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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既明夫人为其求情作证,本侯姑且放人。”

    明筝心道哪里就“求了情、作了证”了?

    两人相距不过两步距离,他说话之时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察觉到她有些懊恼,他狭长的眼尾明显带了几分愉悦。适才姓许的慷慨陈词,她便是涵养好,眼底也有几分不耐。他心头石头落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转过身,他简短地下令,“走。”

    郭逊挥退随行官差,亲自掀开帘子,等候陆筠跟上来。

    他走得很慢。

    她就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

    如今她是自由身,他也一样。

    错过的那些日子,他会一点一点的补回来。

    眼见就要与许麓辰擦肩而过,他威严太过,令对方不由自主侧了侧身。

    陆筠没有看他,昂首阔步跨出了店子,后者抹掉适才疼得滴出来的一头汗,上前给明筝行了大礼,“多谢明三姑奶奶……”

    又觉得这称呼实在拗口,他局促不安地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我就、也不跟您装不认识了,往后,我喊你声明三姐姐行吗?”按年岁,她比他大些,两家关系不远,便是没有相看这重意思,喊声姐姐也不为过吧?

    明筝回了半礼,微微蹙眉,“对不住,男女有别,遑论与许二公子更是初回面见,一无亲长引荐,二来有违礼法,许二公子见谅,恕明氏先行告辞了。”

    明筝明显是不悦的,适才在许家后墙,她蹬车之时,就注意到角门处一片竹青色的衣角,等他走入店中,不住向她打量的时候,她就从他眼角眉梢瞧出了几分肖似许老太太的模样。她在许家已经明确地拒绝了表姐为她撮合的好意,他当时就在家中,如何会不知晓她是怎样答复?但他偏就又跟上来,刻意接近。

    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便是这许二公子再好,她也不会再与他有任何往来。

    回程车中,明筝一言不发。

    她心中有些纷乱,某些找不到头绪又似乎正在萌芽的念头,已经烦扰了她许久。

    陆筠……这么多回相见,若说不是刻意,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可若是刻意……难道真像她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推个现代的文,《她是毒》by:百酒狂宴

    沐于归曾真心爱过一个人。

    那是她做家教时辅导过的少年。

    少年性子乖戾,行事乖张,却只在她面前安静听话。

    开始时少年总是抱着她,埋首于她的脖颈,语带撒娇:姐姐等我,千万不能抛弃我。

    沐于归一步步陷入少年温柔陷阱,甘愿背负一切骂名。

    直到那夜皓月当空,少年当着众人的面,精致的面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声音讥讽凉薄地开口:你不过是个老女人,哪里配得上我?玩玩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沐于归才知道,对方不过把她当成可以肆意欺骗的玩意。

    *

    多年后再遇,沐于归是本埠知名律所合伙人,代表律所去洽谈并购业务。

    接待室内,她低头整理着手中材料,开门声响起,衣冠楚楚,面容冷峻的男人由外入内,在见到她的瞬间猛地怔住。

    沐于归却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从容起身,伸出纤细莹白的手,声音淡淡。

    “顾总,好久不见。”

    男人眼眶倏然发红。

    *

    和顾明羽复合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提起当年的事。

    只是午夜梦回之际,男人总会将她压入怀中,肌理分明的小臂异常用劲,在她耳边沙哑偏执地开口:你别再离开我了。

    回应他的,是沐于归清浅的呼吸声。

    *

    沐于归说想要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顾明羽就费尽心思办了个轰动本埠的求婚典礼。

    可当他单膝跪地,手举戒指情深缱绻地求婚时,对方却微微低头,唇边带笑,轻声开口。

    “顾总,玩玩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那一天,原本令人向往的求婚沦为笑柄,精美炫目的钻戒被弃如蔽履。

    沐于归以为,这样当众的羞辱,顾明羽应当是恨她入骨。

    可第二天,月明星稀之时,她回到自己那长时间无人居住的小公寓,却在外面看见等了一夜的人。

    对方眼见她回来,幽暗的双目有猩红溢出,紧紧攥起的手背绽出根根分明的青筋,语气却卑微脆弱。

    “姐姐,我错了,你别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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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第

