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迎雪一听迎夏这么说，双眼一下就亮了：“哎呀！我怎么没想到！”次日一早，柳云珩身边的三元早早便捧着个匣子候在碧苍院门口，竟也未曾敲门。
直到洒扫的婆子开了门，三元才忙上前，见主屋灯亮着，道：“劳烦，请迎雪姐姐出来说话，世子爷让我来给少夫人送东西。”
很快，迎雪出来，瞧见头发上带了露水的三元：“世子爷送什么过来了？”
昨日长街宋南姝险些丧命之事，让迎雪对柳云珩心中极为不满，自然对三元也没什么好脸。
“是银子！”三元连忙递上匣子，“世子爷找同僚借了些，凑的银两正好够买下少夫人手上苏州六间铺子，另外……世子爷说，今日他会去姜府与姜姑娘说清楚，晚上一并带着方子回来与少夫人一同用晚膳，让少夫人一定等着世子爷。”
“知道了。”迎雪接过匣子，转身就回了院子，多余一句话都不想和三元说。
三元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在院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迎雪便拿着苏州六间铺子的契约出来。
“我们家姑娘说了，苏州六间铺子换主子，届时还需姜姑娘派出管事，和我们姑娘派出的管事一同去苏州盘库清点，交接账目。”
迎雪说完把匣子递了过去：“我们姑娘叮嘱，让你同世子爷说一声，算上今日还有十二日。”
三元不知道什么十二日，只点头应下：“好，我记下了迎雪姐姐。”
说完，三元捧着匣子一溜烟就跑了。
柳云珩审问命悬一线的要犯，一夜未睡，眼底全都是红血丝。
下属都劝柳云珩去歇歇，可他一想到宋南姝脖子上的伤，是因他救姜箬璃造成的，就根本就无法入眠。
所以，当三元将匣子送到衙署，柳云珩二话没说，就抱着匣子前往姜府。
快马来到姜府门口，柳云珩抬头望着黑漆金字的姜府匾额。
脑海中……
先是姜箬璃哭诉她为了回到他身边，受了多少苦。
后又是长刀砍向宋南姝颈脖时，她双眼含泪，绝望又冷清望向他的目光。
柳云珩用力攥住匣子，手背青筋爆起，双眼发红。
这一次，他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拖下去伤了南姝，最后还是会对不起阿璃。
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今日，他必须将此事解决。
柳云珩用尽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下马跨上姜府门前石阶，叩响正门。
姜夫人听闻柳云珩一大早过来，原本是不想见的。
可想了想，还是让人将柳云珩请了进来。
昨夜，姜夫人和丈夫姜尚书夜不能寐，商议后决定，将姜箬璃送回凤城老宅，免得和柳云珩继续纠缠下去，对所有人都不好。
姜夫人原本以为，要和柳云珩费一番口舌，才能让柳云珩知道他们姜家绝不会让姜箬璃入柳家门。
没想到，柳云珩见了姜夫人便行礼告罪：“今日，云珩前来，是为了当面同阿璃说清楚，如今我已成亲有了妻室，只能愧对阿璃，给南姝一个交代，还请您给云珩一个与阿璃当面说清楚的机会。”
第35章
姜夫人听到这话，高兴起来：“好！好……我这就让人将阿璃唤过来！”
柳云珩能和姜箬璃说清楚那是最好不过。
姜箬璃昨日口口声声说，她和柳云珩真心相爱，死也要死在一起，还指责他们做父母为了名声面子，非要拆散她和柳云珩这对苦命鸳鸯。
就连姜夫人嫡出的三儿子也出来添乱。
今日柳云珩上门，亲自和阿璃说清楚，阿璃必定就能死心了。
姜箬璃此刻躺在床上怄气。
昨日柳云珩扶着宋南姝上马车抛下她，姜箬璃伤心，伤心之余心中那股无名之火也在不断燃烧，辗转一夜根本无法入眠。
很明显，宋南姝的伤让柳云珩心怀愧疚了，柳云珩只注意到宋南姝伤了脖子，都不关心一下她手上的伤！
她承认，选择回来……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代的生活，已经不适应现代社会苦哈哈的日子。
