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转回头看向扶风，嘴角的弧度从刚才开始就没放下来过。“真不容易啊。不过你做得很好。”“这一点我也这么觉得。”扶风将垃圾处理箱按下清理程序，手里攥着水瓶站直了身子。“这样一来，就没问题了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尽量不要在比赛结束之后吐出来呢。”
“要求别那么高啦黎大指挥。”扶风摊了摊手。“放心，我会赶在你们庆祝动作结束之前吐完的。”
黎昼眼底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些许。
“喂黎昼你居然抢走我给扶风递水的机会！！太狡猾了！”
不远处传来叶代卓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扶风深吸了口气，上前摸了摸机甲模拟器的舱门。
她就知道，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
早上八点，整个天马星域分赛区的培训基地一反常态地陷入了安静之中。以往热热闹闹的各大训练场此时只剩下一片空旷，而无人基地最前方的电子信息屏上，一行大字正默默亮着。
“第四十三届星际机甲大赛初级联赛，今日开始！”
城市的另一端，巨大的圆形建筑占据了近千亩的面积，宛如一个能吞噬星球的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如果从上而下地看向建筑顶部，就能看到被镌刻在房顶那行字。
阿尔法星系第一机甲驾驶馆。
这里是天马星域初等机甲联赛的固定举办地，辽阔的室内赛场可以进行各种地图的模拟，遍布穹顶的拟真设备、摄影器械和机甲对抗中所需要用到的一切器材，都能在这里找到。
各种型号的机甲依次排开停靠在地下，顶级的安保措施保证了这种昂贵的大型兵器的妥善保存和正常运转，而多达十数条的观赛通道则将观众有序地引导至装潢华丽的各个观赛台上。
作为整个天马星域繁华程度数一数二的星系，只有阿尔法的首都星才能有这种级别的场馆，才能支撑得起星域级别的比赛。
今天是开赛日，也是今年内这座场馆第二次开放，即将举办的是整个星域初等院校中水准最高的比赛。
无数观众早在风暴期之前就从天马星域各地赶来这里，在比赛抽签开始前便开始排队进入场馆，而无数悬浮在半空的摄影器械则尽职尽责地将场馆内的一切转播到天马星域的每个角落。
“各位观众，欢迎各位准时观看第四十三届天马星域机甲大赛！今天是阿尔法星系风暴期的第四天，正如我们眼前所看到的，来自各个星系的代表队正依次进入场馆。
我们眼前的这片场地就是不久后正式比赛进行的地方，场馆方将会根据比赛队伍所抽选到的地图类型对赛场进行改造，而具体的比赛进程，将会在接下来的环节揭晓！
本届大赛中值得关注的队伍有……”
解说兴奋的声音在整个场馆内回荡着，保证每个观众都能听到他极具煽动性的话语，而哪怕各个观赛台距离场馆中央都极远，可无数观众的喧闹聚集在一起，也使得整个场馆都被一种高昂的情绪所包裹着。
在这种情况下站在面积辽阔的场地中心，就仿佛是所有人的视觉焦点一样。
真是让人蠢蠢欲动啊……
扶风深吸了一口馆内的空气，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要被点燃了一样。
叶代卓笑嘻嘻地站在她旁边，悄咪咪给她指着各个星系的代表队。
“那个那个，是黑云星系的代表队，队长可凶了，是个超级讨厌的家伙，杀过我好几次。那边是飞马星系，实力比较一般，但是人都还不错啦。还有那边……”
所有星系的队伍都整齐地站在指定的区域内，仰头看着最前方半空中的一处突出的高台。
解说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高台上的巨型屏幕亮起，天马星域机甲联盟总长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低着眉眼开始开幕致辞。
漫长的致辞之后，所有队伍的队长从两边的阶梯依次走上高台，进行赛程抽签。
说实话这段距离并不近，能进行机甲比赛的场地本就大得离谱，他们真人踩在这片土地上，高台距离集合地足足有两三百米。黎昼他们的身影很快就缩成一个小点，只能靠着队服的颜色勉强辨认出他。
那抹蓝白相间的身影站在队伍中央，在轮到自己的时候走上前去，按下了前方桌面上的按钮。
随着他的动作，巨型屏幕上，西玛星系的名字下方一串数字飞速闪动着，最终慢慢定格下来，两行数字显现在上面。
04A
7790
正式赛是没有休息的时间的，一场比赛结束之后直接进行下一场比赛，他们是04A的话，就是第四组A队，也就是说他们的第一场比赛是在第四场，而对手则是数字为04B的队伍。