    43

    章

    自打那日许家的赏花宴变成了相看宴后,

    明筝就不再去参加各家的宴请了。

    便是夏家治宴请了人来,她也推说身体不适一一拒绝掉了。

    她何尝不知,这些人是真心盼着她好,

    希望她能再遇良人,

    希望有人能开解她、照顾她,让她重新开始,也怕她有太多时间去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

    这日得知许家太太将携夏绫上门,

    明筝早早地避开了。

    城东五里的横波寺素来香火极旺,听说这里求来的平安符最是灵验,明筝索性带着瑗姿等人去烧香拜佛。

    她本不是个喜欢向神佛祷祝之人,生活中遇到挫折,

    往往她自己就解决掉了,何须寄望神佛?但过去一段时日她曾替惠文太后抄写经书,那时她住在娘家,

    婚姻正处在迷茫绝望的阶段,

    每日焚起一支线香,

    坐落在金丝楠木书案之后,运笔将《大藏经》《华严经》誊抄纸上,

    奇怪的是,

    心里却得到了难得的抚慰和平静。

    她想,也许神佛当真有灵。

    开阔的宝殿之上,金漆大佛宝相庄严。明筝双手合十,默默祝祷……

    夏日的风透过穿堂轻轻拂过,

    将她面纱一角卷起一点,

    莹润的肌肤如上好的美玉,鬓角发丝微动,是那样丰茂柔软。陆筠目视周围那些或是纠结于苦难,

    或是有所祈求的善男信女们,他们匆匆而来,匆匆而过,可有零星几人,曾目睹这一瞬的风流么。

    所幸所叹,他见过她的容颜。说缘浅,却也不浅。命运兜兜转转,终究将她送到他面前。

    明筝俯拜而起,似乎察觉到周围静下来,她猛地转过头去,见自己身侧两步之外立着个高大的男人。

    他仰头目视着佛像,在众多虔诚跪拜的信众中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一丝不苟的玉带锦服,不染纤尘的云头官靴,微扬的下巴线条分明如刀削笔刻,俊美深沉,清傲而威严。

    她好像已经不再意外他会出现在此地。

    她听到自己心内怅然而无奈地一叹。

    虽瞥见他,不等同于一定要与他搭话。

    从前宫中碍于身份情面,不得不与周旋。

    可实在不是多么熟识的关系,明家与他更从来没有什么交情。

    空旷的殿中人潮往来,交谈声和祷祝声都压得很低,佛祖威严庄重,自不容喧哗僭越。檀香泛着轻烟,以至于整个大殿都笼着一重薄雾。

    她安然跪拜完,伸出手去,等待侍婢上前将她搀起来。

    陆筠注视那只手。

    柔嫩莹光,不染蔻丹,不饰金玉,简单干净,姿态婆娑。什么人有幸握住它,将它紧紧攥住压向心口。

    他喉结滚了滚,将视线移开。

    举目望着那佛头宝相,万千思绪愈发纷乱。他没试过纠缠一个人,一向墨守陈规,有些事便在更年轻的时候也未敢尝试。

    如今他却是要抛却一切礼法去追逐心爱的女人。

    明筝没等到瑗华瑗姿前来搀扶,她骤然回首,发觉人潮正一拥朝外涌去。

    “发钱粮了,发钱粮了!”

    适才还宁静的殿宇,涌起奇异的喧嚣。瑗华等人被隔绝在外,靠近不得。

    明筝下意识瞥了眼陆筠,她心中不定,这种事无论怎么瞧都不像是陆筠这样的人会做的。

    “明夫人。”

    他没有回头,目视那佛像,似笑非笑地开口。

    明筝缓了一息,垂眼哂道:“侯爷好兴致,没想到您也有兴礼佛,想必是为太后娘娘的病情祷祝来的?”

