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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邬淮清没把烟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把玩:“你为什么想学?”

    “国粹,总要会的嘛。”

    邬淮清被她的话逗乐,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

    少女的眼睫扑闪得越来越快,只听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教,朽木不可雕也。”

    “你——”祝矜瞪着他,气得不行,深呼吸,说,“我要告诉骆阿姨,你抽烟。”

    邬淮清把手里的烟在她眼前晃了晃:“哪儿抽了,连火星都没有。”

    他唇边带着笑,然后把烟叼在嘴里,模样吊儿郎当的,可说出的话又无可指摘,祝矜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他说话。

    ……

    两人同时想起那天晚上。

    病房的窗户上,树影扔在摇曳,短暂的沉默过后,邬淮清皱起眉,问:“搁哪儿学的?”

    祝矜没告诉他,在上海有段时间她天天跟唐愈混在牌桌上,耳濡目染,也能打几局。

    有一天晚上,她手气特好,赢了一大笔。

    祝矜还记恨着他当初说她是“朽木”,哼了一声,“总之是会的,教我的人很厉害的,不仅厉害,人还好。”

    邬淮清略带深意地瞥了她两眼,没应声,重新坐回旁边的小沙发上。

    -

    祝矜百无聊赖地盯着吊瓶,不能调快流速,只能在心中用意念期许它快点儿。

    谁知派对里有认识祝羲泽的人,走漏了风声,把祝矜过敏的事情告诉了他。

    吊瓶还没输完,祝矜就接到了祝羲泽的电话,他声音很急,问她现在在哪儿。

    “在北医三院,正输液呢。”

    “我现在过去。”

    祝矜看了看吊瓶,也快要输完了,于是说:“你别来了,我现在好多了,吊瓶也快挂完了。”

    祝羲泽坚持要来,“清子明天早上要出差,我现在过去,一会儿送你回去,都这么晚了,让他早点儿回去睡觉。”

    祝矜愣了一下,抬头去看邬淮清,他站在一旁,也正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祝矜又移开视线,在电话里叮嘱祝羲泽开车慢一点。

    挂掉电话后,她再次看向邬淮清,重新道谢。这次,明显态度要比刚刚诚恳很多。

    邬淮清不解。

    “一会儿我三哥过来,你早点儿回去,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出差吗?”

    邬淮清明白过来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脾气,皱了下眉说:“都这点儿了,差不了多少。”

    助理已经帮他收拾好了东西,回去睡几个小时,明天早上直接去机场。

    祝矜心中忽然涩涩的,她有很多话想问,很多话想说,但都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敢问。

    也知道不能问。

    祝羲泽到得很快,到来的时候,祝矜的吊瓶也正好输完了。

    他进病房,先拍了一下邬淮清,“今天谢谢你了,幸好你也在。”

    他知道邬淮清是个冷清薄性的,和自家妹妹又关系一般,向来没啥交集,所以邬淮清今天这么帮忙,他打心底里感谢。

    邬淮清看着他,语气淡淡的:“顺手。”

    祝羲泽没多想。

    护士进来拔完针后,三个人走出医院。

    夏天的风很燥,吹在身上,带着闷热,身后的急诊部仍旧明亮如昼,有人难眠,有人奔波。

    他们和邬淮清在医院门口分别。

    祝矜住的地方在朝阳公园北边,离这儿很远,祝羲泽边开着车,边嘱咐她最近吃饭一定忌口,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说了一堆。

    说来说去,仍旧不放心,“要不你这两天回家住,或者住我那儿去。”

    “哥,我的好哥哥,你快别说了,我耳朵疼。”

    “怎么了,怎么又耳朵疼?”他音调变了变,“要不咱再回医院检查一下?”