可她会这么不计代价，哪怕死亡也在所不惜回到这个时代，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柳云珩给了她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啊。
她是因为相信柳云珩，想着柳云珩一定在等她，才拼命回来。
可她没想到回来会是这么个状况。
她的父亲、母亲和长姐，都不允许她再见柳云珩，都不允许她介入柳云珩和宋南姝之中。
她三哥哥不过是帮她求情，提起柳云珩和宋南姝成亲四年都未曾圆房，一定是为她守身如玉，希望爹爹和母亲能成全她和柳云珩，就被罚跪了祠堂。
可凭什么？！
明明柳云珩是她的爱人！
曾经，他们所有人都说她和柳云珩天生一对，是金童玉女，凭什么她莫名其妙被带回现代几年，回来后……一切就变了？
连她的家人也都向着宋南姝！
此时此刻的姜箬璃，觉得自己就像现代中被迫离开男主角的白月光，回来后男主角身边有了替身，她这个白月光就显得特别多余。
而那个她的替身，也就是宋南姝，得到了自己男友的爱，得到自己父母和家人的偏疼。
她什么都没有……
姜箬璃在床上偷偷抹眼泪，咬紧了牙关，心中对宋南姝起了些恨意。
她觉得是宋南姝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
不能再让宋南姝继续留在云珩哥哥身边了！
云珩哥哥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再这么继续下去定然不忍心和宋南姝和离，到时候……难不成她真上赶着去给人做妾吗？
姜箬璃坐起身，她得想办法去见云珩哥哥一面。
用来换宋南姝江南铺子的方子，她已经写好了。
事不宜迟，她今日必须出府把方子交给宋南姝，让宋南姝给出她具体离开安远侯府的日期。
那日，她去找宋南姝，一进碧苍院的门，就将宋南姝屋内的陈设打量了个遍。
碧苍院内奢华的家具和摆件儿，大到床榻小到摆件俱是巧夺天工的稀罕物，尤其是门口那架紫檀木描金百鸟画屏，还嵌着颗颗色泽莹润，大小相等的珍珠
就连阿珩哥哥为她布置的海棠苑，都没宋南姝的碧苍院奢华。
姜箬璃心里是略有些不痛快的。
她承认，自己是个贪心的人，也不愿别人动她的东西。
她才是安远侯府真正的女主人。
宋南姝不过是和阿珩哥哥假成亲，她怎么敢仗着手握侯府中馈，就那么随便取用。
估摸着，宋南姝真以为她永远回不来了，所以想一直霸占她的位置，想和她的阿珩哥哥假戏真做！
姜箬璃贴身婢女轻手轻脚推开隔扇进门，站在垂帷前轻声唤：“姑娘，您醒了吗？”
姜箬璃不耐烦说：“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你们别进来！”
“姑娘，柳世子来了，夫人让我过来请您。”婢女在细声细气道。
闻言，姜箬璃立刻起身，满脸喜气掀开床帐道：“快，我要洗漱更衣！”
很快，婢女们端着盥洗之物进来伺候姜箬璃。
姜箬璃因着是去见心上人，挑选衣裳、首饰便耽搁了许久。
姜夫人陪柳云珩坐在正厅，茶喝了好几盏，一点也不着急，旁敲侧击地向柳云珩打听宋南姝的事。
许是因知道姜夫人是宋南姝的亲生母亲，柳云珩倒是很耐心同姜夫人说起宋南姝平日都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
姜夫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提问：“我记得以前南姝喜欢吃我做的梅条，昨日我做了不少，一会儿你带回去点。”
“好！”柳云珩点头，“南姝收到您亲手做的梅条，一定高兴！”
“云珩啊……”姜夫人眼睛泛红，“南姝这孩子，以前过得很苦，这次和阿璃说清楚后，便回去和南姝好好过日子！南姝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了。”
柳云珩手指摩挲着手边的匣子，郑重道：“您放心，我会的！”
“阿珩哥哥！”
闻声，姜夫人和柳云珩都看向门口。
姜箬璃用被棉布包扎的手拎起裙摆，跨进门，眼眶红红地同姜夫人行了个礼后，便走到已站起身的柳云珩面前，把双手举起给柳云珩看，眼泪吧嗒吧嗒掉。
