灯光昏黄,像那种燃着煤油灯的小酒馆。

    孟镜年倚着木质的吧台站立,穿着件黑色的半高领毛衣。深色衬得他皮肤苍白,身影清瘦,格外的疏离冷淡。

    迟怿也跟着停步,顺着林檎的视线望去,挑了挑眉。

    孟镜年伸手往吧台上一捞,林檎才看见,那上面搁着好大一束厄瓜多尔红酒玫瑰,裹在双层的黑色包装纸里,像穿着暗红丝绒长裙,喝得烂醉的美人。

    一行人都停下来了,一齐望向孟镜年。

    林檎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侧的栏杆扶手,看着孟镜年抱着花,朝她走过来。

    他停下脚步,把花束递了过来。

    “生日快乐,一一。”

    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患了伤风一样。

    林檎没有接。看着那花,一时心乱如麻。她体会到,自己似乎没有预计得那样兴奋,反而一切情绪都似隔了一层一样,有种木然感。

    孟镜年低头望着她,目光幽沉,片刻,他忽地往前逼近了半步,她本能地跟着退后。

    孟镜年微眯了一下眼睛,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径直往外面走去。

    林檎挣了一下,没有挣脱,抱着羽绒服外套的那只手也去掰他的手指,仍然无果。

    就这样,她脚步几分跌撞地被他牵到了酒吧门口,眼看着他不但不打算松手,还似乎要继续这样牵着她朝马路对面走去,她蓦地刹住脚步,气恼地一甩手臂:“孟镜年,你能不能松手!你把我抓痛了!”

    孟镜年立即动作一停,转过身来,低头注视她一瞬,把手松开了。

    “一一,我有话跟你说。”

    她手指圈住手腕,“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这件事在我这里已经了结了。”

    “一一,我……”孟镜年却似有非说不可的决心。

    “……我已经做了决定,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改变想法。”林檎打断他,心里有些许的慌乱,但很快还是过去两个月间完全下定的决心占据上风,

    孟镜年嘴唇抿作一线,默了数秒,低声说:“一定要跟我绝交吗?”

    “……这几天是我过得最轻松最自由的一段时间。”

    没有患得患失,没有忽上忽下。不管孟镜年是否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她,也不管他选择冒险或者甘于守成,都和她无关了。

    或许早该这样。

    原本,喜欢他这件事,就应该与他无关。

    “……是吗。”

    林檎抬眼,睫毛微微颤抖,她宁愿觉得是被风吹得:“今年这个生日,其实我也过得很开心。”

    孟镜年没有作声。

    “对不起。就这样吧……”林檎待喉咙里那发梗的感觉过去,将这称呼从喉咙里挤出来,“小舅。”

    孟镜年半晌没说话。

    他站在灯光的暗处,眼睛彻底匿于黑暗,像夜雾行船,不见一丝光明的海面。他不说话,她也觉得那海面像是渐渐地结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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