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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归了倒吸一口凉气,在一群神仙面前还很拘束,不敢放肆,只跟他师父悄悄咬耳朵道:“哇!师父师父!那他岂不是我们的老老老……老国主呀!”

    桓容被空桑提醒,向盈阙施了一礼。

    盈阙哦了一声,掏掏锦袋却发现仅剩两颗空桑果了,一手拿着一个,左右看了看,还是递了一颗给桓容。

    桓容察言观色,笑拒道:“多谢上仙之贻,不过我在空桑山上常能吃到,这些是带来给上仙的。”

    盈阙摸了摸两颗果子,问道:“真的不要吗?”她确是不太想给。

    桓容点了点头,没有反悔。这时花玦走了过来,从盈阙手上拿过果子,塞到桓容手里,和善地笑道:“莫要客气。”

    说着,花玦牵住盈阙蓦然空出来的手,对她柔声说道:“阿盈,桓容仙友是客,又为我们送来昆仑令解围,我们不好失礼的,对不对?”

    盈阙觉得有理,便点点头,也对桓容说道:“莫要客气。”

    花玦又将自己的空桑果拿给盈阙:“不过丈夫理应对妻子好的,我的给你。”

    盈阙觉得也有理,欣然接过,也将自己手上留下的那个拿给花玦:“那我的也给你。”

    花玦便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盈阙淳朴的好意,他们旁若无人地相视啃起了粉嫩嫩的果子。

    玖洏拧巴着脸,直愣愣地盯着他们俩啃完了果子,方才一言难尽地回过神来,满面怀疑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果子,又抬头看了看旁边冷漠的阿元,最后慢慢吞吞地举起了果子,送到阿元鼻子下。

    阿元惊奇地将脖子往后退了退,挑起眉头,一言难尽地看向玖洏,玖洏也是一副满腹一言难尽的疑惑的样子。

    玖洏顿了顿,才干巴巴地说道:“咳,我头上的花胜松了,烦你替我拿一下果子。”

    阿元未答,也未接,玖洏顿觉尴尬也无趣,讪讪地便要收回手,阿元却忽然抬起手,玖洏不自觉缩了下脖子,哪知阿元竟是替她重新簪了花胜。

    阿元淡淡道:“好了。”

    玖洏怔了怔:“哦。好的。多谢。”

    第84章

    又来一个小仙女,开心~

    花玦的掌心被盈阙托在手中,

    盈阙另一只手又叠在他的掌心,像是他掌中捧了一团细雪,玉纤纤的手指画来勾去,痒痒的。

    “不要动呀。”

    花玦一低头便瞧见盈阙正认真地看着自己,

    一双清凌凌的眼仿佛也在嗔他乱动,

    心中顿时如同被微风弱柳拂过,

    泛起涟漪悄悄。

    花玦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果真不曾再动了。

    盈阙满意地接着在他手心笔划,写一句花玦便往阿元那边瞧一眼,

    写完了,

    花玦神情却越发凝重。

    盈阙从大石上站起身,

    捧起他的脸颊,好让他低下头正照进自己眼中,

    盈阙细细地端详着他的神情,却是不解,便问道:“怎么了?”

    花玦展开眉头:“不要紧的,

    你放心。”

    盈阙哦了一声,未再追问。偶然回头时,在一群栽树填路的天兵中浮掠而过的目光,被一个安安静静、格格不入站着的姑娘牵绊住。

    那姑娘在一群披甲佩剑的兵将之间,

    裹素纱软柔,

    孑然独立,端是一番遗世之姿。

    一袭长长的月白纱半覆玉颜,拢掩青丝,

    从头到脚皆拢进了这月白颜色里,

    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也雾水蒙蒙的。那姑娘远远看着仿佛是有飘飘轻云笼于周身,隐隐绰绰,

    好像怎么也看不清明。

    盈阙朝她走了过去,她瞧见了盈阙,却不避也不迎,就那么站着。

    走近了看,这姑娘依旧看不清,像雨雾里的白梨花,岚霭下的白木兰。

    盈阙说道:“你也得干活的。”

    裹纱的姑娘将秀气的娥眉皱了皱:“这里不是我弄的,我与他们不是一道的。”

    盈阙又道:“你是与他们一道来的,推诿不得。”说着,便又拿出了昆仑令。

    那姑娘无奈:“好罢。”说罢,起手施术,捻起一段治愈诀复生了周匝的一片花木。

    那壁厢,桓容细眯着眼,喃喃念叨:“像、真像!”空桑纳罕:“这你也看得清?”那一身轻云流光法衣罩着,他眼里都只能看到一团云雾,而桓容刚成仙不久,修为能比他还高?

