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天给老陈打电话时，宋韵还在想，会不会是程亦铮为了抹掉他进入她休息室的痕迹，让人删除了视频。现在这段视频发到她手里，发视频的人是谁，她不清楚。
但那天晚上，她因身体原因而不能登台的事，舞团上下都知道。
宋韵没有回住的地方，改道去了警察局。
视频画面清晰，宋韵是当事人，举报这件事合情合理。
上午十点，宋韵带着两名警察来到剧院。
裴清被捅的事，经过一夜发酵，在舞团已经传得神乎其神，大家都在说，宋韵得罪了裴家，多数要进监狱吃牢饭。
白汀汀感觉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将要倒下，早上又让黄总给舞团投入一笔资金，就等着团长宣布她取而代之成为首席的事。
结果却等来两名警察站在她面前。
“请问是白汀汀女士吗？”
白汀汀脸色一白，旋即笑道：“我是，不过你们是不是要问宋韵在哪里，她捅伤了人，今天没来舞团。”
“白姐，我不是在这呢吗。”
宋韵被两名警察的高大身影挡住，这时候从中间钻过来，神色坦然，“白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昨晚被裴清尾随，属于正当防卫，今天警察过来要问的是我首席首演的那天，你往我果汁里下药的事。”
话一出口，一片哗然，议论声四起。
白汀汀面无血色，勉强笑道：“宋韵你开什么玩笑，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你下药？”
“白姐，我当上首席之后，你的动作这么多，你为什么会给我下药，难道还需要我说出来吗？你收买了清洁工，你往她兜里塞了金镯子，这些证据现在都在警察那里，还有那天我用过的杯，一直都没有动过，现在还能提取出上面的指纹和残留物！”
白汀汀身子有些晃，依然强撑着，还想再说出什么狡辩的话。
身后的警员掏出了自己的警察证，“白汀汀女士，有什么话，到警察局里说吧。”
白汀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两名警察带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原来宋韵那晚没有登台是白汀汀耍的手段。”
“白汀汀一向藏拙，不爱冒头，怎么突然敢耍这些手段，难道就因为搭上了黄总？”
“不至于，你看她门口的那两个人民币花篮没有，落款是程……”
身后有人叫住宋韵，是小唐。
小唐说：“韵姐姐，你刚刚好厉害。”
宋韵想也不是她厉害，而是那份视频起了关键作用。
“韵姐姐，你昨天真的被裴清尾随啊，那帮公子哥有两个破钱，就不拿人当人看，要是我也一定会拒绝潜规则的。”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舞蹈教室，宋韵扫了一眼，没见到鲜肉。
“赵驰又迟到。”宋韵弯腰换上舞鞋，小声嘀咕。
小唐在她身后微张嘴巴，“韵姐姐，你还不知道吗，赵驰昨晚被人把手指头砍掉了，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
宋韵诧异回眸，“砍手？”
第十四章
她独自凌乱（一）
程老爷子知道宋韵出事是在几天之后，打电话让她晚上回一趟程家老宅。
宋韵过去时才想起来，今天正好是程亦铮的未婚妻来程家的日子。
到了程家，老爷子没在书房，佣人带着宋韵往庭院里走。
程家老宅是五进五出的白墙灰瓦院落，院中布景效仿苏州园林，植被繁茂，小桥流水，林叶间的灯光正一簇簇的亮着。
宋韵被管家领到程老爷子的书房。
“老太爷，宋小姐到了。”管家毕恭毕竟。
程老爷子闻言放下毛笔，对宋韵招了招手，“韵丫头，过来。”
宋韵走过去，乖巧的叫了一声：“爷爷。”
程老爷子细细打量她一眼，看见她后颈贴着一块纱布，眯眼道：“裴家那个孙子对你动手动脚了？害怕没？”
想起那晚的事，宋韵有些胆怯，“爷爷，我捅人了。”
老爷子古井般的眼眸里平淡无波，“捅得对，没捅死他，算是让他们裴家捡到了大便宜。”
宋韵心里得到安慰，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程老爷子拿过烟杆，宋韵有眼色的半蹲下身子，用白瓷似的小手捏着金黄烟丝往烟管里装。老爷子平时抽旱烟，专抽南城的小叶儿烟丝，几十万一斤，又香又不涩口。
