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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并非所有的匈奴人都是养马的,相对来说,养牛羊的,要比养马的牧民多的多。

    也不是所有的牧人都有战马骑乘,部族中,只有最彪悍的战士才能拥有一匹真正的战马。

    即便是如此,匈奴人依旧紧紧的咬在后面,看样子他们准备追逐骑都尉大军一直到受降城。

    呼噜声此起彼伏,云琅却莫名其妙的感到安心。

    看着马夫给战马喂水,喂精饲料,云琅也起身,开始给游春马跟枣骝马梳毛。

    这个动作能舒缓战马的心情,因此,当云琅给两匹马洗涮完毕,看着它们大口的嚼着豆子,心情也不由得变得非常好。

    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毕竟,敌人正在后面追过来准备在城下受死。

    在受降城这个投石机不虞弹药的环境下作战,来的敌人越多,战死的也就会越多。

    云琅还没有从美梦幻想中走出来,又看见斥候从远处狂奔而至,他恨恨的对守在身边的传令兵道:“敲锣,别睡了。”

    第二次跨上战马也比第一次艰难的太多了,匈奴人就在后面不远处。

    也不见有谁抱怨,大军又开始启程了。

    霍去病在前,李敢居中,赵破奴守在最后,至于云琅早就窜到最前面去了。

    平日里很胆大的一个人,如今让他走在最后面,他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眼看着太阳落在了地平线以下,大军依旧得不到歇息。

    一轮上弦月挂在半空的时候,大军中除过马蹄声,以及战马打响鼻的声音,再无杂音。

    远处有野狼的哀嚎,只是距离实在是太远,以至于听得不是很清楚。

    后面的天空呈暗红色,那是匈奴人的火把照亮了天空。

    前方一片漆黑,后方又有强敌追赶,云琅很难形容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

    战马甚至不用催动,它就自动的随着马队前进。

    天亮的时候,就看见了大河。

    此时的云琅极度的怀念家里的那些船,如果有船,他可以从这里上船,然后顺流而下,估计睡一觉的功夫,就能抵达受降城。

    战马来到河边低头饮水,斥候来报,匈奴人终于停止了追击,在六十里以外的地方扎营了。

    一夜没睡,再加上之前的那场鏖战,似乎对霍去病没有什么影响,他矫健的跳上战马,只是挥挥手,大军就沿着大河向下游走去。

    烽火已经点燃,留置在河边烽燧里的军卒已经退回了受降城,大河边上,一道道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烟柱尽头就是受降城。

    云琅遗憾的看着已经平整好的土地,叹口气对霍去病道:“这一季的耕种算是泡汤了。”

    赵破奴凑过来笑道:“春天可不仅仅是农耕的时候,对匈奴人来说也极为重要。牛羊需要育肥,战马需要贴膘,牛羊的繁育,战马的繁育也在这个时候就要做好准备。一旦损伤,影响的可不是一年两年的收成,一季荒废,五季弥补可不是白说的。”

    云琅马上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瞅着赵破奴道:“难道说,浑邪王的战意并没有那么浓烈?”

    “去年对匈奴人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年份,春雨,夏雨,秋雨都不错,导致牧草长势很好,加上冬日里又没有出现白灾,最难得的是去年冬日里西边不算冷,冬天没有死多少牛羊,只要春日里牛羊肯吃草,今年的日子就会非常的好过。这样的日子,谁愿意离开牛羊群去打仗?估计浑邪王也是抱着一战功成的态度来对付我受降城的,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动用这么多将士的。”

    霍去病看了赵破奴一眼道:“别这么告诉将士们,狮子搏兔也要全力以赴,不可大意。”

    不知不觉受降城已经近在眼前,城头上旗番招展,自从骑都尉将士出现在城头瞭望哨的视野内,城头上就传来沉闷的战鼓声。

    硕大的谢字将旗竖在城头,城头上烟雾缭绕,看样子滚木礌石,金汁铅水已经准备妥当了。

    谢宁得意洋洋的站在城头,瞅着疲惫的骑都尉诸军大吼道:“来将通名!”

    即便是李敢,也被长补跋涉折磨的没多少力气了,抬头看着盔明甲亮的谢宁道:“通你娘的名,快给耶耶开门!”