“阿珩哥哥，我手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才来看我！”
柳云珩看着姜箬璃眼中含泪的样子，心口一下就软了。
“阿璃……”他轻轻唤了姜箬璃一声，呼吸也很是沉重。
姜夫人清了清嗓。
姜箬璃回头看自己母亲时，就听柳云珩开口：“阿璃，我受你所托，把你在江南开的几个铺子的房契和地契，都给你带来了……”
一听这话，姜箬璃一下高兴了起来。
事情果然还是要云珩哥哥去办！
“多谢云珩哥哥！”姜箬璃示意婢女接过匣子，又问柳云珩，“那……阿珩哥哥你什么时候与南姝和离，来我家提亲？”
“阿璃！”姜夫人声音染上了怒气。
柳云珩身侧拳头紧握着，想到昨日在宋南姝面前立下的誓言，他艰难开口：“阿璃，我不能和南姝和离。”
姜箬璃愣了愣，顿时怒火中烧：“不和离？难不成你想让我和南姝共侍一夫？柳云珩……你答应过我一世一双人的！”
第36章
“不是！不是南姝的错！”柳云珩艰难开口解释，“是我，阿璃……我不能对不起南姝！我和南姝成亲四年……”
不等柳云珩说完，姜箬璃便着急打断：“是宋南姝逼你了？是因为昨日宋南姝险些丧命让你愧疚了？”
“我双手也受伤了！我为了回来找你，我不是死了一次，我死了无数次！我抛弃一切回来找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凭什么！你答应过我一世一双人，我是为了承诺和对你满腔的爱意回来的！你现在告诉你要我和别人共侍一夫？柳云珩你对得起我吗？”
喊着，姜箬璃崩溃哭出声。
姜夫人坐在主位上，虽然听不懂姜箬璃说的什么死了无数次，可看着女儿崩溃的模样，还是心疼得和刀子剜一样。
可此刻是让阿璃把柳云珩从心底剜去的最好时机，所以她不能劝。
姜夫人紧紧扣住座椅扶手，咬唇看着姜箬璃痛哭。
“阿璃……”柳云珩的轻唤有些无力。
“我没回来前，总是担心……我要是回不来了，留下我的阿珩哥哥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等我，我的阿珩哥哥该多可怜！我想着你是那么守诺的一个人，你一定会等我一辈子！我要是回不来你就会孤独终老，我心疼你……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所以我一次次自杀尝试回来！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
姜箬璃哭得站不住向后踉跄，柳云珩眼疾手快扶住姜箬璃，更加残忍的话……一时间竟说不出口。
他望着姜箬璃，眼泪亦是绷不住向下掉。
“柳云珩，我不同意！我绝不和别人分享你！你是我一个人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管！我不管！”姜箬璃攥着拳头捶打柳云珩的胸膛。
“阿璃！”姜夫人看出了柳云珩眼中的痛苦和犹豫，终于还是上前一把将女儿拽了回来。
她郑重对女儿说出柳云珩说不出口的话：“云珩的意思，不是要你和南姝共侍一夫，云珩要和南姝好好过日子！阿璃……以后娘亲会为你找一个比云珩更好的丈夫！你乖……不闹了！”
姜箬璃脑子“嗡”地炸响，满是泪水的眼中全是不可置信：“阿珩哥哥？我娘亲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姜箬璃想过柳云珩怕连累宋南姝名声，暂时只能娶她做平妻，等到来日风平浪静再让宋南姝离开。
却从未想过，柳云珩会不要她。
柳云珩歉疚望着姜箬璃，哽咽开口：“阿璃，是我对不住你，最开始和南姝成亲，我只是为了能继续找你！可这六年你不在，我与南姝经历了很多，尤其是半年前钰王之乱，我和南姝……生死与共，我……”
柳云珩再也说不下去，缓了缓才又道：“来日……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郎君。”
姜箬璃整个人呆若木鸡。
“乖阿璃！”姜夫人心如刀绞，紧紧搂着姜箬璃安抚，“娘亲一定会给你找到更好的！”