下面的7790则是他们抽选到的地图号码，至于比赛的胜利条件将由04B的队伍抽出。
第四场……好早啊，算算时间恐怕是在夜里。
扶风皱了皱眉，随即又很快松开。算了，时间的不利对于对手来说也是一样的，这一点无所谓优劣。
一边关注着上方的抽签，扶风一边在心里想着。
星域联赛分为前后两个半程，前半程是单败淘汰制，进行三轮，每轮都要抽签，最后剩下八分之一，也就是二十七支队伍。
后半程则是小组淘汰制，三支队伍为一组进行循环赛只留胜场最高者，进行三轮，最后选出三名，然后剩下六支队伍再进行循环赛选出胜者，得出最终的四支队伍参加扇区大赛。
而这场联赛从比赛开始那一刻起就没有休赛期，一场接着一场，而如果倒霉的话说不定还会抽到两轮连着的比赛，那就难受了。
不过看样子，至少第一场比赛结束之后还能好好休息一下啊，第四组上场是很快的，而且前期对手也不一定都很强。
扶风双手枕在脑后，目光看向前方的大屏幕。
此时正在抽签的队伍下方数字不停地滚动着，最终缓缓地停了下来。
04B
003
她神情微怔，抬眼看向上方的队伍名称。
——弗莱尔星系代表队。
第
12
章
003，是胜利编码。
每场比赛需要达成的胜利条件是不同的。
001，基地争夺，占领敌方基地，胜利。002，情报窃取，得到敌方某一信息，胜利。003，存活对抗，规定时间内存活队员最多，胜利。004……
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前三种，其他的其实很少见到。
存活战啊……
扶风感觉有些棘手。
存活战太野蛮了，有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战术可言，单纯地拼刺刀而已。其实她还挺希望能抽到情报窃取的。
至于第一场比赛的对手……
她顺着对方队长的队服找过去，视野很远处隐约能看见那支深紫色的队伍。
扶风眯了眯眼睛。
虽然离得远看得不怎么清楚，但是这支队伍……气息很不妙啊。
身侧传来一道清晰的咋舌声，扶风循声回头，对上了脸色不太好看的叶代卓。
“怎么了？”
“不太走运啊。”话是这么说，叶代卓脸上的郁色却好像只有那一瞬，转眼就恢复如常。“弗莱尔星系和我们一样位居边境，整体战斗实力都会比较高，之前几届不是没有输给他们的记录，第一场就碰到倒是少见。”
“是吗？”扶风摸了摸下巴。“可是这几年弗莱尔的战绩很一般吧？”
“没错。”叶代卓点头。“技术水平太低，结果偏偏抽到的都是情报窃取。”
“这么说，003这个编码，他们大概等很久了吧。”
“那又怎么样？”叶代卓勾了勾唇角。“只能说倒霉了，第一场就碰到了我们啊。”
她的表情写满了自信，不过倒也一点都不讨厌，至少扶风觉得相当顺眼。
“别忘了，我们队伍里可是有我啊。”双马尾的少女转头看着她，脸上的笑意难得沉稳，却比以往都要显得更神采飞扬。“正如我的名字，这个世代，最卓越的右翼前锋。”
扶风笑着拍向她的肩膀。“那就看你了，世代最强。”
*
开幕式之后就是正赛，中间有一个小时的休整时间，然后是第一组的比拼，而西玛星系的队伍则在专用的休息室等候。
扶风和其他队友列成排坐着，听黎昼站在最前方宣布这次比赛的安排。
通常临近边境的星系战斗力都会强一些，一方面是因为民风问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许多联邦军的子女生活在边境，就比如严奕，他的父母都是联邦边境军团的士官。
但是除了战斗兵种之外其他方面却很不稳定，不管是指挥还是技术兵完全看运气。
而西玛星系之所以实力在整个星域都稳居前列，就是因为他们队伍里有着天才指挥黎昼和世代最强的右翼前锋，叶代卓。
她刚才说的可不是自吹自擂，世代最强的称号也不是她自封的。
那是目前整个天马星域初级联赛范围内所公认的事实，是靠叶代卓三年以来所有技术赛事无一败绩的实绩积累下来的威名。
在他们两人的带领下，西玛星系不俗的战力才能被完全发挥出来。
这次遇到的对手，战力还勉强算得上势均力敌，可惜别的都不值一提。
黎昼倒也没什么压力，反而觉得很不错。
这样的对手用来磨炼刚刚适应风暴期的扶风，或许是最合适的选择。
“……以上，总体战略和在基地时讨论的没有什么变化，具体细节场内沟通。最后，我需要提醒大家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绝不能陷入一对多的战斗情境中，一旦被围，在发出求援的同时坚决后退，不能被对方彻底带入包围圈，明白吗？你们每个人的存活都非常重要，希望大家珍惜性命。”
“明白！”
黎昼说完这些就一个人躲到角落里看对方选手的资料去了，扶风想了想，凑过去向他要了一份。
黎昼抬手将资料传到她光脑上，一边头也不抬地道。
“紧张吗？第一次参加域级大赛。”