    谢宁郑重其事的挥舞一下旗子,然后,沉重的吊桥就被放了下来,一队军卒从城门洞子里涌出来,搬开了放置在城门外面的拒马,弄出一条通路。

    城池下面的壕沟里居然有不少的尸体,不是匈奴人的,看衣着更像是羌人。

    第一零二章

    准备迎接解放的羌人

    “郭解押送羌人奴隶回城的时候,狼烟起来了,那些羌人奴隶就暴动了,结果,被郭解带领的羌人猎夫给杀了。”

    谢宁见云琅的眉头皱的厉害,就连忙解释一下。

    “让郭解带人把尸体清理走,他可以杀那些羌人,却不能让城里的羌人看见这么些羌人尸体,这会很容易造成兔死狐悲之感,对我们治理受降城不利。”

    云琅吩咐一声,就随着大队进了城。

    野蛮是一种手段,却不能成为常态,更不能公之于众,必须要保持汉人在羌人心中比较高尚的形象,如此,才能成为羌人效仿的目标,最后达到同化的目的。

    回到房间的云琅,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苏稚的治疗,虽然受伤的位置比较尴尬。

    苏稚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如果平日里这样接触,她必然会害羞。

    只是,当她站在一个医者的立场之后,立刻就没有了什么羞涩感,云琅看着苏稚熟练地清理溃烂的皮肤,用柳枝水清洗伤口,手法已经非常的熟练了。

    这种伤口是不能包扎的,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暴露在空气中,好尽快的晾干伤口,让皮肤结痂。

    “全军似乎只有我一个人骑马骑的如此狼狈。”云琅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没话找话。

    “不要盖上毯子。”

    苏稚扯掉了云琅刚刚盖好的毯子。

    这句话非常的具有歧义,云琅的脑子自然能够分辨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的身体却非常愚昧的起了反应……

    “匈奴人没来,你就这样好好地躺着,不要胡思乱想,虽然何愁有已经走了,我们却更加应该恪守规矩,一且等回到长安之后再说。”

    苏稚毕竟是一个少女,看到恶行恶相的云琅,转过头轻声道。

    “你说匈奴人没来?”云琅努力的将思绪放在军国大事上,他的手却已经摸到了苏稚的腰上。

    苏稚的腰身温热,就在云琅的手考虑要不要探进深衣的时候,面红耳赤的苏稚一下子就从卧榻上弹起来,端着装满药物的木盘匆匆的出去了。

    云琅遗憾的瞅瞅左手,放在鼻端轻嗅一下,就大声的呼喊刘二进来,匈奴人为什么没有来,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匈奴人停在六十里外没有动弹,将军已经加派了斥候严密监视,总之,看将军的意思,我们是不会出去的,您就好好地养伤。”

    刘二笑眯眯的回答道,他很喜欢看见苏稚小脸红红的从主人屋子里出去,这说明,云家马上就要迎来一位女主人了。

    他想成为刘婆,梁翁那样的云氏家臣,而不仅仅是一个家将头目。

    只有云氏这个家族变的很大,主人才会考虑扩大家臣群体,至于任何将家族变大,刘二认为除了让主人多生一些孩子之外,别无他法。

    “再叫几个人来,把我抬上城头。”

    云琅尽管瞌睡的要死,这个时候,还是留在城头比较好,哪怕在城门楼子里睡觉,也好躺在床上。

    被刘二放在椅子上,四个家将就抬着云琅上了城头。

    霍去病正坐在城门楼子中间,脑袋靠在椅子背上,双眼却没有离开城门前方。

    见云琅进来了,就笑道:“人家不上当啊!”

    云琅回头看看空旷的原野摇头道:“匈奴人没有跟我们在城池下死磕的习惯,攻城对他们来说太难了。”

    “刚才郭解来告诉我,羌人听说匈奴人来了,很多人都带着牛羊去投奔匈奴了。城里的羌人也惴惴不安。”

    云琅痛苦的在脑门上捶一下道:“看样子匈奴人有攻城人选了。”

    霍去病喝了一口茶水道:“是啊,羌人以为可以借助匈奴人的力量把我们驱赶走,他们就能重新获得这片肥沃的土地,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云琅点头道:“驱虎吞狼之计不是这么玩的,看样子羌人可能会因为此战一阕不振!”

    “你准备怎么应对城里的羌人?”

    “这好办,第一天守城的时候,带十人上战场,每隔三天人手增加一倍,估计十天之后,就会有羌人帮助我们守城。”

    “什么样的羌人?”

    “那些对大汉统治最不满的人……”

    霍去病仰天大笑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如此喜欢战争的原因,不论有天大的事情,在一场大战之后都会烟消云散。我们给匈奴人留足集结羌人的时间。”

    云琅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不敢出城才导致这个结果的吗?”