    她话里讥讽之意分明,陆筠又怎听不出。

    他默了一会,点燃一支香,缓缓地供到龛前。

    “娘娘沉疴不愈,本侯确是时刻忧心。不过……”

    他转过脸来,一步步走向她,“本侯奉命前来查探私逃的钦犯下落,斩获些微踪迹,与明夫人有关。”

    他说得流畅又正经,倒令明筝一时疑惑起来。

    陆筠抱臂靠在身后的朱红柱上,低眉道:“今年四月下旬,明夫人府上或是身边,可曾出现过可疑之人?身量颇高……”

    他比了个高度,与他身量相近,“汉话口音有些怪异,左眉有道疤痕,双瞳颜色比寻常人浅些,还有……”

    明筝下意识想说“没见过”,可转念,她陡然想到当日审讯梁家那几个冤她的下人,“……是个陌生男人,眼睛颜色有点怪……”

    她面色一变,陆筠眉头蹙了起来,“明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哈萨图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若曾在她身边出现,若当真与承宁伯府有些勾连,她作为梁霄上任夫人,若被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明筝犹疑道:“但我不是十分确定,此人是否侯爷正在追查的人。”

    陆筠点头:“无碍,将你所知,尽数细说与本侯。”

    余光忽而瞥见门前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的瑗华瑗姿,陆筠方意识到不妥。

    “明夫人,可否移步……”

    他话没说完,明筝打断了他,“瑗姿,上回安姨娘小产后,承宁伯府夜审几个下人,审出来的证词你可记得?”

    瑗姿点点头,不知明筝如何突然说起这个。

    “侯爷见谅,明氏不便久留,为不耽搁侯爷正事,留下婢女瑗姿,有什么话,您只管向她了解。”

    她施了一礼,抬手招瑗华至近前,没再多说任何话语,无言地告辞去了。

    陆筠没有勉强。他抬抬手,外头便涌进来几个官差,打头的便是郭逊,听他漠然道:“把这位姑娘带回去,她知道哈萨图的线索。”

    郭逊吃了一惊,看向陆筠的目光更多了几丝佩服。

    原来侯爷追查梁少夫人,当真是掌握了证据的?

    这些日子他跟着侯爷盯梢对方,他怎么就全无发现?侯爷不愧是侯爷。

    明筝拾级而下,见道外挤满了抢钱粮的百姓。有人在旁感叹着,“这方大人就是仁善啊,这都是第几回派发钱粮了?不止这一处,听说东边照日大街也摆着摊子呢。”

    另一个笑道:“可不是?也亏得他这样大方,百姓都记着他们家的好,上半年涝灾就发了五万石粮食救助百姓,如今他夫人的病大好了,他又这般舍财,换做是我,我也乐意替他烧个香祈个福呀。”

    明筝心中一时复杂起来。适才她当真以为这一切都是陆筠设计好的,为着私下里说几句话……是她小人之心,错怪了他么?也许正像他所说那般,他只是为了查案……

    她回想他端方持重的样子,倒真不像会做这种事……一时赧然,她脸颊都火热的烧了起来。

    **

    夜深人静,几声犬吠打破了巷子里的安宁。

    有人在外来来去去,这是一座宽敞的院落,不是官府,住的却都是官差。

    此刻陆筠坐在一扇屏风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动过。

    郭逊不知要不要再来催问一回如何继续查探,见陆筠摆摆手,意思是不想多说,他只得从内退出来。

    门从外阖上,陆筠终于有了动作。

    他站起身,垂眼握紧刀柄,然后一挥手,将面前一座漆木雕刻的屏风生生从中劈开。

    瑗姿说得很详细。

    梁霄那妾侍如何买通人栽赃陷害,那些下人如何冤枉诬赖,梁霄又是如何糊涂混账。

    他虽没有亲眼目睹当时的情状,可他足以想象得到,她在梁家是何等的孤立无援。

    得到这样好的女子,缘何会有人不珍惜?

    梁霄该死,那安氏该死,梁家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该死!

    他又是无比的懊悔,无比的自责。为了守着不值一钱的信念,他容她在这狼窝虎穴里挣扎了八年。

    他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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