    桓容自然地接话道:“我见过啊,这位神女常去琅嬛阁借阅古籍善本,我得以见过几次。第一回还曾错认作了盈阙上仙,后来才知道这位神女是望舒宫的,与昆仑没有一分干系。”

    花玦眸光流转,望着前方,不着意地与身旁问道:“错认?仙友这是认得,还是不认得阿盈?”

    桓容含笑答道:“三百年前匆匆见过上仙一眼,经三百年之久,轮回几度,便记不大清上仙仙姿了,殿下见笑了。”

    “哦?几经轮回仙友都不曾忘记阿盈么?”花玦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桓容。

    空桑眼皮一跳,听这话头不大对,于是默默地退后了三步,又退三步,小跑着挤进了那边正埋头窃窃私语的和尚师徒之间,聊起了西陵民生。

    桓容扭头看了盈阙一眼,与花玦正色道:“当年上仙救了西陵一国百姓,也救了在下,在下感恩莫名,但当日上仙一番话在下却是三百年不曾想通,为凡人时,世世历劫,虽不记得前世,却冥冥之中世世都受那一番论道困心。如今成仙,依旧想将做凡人那时问不了的话,问一问上仙。”

    花玦意味深长道:“原来不同道哇。”

    花玦没想到,接这句话之后,桓容竟回答了一句:“是,不同道。”

    花玦斜乜向他:啧,还是做神仙的日子短了,资历浅,什么话都敢说,真不怕得罪神呐。

    花玦自觉身为前辈,便宽慰了他几句:“不同道也不妨事,八荒六合内,便没几个能与阿盈同道的,你也不是第一个了,莫被阿盈带偏了,你继续坚守本心就好,别怕,昆仑最是宽容的。”

    “多谢殿下。”桓容有些意外。

    就在空桑向空心归了问询西陵民生问得抓耳挠腮,又将西陵民意记了满满半本簿子之时,天兵天将们终于将西陵境外恢复如初。

    离戈领着众将上前告退,盈阙点点头便放他们走了。不过望舒宫那位神女却没有跟随一起离去。

    离戈在走前将一物交给了阿元,正是少虞他们在无念九哭境里得来的那个青色圆球。阿元拿着圆球在手里转了几转,圆球上萦绕的紫气在日光的照射下藏进了球中,颜色也淡了些微。

    “这是妖族少君的东西。”阿元想起来了这物什的来历,“每一任少君都有一个,是妖族少君在受封大典上必得佩戴的,平日里并无什么实际用处,天宫收录的妖王族典籍里应该有记载。还请战神回去查一查这枚是哪一任妖族少君的。”

    “是。”

    盈阙本不欲问,但回头看看花玦,又看看阿元身后,还是向那位望舒宫的神女问道:“你不走吗?”

    那姑娘提醒道:“我方才说我不是与他们一道的。”

    “哦,对的。”盈阙恍然想起她是说过的,顿了顿又问道,“那你何时走?”盈阙握着昆仑令的手又蠢蠢欲动。

    她在盈阙抬起昆仑令之先,低声说道:“我晓得你们在说谎,从第一句起便知道了,但我……你作甚?”

    盈阙施完定身法诀后,悄悄挪腾两步,挡在了她身前,好教正在撤兵离去的离戈瞧不见这边的小小波澜。

    离戈走干净了,被定了身的姑娘方才开口:“如此可放开我了么,我会留下的,你们说的谎我并不在意,不会与人道。”

    盈阙见她行事古古怪怪,毫无章法言——明明与离戈一道前来,却不是一道人,明明看穿了谎言却不戳穿也不逃走,反而坦言所知且要留下。

    盈阙看不懂,便索性想抹去她这段记忆,如此也省掉了麻烦。

    而她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呼道:“花玦殿下!你可记得在月下府系的红线?”

    花玦被她喊来了,拦住了盈阙:“阿盈,且等一等,我来问问她。”

    盈阙点点头,花玦也不急着为这姑娘解开定身诀,只是颇为温和地问她道:“听闻仙友出自望舒宫,今日是为月下府红线之事而来?”

    盈阙扯了扯花玦的袖子:“什么红线?”