    霍去病瞪了云琅一眼,闭上眼睛假寐,毕竟,他也不是钢铁之躯,也需要休息。

    有人帮着操劳了,云琅自然就要偷懒,重新被家将们抬回房间,才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进入了梦乡。

    当事情沿着最坏的设想发展的时候,这时候就会形成雪崩效应,任何预料中的坏事情就会一一出现。

    一连三天,匈奴人依旧按兵不动,而斥候传来的消息却非常的糟糕,真有大批的羌人携家带口的向匈奴人的营地靠拢,去支援他们昔日的主人。

    城里的羌人也没了往日的安闲,即便是那些跟随云琅学习编制的妇人们,也不太来军营了。

    昔日那些绵羊一样的羌人,看到街上的汉军,眼中也开始有了恨意。

    “匈奴人来了,不是来帮助你们的,而是来杀光你们男人的,抢光你们女人的,烧光你们房子的……

    将军有令,你们可以推选一些人上城墙去看看真实的场景,不要被匈奴人骗了,更不要被匈奴人利用了……

    你们留在城外的族人……已经完蛋了,他们的牛羊被抢走了,他们的妻女成为了匈奴人的财富,他们的牛羊早就成了匈奴人的口中食……

    你们的头人巴度的脑壳已经被浑邪王制作成了酒杯,上面镶满了黄金,宝石……

    想想吧,汉人是如何对待你们的,再想想昔日匈奴是怎么对待你们的……

    如果有人当我说的话是放屁,那就大胆的去城墙看看,看看你们的族人是如何被匈奴人逼迫着攻城的。

    是如何被强大的汉军杀死在城下的。

    浑邪王的屠城令已经颁布了……你们准备跪下来等着被匈奴人砍死,还是准备反抗一下?

    自己去想,自己去看,给自己一个不当傻蛋的机会……”

    胥吏们提着木头喇叭,一遍又一遍的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喊话。

    他不知道军司马为何要他们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明白这样造匈奴人的谣言是为了什么,只知道按照军令上的要求,没人每天把这样的话在不同的地方喊一遍。

    “没什么用处啊。”

    李敢刚刚巡视完城池,坐在云琅对面抱怨。

    “现在自然没什么用处,等他们见识了匈奴人是如何驱赶羌人进攻的,他们就会想起这些话。”

    赵破奴幽幽的道:“我以前被匈奴人捉住过,被他们当成奴隶驱使作战过。手里只有木棍,木棒,石块,作为第一波杀向敌阵的队伍,唯一的作用就消耗一下敌军的羽箭。我当年如果不是侥幸捡了一块木板,早就死在军阵上了。”

    霍去病笑道:“驱使民夫攻城,远比野战残酷一百倍,被派去攻城的民夫,几乎十死无生!”

    云琅环视了一下三个人压低了声音道:“仁慈不得啊!”

    霍去病嗤的笑了一声道:“胆敢进攻我城池的人,就是敌人,对他们何来仁慈可言。”

    云琅摇摇头道:“不是你这么想的,至少在这些人进入武器攻击范围之内,还是要劝说一下的,劝说他们回去,不要攻城,攻城只是死路一条。”

    赵破奴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云琅道:“他们背后一定会有执法队威逼的,不前进,就是死!”

    云琅恶狠狠地瞪了赵破奴一眼道:“这关我屁事!”

    第一零三章

    立场的重要性

    立场在很多时候决定了一个人的做事情的方式。

    所谓尔之恶魔,我之天使,就是站在两个不同的立场上对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得出的不同的解释。

    在很久以前,云琅还是一个快乐的大学生的时候,因为他从不参与社会活动,从不参与任何有利于他人唯独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活动就被教授批判,说他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脑袋上顶着这个名头,在学校里的混的简直是神憎鬼厌。

    云琅不是很在乎。

    毕竟自己还有一大群带着各种穷酸怪样的可爱弟妹们要养活,哪有力气惠及他人?

    为此,他连军训时期卖卫生巾的事情都干,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脸红?