    “被你吵的。”

    祝羲泽:“……”

    尽管如此,第二天,祝羲泽还是安排了一个阿姨去她家,负责她每日的伙食。

    祝矜觉得他此举纯粹多余,她自己也会做饭,在上海就是自己做饭吃。

    虽然手艺一般,但她还挺享受这种认真做饭、认真生活的感觉的。

    因为破相,祝矜和公司联系,把入职时间往后推了两周,HR也很通情达理地同意了。

    于是,她白天就待在屋子里,看电影看书,又新买了几个乐高拼。

    晚上的时候,祝矜就去朝阳公园遛弯儿,或者待在小区里溜达。

    这个小区的绿化率很高,由全球几位顶尖的设计师联合设计,很美,很有艺术感,看着这些绿植,即使心情不好也很快会变得愉悦。

    日子悠哉悠哉,一连几天,祝矜都没去绿游塔。

    姜希靓忙着谈恋爱,这次似乎真上了心,连条微信都顾不上给她发。

    于是祝矜也懒得告诉她自己过敏的事儿,怕破坏她心情。

    其实她一直想问问姜希靓关于“孩子”的事情,可是过了那天那个心急如焚的劲儿,话就变得不好问出口,毕竟这属于极其隐私的事情了。

    直到在家待着的第二周,祝矜想出去逛街,买新的蜡烛。

    脸上过敏的痕迹还没完全消去,于是她也没化妆。

    挑耳饰的时候,祝矜在梳妆台上的白瓷盘上翻着,却发现自己前一阵儿刚买的一对樱桃耳坠丢了一只。

    想来想去,才想起上一次佩戴是在那天去宠物party的时候,不过那天情况那么乱,估计早不知道丢哪儿了。

    祝矜有些不开心,这是她在一家买手店淘的,比市面上一般的樱桃坠子要精巧,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特别喜欢。

    她拿出手机,思索一番,打开邬淮清的聊天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

    也不知道他出差回来没。

    没想到他回复得很快:

    祝矜:“……”

    既然他早就发现了,那为什么不懂得问她一下?

    还是说他车上坐过的女人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谁?

    祝你矜日快乐:

    W:

    祝矜把自己的住址发了过去。

    邬淮清把地址按下收藏,然后在聊天框回复:

    见他这么说,祝矜索性放弃去逛街,又换上在家里穿的衣服,拼没拼好的乐高。

    可一直等到天黑下来,快递也没送来,她换上运动服,打算先出去夜跑两圈。

    夕阳沉沉,还未完全落山,在地平线上留下半个脑袋,余光和夜色融合在一起,把四周染成模糊的粉蓝色。

    邬淮清坐在车里,看着周围的环境,很漂亮。

    也可以看出小姑娘在家里是真受宠,安和公馆就两个户型,一个是四百五十平的大平层,一个是九百平。

    而四百五十平的起价就要七千多万,据说这只是老爷子送她的成人礼。

    相比之下,祝羲泽他们几个孙子成年的时候,老爷子连个厕所都没送。

    忽然,视野里来了个人。

    邬淮清打开车门,下了车。

    祝矜穿了一件灰色的运动背心和同款式的短裤,正要跑步,一看到他,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她走近。

    邬淮清在手里摩挲着手机,看到她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雪肌、玉骨,被夜色温柔笼罩着,他忽然心里痒丝丝的,想嚼支烟。

    漫不经心地说道:“送快递。”

    10.

    粉店

    没想到你还挺惦记我。

    送快递。他说。

    祝矜看着他,把垂在耳侧的头发往后别了别,问:“那我能去哪儿投诉你呢?”

    “嗯?”邬淮清挑眉,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怎么想投诉我,哪儿让您不满意了?”

    祝矜瞥了一眼他的烟,说道:“太慢了,我等了一下午。”

    邬淮清笑得吊儿郎当地说:“原来等了我一下午,那还真是挺让人过意不去的,要不——”

    他顿了顿,低下头盯着她。

    邬淮清的眼睛很好看,眼皮褶皱很深,眼窝深邃,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那双眼睛总让人有种他很专注且深情的感觉。

    其实只是错觉。

    “我请你吃饭,你行行好,就别投诉我了,这年头快递员挣个钱也不容易,行不?”他边笑着边说。

    祝矜听着他胡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蹙了一下眉转移话题问:“你这车怎么开进来的?”