“还好吧……”扶风点开资料，对方队长的脸就跃出屏幕，她一边向下划着，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与其说紧张，不如说是很兴奋吧。”她看向屏幕的眼神有些微微发亮。“在这样的一支队伍里，我的能力可以发挥到什么程度，我早就很好奇了。”
“呵呵……”黎昼勾起嘴角。“很快就能有答案了啊。”
比赛前期队伍之间实力差距很大的情况非常多，前面几场都是这种情况，所以进行得非常快，西玛星系的比赛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早，当晚六点左右便开始准备入场了。
一般而言一场机甲比赛需要三到四小时，开幕式八点开始，九点半结束，十点半第一场比赛开始，到现在也才过去不到八个小时，第三场比赛都已经快结束了，这还算上了比赛之间的准备空隙，可见赛程推动之快。
总之比她预想得快。
西玛星系的队伍沿着选手专用通道下到地下，准备室里已经停好了他们每个人选择的机甲型号。
扶风朝着自己的惯用机甲“业火”走去，抬手摸了摸机甲的腰部位置。
初等联赛使用的所有机甲是早期星际战争通用的个人机甲，通常高三到四米，比起后期星际战争那种动辄十米以上的庞然大物，这种更接近于穿戴式战争装置这种概念。
工作人员围了上来为每个队员装上生命保存装置，这是一种极为逆天的便携医疗设备，可以在生命垂危之际保住使用者最后一口气，直到后续救援的到来。
这是底线保险装置，而事实上机甲联赛都有严格的风险把控措施，机甲的威力经过大幅度削弱，一旦系统判定造成的伤害实际上可以致死，受击方的机甲内部就会直接判定选手身份死亡并将其麻醉。
机甲联赛从举办第一届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赛场死亡事件，唯一一个丧命选手还是因为突发遗传疾病，并非被攻击。
装备好之后，扶风攀上“业火”的驾驶舱，依次扣好复杂的固定带，然后进行精神链接。
虽然表面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但其实她不是不激动的。
正如黎昼所说，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域级大赛。
初级学院时期只有短短三年。
第一年西玛一综还只是个业余野队，她也籍籍无名。经历了无数艰难的训练，到了第二年才勉强打进决赛圈，最终惜败西玛军备，也就是黎昼所在的队伍。而当年的星系选拔依然没有她的名字。
而第三年，明明她自信已经将西玛一综这支队伍磨砺到了巅峰，却还是差了一步……如果不是西玛星系的队伍里出了事，恐怕依然轮不到她。
她一直都憎恨将希望寄托在运气上，可如果不是有那一丝缥缈的幸运，她或许真的要失去最后的希望。
既然这样，那她只好死死握住最后的机会了。
昏暗的地下室内，十七台机甲几乎同时亮起眼灯，冰冷的战争器械开始散发出令人恐惧的锋利气息。
最前方，黎昼的机甲“运筹”率先朝着已经开启的出口飞去，扶风握了握拳头，感觉到精神链接末端传来的金属碰撞感，开启推进器跟上的同时忍不住扬起了笑容。
不管进行再多比赛，不管是输还是赢，只要还能摸到机甲，只要还能驰骋在这个赛场……
长发被尽数束在脑后的少女眼神亮晶晶的，几乎无法掩饰心底的兴奋。
*
他们抽到的地图7790是沙漠地形，双方的基地都位于半地下，地面上方则是平坦的砂砾区和通道狭窄的岩窟区，总体来说是相当适合正面厮杀的战场。
随着比赛准备开始的信号，西玛星系面前紧闭的基地大门正缓缓开启，厚重的金属门扉被收回地下，外面灼热干燥的空气开始弥漫了进来。
“各位观众！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是第四场比赛，比赛双方分别是西玛星系代表队和弗莱尔星系代表队！值得一提的是，两支队伍都是来自天马星域的边境，都有着卓越的战斗力，而本次比赛则正是杀机毕现的存活战！那么，两支队伍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厮杀盛宴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透过大门缓缓开启的缝隙，扶风伸手虚抓了一把空气，各种环境数据已经开始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她眼前的屏幕上，不断地流动着。
“……二！一！比赛开始——”