    为了报生活补助跟奖学金,他勇猛的用拳头砸在另一个有同样需要人的鼻子上。

    虽然最后他得到了两千多块的补助,却被那个挨揍的同学带着一屋子的同伴揍得更惨。

    即便是如此,当奖学金到手的时候,他依旧觉得很值,至少,他用三轮车拖着一百元一袋的便宜大米回孤儿院的时候,嬷嬷跟傻啦吧唧的弟妹们笑的很开心。

    进入学校的第一天,他就要求学校对他出自孤儿院这事一定要保密,因此,直到他毕业,他的同学们也仅仅知道云琅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不知道他是一个孤儿。

    坑,蒙,拐,骗的事情他样样干过,只要不偷不抢,不跪地祈求,云琅就认为自己拿到的每一分钱都是他娘的血汗钱。

    生活啊……有时会把一个人的道德水准降到一个低的令人吃惊的地步……

    那个时候,云琅的双脚坚定的站在孤儿院的立场上,任何对孤儿院有敌意或者不好的人,都是他的仇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只是一场灾祸,让他的孤儿院消失了……

    来到大汉之后,因为太宰的关系,他的双脚又坚定的站在太宰的立场上,任何对太宰不利的人与事,同样对他也是不利的。

    只可惜,太宰死了……跟他的立场一起被埋葬在黝黑的始皇陵里面了。

    现在,对他最亲厚的就是大汉,云琅是一个忠诚的人,觉得自己应该站在大汉的立场上说话。

    或许,在这一点上,他比所有人都坚定。

    受降城外的青草彻底的从土地里钻出来了,油油的在春风中摇晃。

    燕子在平坦的土地地上低低的飞过,一遍遍的催促懒惰的人们应该播种了。

    地平线的那头有黑黑的狼烟升起,不久,云琅就看到大队的斥候不断地从远处回到了受降城。

    这时候,只有最精锐的斥候才能留在野外跟匈奴游骑周旋。

    当匈奴人从地平线上出现的时候,即便是稳重如泰山的霍去病也睁大了眼睛,且战意勃发!

    “羌人居然这么多啊……”

    云琅有些感慨。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一排排的羌人,他们手里握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坚定的走在最前面,像一个个慷慨赴死的战士多过像一群被人逼迫的牛十个被选出来的德高望重的羌人面容激动,站在城墙上颇有些睥睨四方的感觉。

    霍去病最讨厌敌人在攻城之前还要乌七八糟的说一堆废话,因此,他表现得更像是一个匈奴人,亲自操持床弩,将唧唧歪歪的使者碎尸!

    然后,就听一个大嗓门的使者远远地朝城墙上大吼:“杀进城池,鸡犬不留!”

    听到匈奴人这样喊,云琅笑眯眯的对那些羌人代表笑道:“你们死定了!匈奴人以为你们已经投降大汉了,羌人以为你们早就抛弃了他们,还跟汉人混在一起抓他们回城当奴隶。所以说,你们死定了!”

    一个羌人大汉撇嘴道:“你们也没有什么活路!”

    云琅哈哈笑道:“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几天我们已经把金银细软用羊皮筏子送到大河对岸去了么?”

    “你们要跑?”羌人大汉怒道。

    “这里已经是我大汉的地盘,自然是要抵挡一下的,万一抵挡不住,我们只好全军跑路了,等匈奴人进城之后杀光你们,我们会再回来,你也清楚,匈奴人就不会守城……迟早会走的。城池还是我们的城池,这不会有什么改变。”

    羌人大汉看着云琅道:“你就不怕我们造反?”

    云琅淡淡一笑,鄙夷的道:“你们造过一次反了,你们还吊死了好多自己人。”

    “那是你下令吊死的!”

    “错了,我只下令平叛,平叛结束之后,你们自己怒火难平,把捉到的好多奴隶吊死了。现在乖乖的站在城墙上看看,你昔日的族人们是如何攻城的,看看他们会不会因为你们是羌人就给你们留一条活路。”

    “松开锁链!”羌人大汉自知不妙,他忽然发现,他的手脚已经被别人固定在了城墙上。

    云琅嘿嘿笑着准备离开,拍拍羌人的肩膀道:“如果大战之后还没死,我请你喝酒!”

    云琅对那些羌人的怒吼充耳不闻,来到霍去病的身边叹息一声道:“他们还是不习惯被汉人统治!”

    霍去病整理着弩弓头都不回的道:“打一仗就好了。”

    云琅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膀,这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却应该是最有效的法子。

    匈奴人的骑兵在一箭之地外面来回奔驰,偶尔还会向城投射箭,都是能发出尖啸的鸣镝,每一处鸣镝所指的方向,其实就是汉军守卫最严密的地方。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原本坐在地上的羌人步卒开始前进,这一次云琅看的很清楚,没有人驱赶他们,完全是他们自愿向城池发起的进攻。

    “郭解他们在城外干的事情应该非常的过分!”云琅看了郭解一眼,郭解的身体立刻就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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