    花玦挠挠额角:“唔……”

    “花玦殿下曾在月下府将自己与雪女的名符系上了红线,挂于姻缘树上。”那位神女语调清冷平淡地替花玦答道,“近日,花玦殿下与雪女的红线引来了天火,焚了半座月下府,所有红线尽被烧作灰烬。”

    “什么?”

    那位神女并不在意花玦的心绪如何,淡漠地继续说道:“重结姻缘红线之材有缺,月下仙人忙于重栽姻缘树,便托我来此集取结线之物。”

    花玦问:“你要什么?”

    “系铃解铃原须一人,此事因由二位而起,便该由二位而解。”

    花玦已有些微不耐:“仙友且直说。”

    “月下老人教我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你且再听。”那姑娘直耿耿地如是说道。

    花玦不由语噎,她继续如背书似的背道:“姻缘红线非比寻常,须得以最柔软且坚韧之物织结,而世间有情人的情丝最软,离愁最韧,属相思最绵长,这便是红线所缺之物了、呢,故而月下仙人托我来向二位取得这三物。今情丝已得,惟缺离愁相思二样,须等得二位离别之日方可集全,是故二位无须在意我会否向天宫通风报信,劳烦请先放开我。”

    花玦凉凉道:“若然,仙友怕是等不到了,仙友眼下便可回望舒宫去了,玦当改日再往月下府请罪,另作弥补。”

    那姑娘毫不在意道:“天意如此,分不分离绝非花玦殿下情不情愿可定。”

    花玦叹了口气:“我大约是明白月下老人为何要你将他的话尽数背下来了。”

    那姑娘钝钝地眨了下眼:“为何?”

    这题盈阙会:“怕你自己说话会挨打。”

    花玦笑了笑,替神女解开了定身诀:“仙友还是早些回家吧。这里的人与神皆为天族所弃,你留在这里,与我们扯上关系没有半点好处。”

    盈阙对花玦道:“她知道你说的谎,不能走。”

    花玦瞥了一眼那本要说什么,听到盈阙的话后又改了口的姑娘,听她淡淡说道:“是,我知道,你们不能让我走。”

    盈阙蹙眉望向她:“你说过不说的。”

    她也道:“你也未信。”

    盈阙凝起一段冰凌指向她:“不放,不许说,放,也不许说。”

    花玦牵住盈阙的手,取下冰凌,以眼神安抚好了她,又看向那说不通的姑娘,像包容一个不通事的孩子似的无奈道:“那仙友便请自便。”

    她也毫无自知之明地应道:“嗯。”

    花玦牵着盈阙走开,空桑携着空桑兽迫不及待地上前来告辞,走前招呼了桓容一声,桓容却说故国暌违已久,不忍就离,便要留下。

    没一会儿,青蓦携京沂、玖洏也来告辞,说妖族有蹊跷,要与阿元去探查一番。临走前,青蓦将北狄旧事提醒了盈阙。

    “四师弟来信说瑶姬神女不曾回去北狄,是不放心你之意,他……师妹你记得早些回家,二师妹与行云将不流云打理得如你走前一般,师父与师兄师姐们都记挂你,你也收敛些性子,莫要总弄得一身伤。”

    盈阙只老老实实地回了句实在话:“师门规矩,历千年世间,无大事不可回。”

    青蓦噎了一噎,都说长兄如父,他这满腔慈父牵挂心都被堵了回去,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盈阙却已蹲下来与京沂说话。

    “可有带鉴心镜出来?”

    京沂点点头,盈阙便拿出一只缀了一圈五彩铃铛的手镯,问她道:“我用这个换鉴心镜,借用一段日子好不好,这个送你。”

    京沂一向便欢喜盈阙,且这个铃铛手镯也真的是很好看,于是欣然答应,从内襟里掏出戴在颈上,已化成了指盖大小的鉴心镜,递到盈阙手中:“鉴心镜本就是阿盈师叔送给京沂的,阿盈师叔随便用多久都行!”

    盈阙便要将手镯给京沂,这时青蓦已认出了那只手镯,忙拦京沂道:“你都说鉴心镜是师叔送你的了,她不过借用一下,你也好意思再拿师叔的宝贝?胖鬏儿你羞不羞?”

    京沂果然红了脸,盈阙却觉得麻烦,直接塞进京沂手里,她淡淡道:“一个法器罢了,昆仑谁也不用它。”

    花玦在旁心道:此言仿佛有些许耳熟?