老爷子吐出一口厚重的烟雾，缓缓说道：“你在青州，有什么事就去找你三哥，他一向权大势大，没有什么是他摆平不了的，爷爷年纪大，现在又不常出檀园，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宋韵笑容微僵，垂下水雾雾的眸子，“爷爷，三哥他平时挺忙的。”
老爷子掸了掸烟灰，不以为然，“韵丫头，你记住，你在爷爷心里一直都是程家的人，你三哥是你亲三哥，不用怕他，也不用怕麻烦他。”
宋韵听见‘亲三哥’这几个字，手指不觉蜷缩了下。
程老爷子一直都是程家对她最好的人，把她当亲孙女看，如果有一天知道她做了离经叛道的事，会不会对她失望，伤心？
叩叩——
“进来。”
程亦铮迈长腿走进书房，目光从宋韵身上淡淡扫过。
自从那天宋韵泼了程亦铮半杯牛奶不欢而散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他头发稍长，向后背打了一层发蜡，发型精致，五官俊朗，显得英气不凡。
宋韵低声叫，“三哥。”
程亦铮错开她的目光，跟程老爷子说：“爷爷，大哥的电话打不通。”
程老爷子叹了口气，“不用打了，你订婚宴之前，他不会回来。”
宋韵听见‘订婚宴’几个字，心像被冷冷抽了一下。
“大哥的复明手术没成功？”
程老爷子‘嗯’了一声，声音格外沉重，片刻后，他转移话题道：“阿铮，韵丫头一个人在青州不易，你待她要像亲妹妹一样，她跟程伊和程莎是一样的。”
老爷子给宋韵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宋韵跟程亦铮客套几句。
原本他进来时，宋韵心跳就快了几分，现在跳的更快了，箭在弦上，她不得不低头抿了抿唇角道：“三哥，以后在青州，麻烦多多照拂。”
程亦铮想着老爷子刚才的话，睇她一眼，唇边含着淡讽，意味深长道：“好说。”
老爷子跟程亦铮还有事要说。
宋韵从书房出来，想着大哥手术失败的事，给他打过去两通越洋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宋韵一时还挺牵挂大哥的状态。
三年前，程老爷子病入膏肓，大哥躬亲照顾，日夜不离，老爷子每次吃药之前，大哥都亲尝后，才会给爷爷端过去。
那次也是为爷爷试药，结果药还没送入爷爷口中，大哥的眼睛就如同灼烧了一般。
幸好，送医及时。
下毒的人早已经被程家狠狠处置，可大哥一双清明的眼睛也盲了。
大哥一直都是清风霁月的存在，从神坛跌落，着实消极了一阵，宋韵得知后，跟大哥联系的格外频繁，总是安慰他，鼓励他，大哥也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看。
可是，这次的手术怎么又失败了呢，这样，她今年很有可能又见不到大哥了。
宋韵从楼梯上下来，有些落魄，听见楼梯转角一阵钢琴声，四指连弹，余音袅袅。
“俞静姐，你跟我三哥什么时候订婚啊？”说话的是程伊。
“还有两个月。”
“你这枚钻戒真大，是二伯母为你选的吗？”
俞静轻“嗯”了一声，她长相清秀，气质娴静，弹钢琴的修长中指戴着一枚闪亮的钻戒，水晶灯柱倾泻，直晃人的眼睛。
“可惜了，二伯母还在日岛疗养，今天不能跟你碰面，不过她亲自为你挑选钻戒，可见对你是极其满意的。俞静姐，能嫁给我三哥，真是好福气。”
这些话像根刺刺入宋韵神经，她一点点后退，被仙人掌扎了一下手心，弄出了动静。
第十五章
她独自凌乱（二）
“谁在那？”程伊率先从黑漆色的钢琴前站起来，一眼看见角落里的宋韵。
“宋韵，你偷听什么呢，想听我说话，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这里听！”
“我没偷听，恰巧路过。”宋韵从廊柱转过来，攥紧手心，她掌心又痛又黏，一定是流了血，可如果让程伊看见她被仙人掌扎了手，不知道会怎么笑话她呢。
“宋韵。”俞静突然出声。
宋韵抬眸看她，俞静穿了一身高定制白色连衣裙，落落大方，宛如仙子，是了，她配得上这身精心装扮，因为她才是今天程家的女主角。
“那天在蓝海饭店，门外的人是你，对吗？”俞静唇形好看，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宋韵没否认，“那天你跟三哥一起吃饭。”
俞静点了下头，“你跟程家的关系，我听阿铮说了，你原也姓程，算是阿铮的堂妹。”
宋韵默默攥紧手指。
旁边的程伊嗤笑了一声，“俞静姐，你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吗，她在程家的十二年是偷来的。”
宋韵的心口像被石子碾过一样，“程伊，我没偷，是医院里的护士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