    安和公馆的安保措施不是一般的严格,没有通行证的车子,开不进来。

    邬淮清指间夹着烟,说道:“找朋友借了个通行证。”

    他也不点燃烟,就在手中夹着。

    祝矜发现他很喜欢夹烟这个动作。“哦”了声,没再问别的,伸出手,要她的耳坠。

    邬淮清把那支烟放在她手心。

    “什么意思?”她不解。

    “帮我拿一下。”边说,他转身打开车门,从车里取出一个装首饰的小盒子。

    “我的耳坠?”

    “嗯。”

    祝矜要接那个盒子,却被邬淮清躲了一下,盒子仍旧在他手中。

    “你还没答应。”他说。

    “什么?”

    “我请你吃饭呀。”他把盒子放在手心里把玩,“好歹我大老远送过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因为他有苦劳,所以他得请吃饭。

    祝矜琢磨着这话的逻辑不是一般的奇怪。

    她发现今天的邬淮清比平常话要多很多,心情似乎也不错,语气温柔得有些不像他,让人不清楚他葫芦里具体卖什么药。

    “你缺一顿饭?”她反问。

    夕阳彻底沉下去,最后一抹金色的光辉隐去,万籁俱寂。

    路灯把一旁的绿植点亮,风中有干净的青草香、虫鸣声,还有远处小孩儿隐约玩闹的声音。

    在这样的环境下,邬淮清的声音显得尤为清冽好听,他笑着说:“还真缺,缺和你的。”

    祝矜看着他这副调情的模样,弯起唇角笑道:“那还真不巧,我晚上不吃饭,要跑步。”

    说不吃饭是假的,在祝矜这儿,吃饭乃第一重要的事儿,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为了身材节食的事儿,她绝对不会干。

    但邬淮清说他缺一顿饭,想和她吃饭,她不信。

    距离上次在医院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周多。这期间,他从未联系过她。

    也不过是今天,她忽然提起了耳坠的事儿,他才过来。

    可能是忽然起了那么点儿兴致,可能是觉得逗她有趣。

    夜风轻轻吹着。

    祝矜说:“还我耳坠,你想吃什么就去吃,自己吃最快活了。”

    被拒绝,邬淮清也不恼。

    他勾起一撮儿她没梳上去的头发,问道:“你确定?”

    “不然呢?”说着,祝矜挣了挣,想要把头发抽出去,一扯,谁知他没松手,头皮一阵疼,她不敢再动。

    邬淮清的食指绕着那撮儿头发,乌丝缠绕在他干净的指节上,黑白分明。

    他笑了笑,“那这个耳坠子,你也别要回去了。”

    “你……”祝矜想骂他,后面的话又被自己堵了回去,改口,“邬淮清,你有意思嘛你?”

    “有意思,很有意思。”他答得一本正经,让人更加恼火。

    “……”

    祝矜瞪他一眼,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盒子,最后把头一扭,索性也不再要那个耳坠子,转身离开,开始按着原计划跑步。

    跑了几步,她才反应过来,那支他没点燃的烟,还被她握在手心里,被手心中细密的汗浸着,香烟变湿。

    祝矜把烟折了折,看它变弯,想起它被他夹在指间的画面。

    其实他抽烟的模样,总是很勾人。

    风吹在耳侧,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锁骨上,那天被咬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祝矜手指不禁摸到锁骨的地方,那儿留下了一小片疤痕,不深,但还能看得出来。

    一向爱美如命的祝矜,这次没有使用任何祛疤的药膏。

    她忍不住想,即使不抹任何药膏

    ,到下个月的时候,这个疤痕应该也会自动消去吧。

    根本留不住。

    安和公馆面积很大,有一条路上好多小孩儿正在骑车,小型山地车被蹬得飞快。

    祝矜看得心痒,想着改天得把自己的山地车从储藏室里取出来,打理打理,然后骑出去兜风。

    这圈儿其实跑得并不惬意,因为祝矜总惦念着楼下有个人,自己的耳饰还在他手中,没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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