几乎是同时，在解说声音还没落下的那一刻，两道影子几乎纠成一道，如疾风一般冲出基地，黑色的“业火”在沙地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而隐藏在阴影之中，纯白的“幽灵”几乎化成一道烟雾，轻而易举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散无形。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双方的左右翼前锋都已经率先进场。在本场比赛的地图里，设备安装难度相当高，而众所周知，西玛星系的右翼前锋是有着‘电子幽灵’之称的叶代卓选手！如果不能在前期狙杀叶选手，弗莱尔星系代表队毫无疑问将会陷入极大的不利之中！”
解说从辅助光屏上拉出西玛星系提交的选手资料。
“那么，本次比赛中负责为叶选手保驾护航的是扶风选手。根据资料显示，这是三年级的扶风选手第一次参加域级大赛，在本场比赛之前，并没有和叶选手搭档过的记录。西玛星系这次的排兵布阵相当令人意外啊。”
“没错。”另一名解说接过话题。“西玛星系论综合战力在本次比赛中绝对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其中精神力高达SS的严奕选手在之前的大赛中也有着非常出色的表现，而他和叶代卓选手同龄，两人有着多年的搭档默契。但是，在这么重要的首站场合，左翼前锋的人选竟然是第一次在域级大赛登场的扶风选手，这样的人员安排，让人相当看不透啊。”
第
13
章
“业火”在沙地里打了个转，精准地停在己方领地的边缘，“幽灵”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在“业火”打出信号的一瞬间就停下了推进器，然后接过扶风递来的零件，开始飞速地组装起来。
令人瞩目的是，漆黑的冲锋机甲并没有按照正常程序站在原地，而是毫不犹豫地启动飞向远处，然后站住了步子。
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她拿出了不知何时已经被组装一半的扫描仪，动作近乎完美地开始安装，进度与另一端的叶代卓完全同步。
“这……扶风选手的行动相当让人意外，她竟然也开始了装备的设置，将队伍中的右翼前锋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众所周知，右翼前锋的应战能力非常弱，就算是叶代卓选手也并不可能抵御普通前锋，而正如我们大地图上所见到的，对方的左翼前锋显然也估算到了西玛星系的目的地，已经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过来了！”
“对于弗莱尔星系来说，胜利的唯一机会想必就是对右翼前锋的狙杀了吧？”
“是这样的。”另一名解说在屏幕前点着头。“弗莱尔星系中并没有十分优秀的技术兵种，他们采取的战略是全员皆战，也就是说，现在有能力在前线执行狙杀计划的，是左右翼前锋两个人。”
解说和大地图都是观众视角，身处赛场内的选手们既看不到敌方的动向也听不到解说的声音，但是扶风很清楚，敌人大概一开始就会与他们进行交锋。
黎昼分享给她的资料很全，过往的作战记录也有概述，因此对于即将到来的对手是两个人这一点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需要判断的只有对方会从哪里出现了而已。
“啪！”
扶风和叶代卓的手中几乎同时出现清脆的声响，两个扫描仪同时开始运转，将探索到的周围地形详尽地反应在西玛星系每个队员的地图上。
“扶风，六点钟方向3千米，还有两分半。”
通讯线路里传来黎昼冷静的声音，扶风应答了声，推进器开启，朝着他所说的方向飞去，而叶代卓与她擦肩而过，飞向下一个安装点，闪身的瞬间，她手中的动作终于显露出来，那是一个正在组装的扫描仪。
“真令人吃惊，没想到扶风选手的安装速度竟然丝毫不比叶选手慢。”
“这里有一个需要注意的细节，刚才扶风选手拿出的是已经组装好一半的扫描仪。扫描仪安装最难的部分是前期组装，将之固定在地面上并隐藏则相对容易。我们从叶选手现在的行动不难推断出，刚才扶风选手所用的那一半应该也是叶选手在半路上组装的。”
“相当惊人的能力！在颠簸的行进途中进行误差不超过半毫米的精准操作，这就是叶代卓，电子幽灵的实力！在所有人都无法察觉时悄无声息加速着比赛的进行！”
“弗莱尔星系的第一个探索装置还没有安装完成，目前看来，西玛星系队伍在前期情报战上已经先行一步。接下来最让人激动的戏码，就要看扶风选手如何应对弗莱尔星系的进攻了！”
最前线即将开始交锋，而基地处，所有人也开始向外移动，慢慢铺展开战线。
队伍最后方，黎昼一边指挥着后方的队员，一边分出神在扶风身上。
虽说已经找出了解决的方法，但是他多少还是会有些担心扶风的状态。
风暴期极大地削弱了她对自身的完美掌控，对她最大的改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