    盈阙送的这个手镯是渡缘十二铃,是西王母以前锻造的神器,东望山灵宝台里的渡缘珀正是仿制的这个,只不过渡缘珀仅有聚灵化用之能,不及渡缘铃功用的十之一二。盈阙不知此器之贵重,青蓦却是晓得的,并不好意思教京沂白白收下这个,连连推拒。

    盈阙不耐烦了:“不是给你的。”

    这意思便是——既不是送给青蓦的,便也轮不着青蓦来推拒不受。

    青蓦知晓盈阙的脾气,如此再拒怕是不好,更兼京沂确实还缺个称手的法器,了不得以后他再给盈阙师妹多送些什么,还了这情便也是了。于是便教京沂拜领了她师叔这份大方的赐予。

    玖洏看着少虞,踯躅于地,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少虞发觉了她犹犹豫豫的目光,主动道了句:“珍重。”

    这便是不与他们同行了。玖洏也能理解,想了半晌,最后只能劝慰道:“你莫要难过了,她……也想你好的。”玖洏也晓得,这一句煞是单薄。少虞淡笑着低低应了一声,道了句谢。

    少虞对盈阙道:“敢请仙友移步说话?”盈阙答应了,随他走远了些。

    阿元看着眼睛黏在了盈阙身上的花玦,眉头跳了跳,向青蓦他们拱手道:“几位请先行一步,元少顷便至。”

    说完,阿元转向花玦,冷冷道:“跟我过来。”

    花玦诶了一声,跟着阿元走向另一边。青蓦见他们都有悄悄话说,便一手拎着一个不省心的女娃娃先走了。

    阿元将身后扮作合虚宫护卫的花簌交还给花玦。花簌安安静静地待在旁边,听他们说话,不问也不吵。花玦替她摘下沉重的头盔,拍了拍她耸耷着的小脑袋,一时也顾不及安慰她。

    花玦复杂地望向阿元:“你什么意思?若是让天帝知道了,你……”

    阿元打断了他:“别婆婆妈妈的,我并非为了你,是为了众生可得太平。魔族已成跗骨之疽,蔓草难除,火烧不尽,反害无辜,惟有早斩其根,断其源,方免使兹蔓。”

    花玦有些意外:“你是主战?”

    阿元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主不主战算什么说法,站在一堆又一堆自己逼死的白骨之上粉饰太平,难道便算是和?”

    花玦默默。

    阿元掀了掀眼皮,拍拍花玦的肩:“不过你当心着,若她……若魔子现世,为祸苍生,我必会亲手杀了她。”看着低头缄默,矮矮小小的花簌,阿元最后还是改了口。

    “不会的。”

    交代完了正经事,阿元想起别的,见花玦时不时扭个头,总往盈阙那边瞥,不由咂舌:“我说你也不必整日盯着她吧?就不能出息点?办点好事儿?别动不动就自己往死门里撞。”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花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我有媳妇儿小孩热炕头,还要出息作甚?”

    “热炕头?”阿元被逗乐了,“你这两个媳妇儿小孩儿怕不能吧,若说是砸山头,倒是容易些。”

    花玦不乐意了:“说谁呢你,我家娘子柔情似水,我家小孩儿烂漫可爱,你这就是酸的!”

    阿元咦了一声,花簌听着都发了个哆嗦。

    “说来你也成了亲,还未曾道贺呢。不过愚兄我这身无长物的,今日你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我得好好想想改日还什么礼。”

    “唔……”阿元摸了下鼻子,“可有什么保家室和睦的法门?”

    花玦忍笑道:“嗯?怎么个保法?”

    阿元瞧出了花玦强忍笑意,冷冷道:“不至于血光之灾便好。”

    花玦惊了一惊:“啊……这……”

    第85章

    他拿漂亮话哄我,我将他踹下了悬崖,他送我了百蝶,我还了他一幅画。

    少虞想,

    小狐狸是昆仑的狐狸,昆仑的神都不容易死,那小狐狸也不该那么轻易便殒了性命吧。

    一条烛龙罢了,他们都活了下来,

    昆仑的小狐狸怎么能死呢?她怎会死在一条烛龙爪下呢?

    少虞想,

    盈阙一定能救她的吧。她那么怕疼、又贪生的一个姑娘,

    满脑子刁钻点子的鬼灵精,她怎么会让自己真的死掉呢,

    直到最后她都心心念念着的盈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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