姜箬璃缓过神来，推开姜夫人，一把揪住柳云珩的领口，声嘶力竭哭喊质问。
“我自小一块油皮都没破过一块，你和我一起长大你知道我有多怕疼啊柳云珩！我为了你一次一次去死……哪怕再害怕，我都一次一次去死！就是为了回来见你！你却不要我了！柳云珩……我是为了我们的承诺回来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柳云珩站在原地，一副任由姜箬璃打骂的模样，不吭声。
“不过六年而已！六年！我为了你拼命回来，放弃了所有，你却等不了我六年！那我这六年的不顾一切算什么？我们的情谊，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难道都不值得你等我六年吗？我把南姝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和她一起背叛我！”
柳云珩认错：“阿璃，这不关南姝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是我的错！我已经负了你，不能再对不起南姝。”
姜夫人上前，将姜箬璃扯回自己怀里：“阿璃！算了……算了！你和云珩彼此错过六年，只能说有缘无分，算了……”
姜箬璃整个人像是被击溃了般。
柳云珩承受不住，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心软，便对姜夫人和姜箬璃行礼，毅然决然转身往外走。
柳云珩刚跨出正厅，姜箬璃如梦初醒，疯了般推开姜夫人冲向柳云珩，从背后将柳云珩搂住。
“阿珩哥哥，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会死的！我不要你和南姝和离了！我知道……南姝和你假成亲这么多年，你对南姝有了感情！我愿意做你的平妻！求你别不要我！”
姜箬璃哭得可怜的，让柳云珩心碎。
“如果你不要我，我都不知道我回来的意义是什么，我还不如死了！求你阿珩哥哥……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没有你！平妻……妾！只要你别不要我！我都愿意阿珩哥哥！求你……”
姜夫人捂着心口，恨铁不成钢：“阿璃！”
柳云珩双手扣住姜箬璃环着自己腰的手，闭眼，泪水绷不住：“阿璃，是我对不住你！”
他咬牙狠心，用力握住姜箬璃手臂，将她缠在他腰间的双臂拽开，头也不回往外走。
姜箬璃跌倒在地，绝望喊着柳云珩：“柳云珩！”
姜夫人在婢女搀扶下出来，心疼地伸手要扶已经崩溃的姜箬璃起来。
望着柳云珩大步向外的背影，姜箬璃双眼猩红，推开姜夫人，歇斯底里喊了一声：“柳云珩，你会后悔的！”
柳云珩紧攥的拳头，骨节泛白。
见柳云珩步子未停，姜箬璃绝望轻笑一声，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一头撞在了廊庑下的朱漆圆柱上。
姜夫人睁大眼，朝着姜箬璃扑去：“阿璃！”
“四姑娘！”
柳云珩猛然回头，就看到满是血的姜箬璃如风中落叶般，轻飘飘倒下……
柳云珩全身的血液瞬间凝滞，他飞速朝姜箬璃冲去：“阿璃！”
“阿璃！我的阿璃！那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要娘的命吗？”姜夫人扑过去抱住姜箬璃，生怕再次失去女儿，痛不欲生大喊，“叫太医！快叫太医啊！”
柳云珩冲到姜箬璃身边，瞳仁里全都是惊恐。
“阿璃！阿璃！”
气若游丝的姜箬璃，用那种破碎到极致的目光看了柳云珩一眼，人便晕了过去。
“阿璃！”
第37章
天边最后一丝余晖褪去，碧苍院已是灯火通明。
廊檐之下，钩挂竹帘的铜钩随风轻摆，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
柳云珩憔悴疲惫地站在院门外，瞧着宋南姝坐于窗棂前看书的秀丽剪影，充满红血丝的眸子生疼。
他身上衣服还未换，残留着姜箬璃已经干结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