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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宋韵听说过程亦铮成年后只有一次违背过二伯母的意思,只有那一个人让程亦铮破过例,而宋韵跟那个人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思至此,宋韵狠狠掐住指尖,一再提醒自己清醒一点,不能再落入这个男人偶尔温柔的包围圈里。

    “现在跟我去医院,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再去看一看俞静。”男人手落在方向盘上,好像只是随口的一句话。

    宋韵心里却翻滚起巨浪,她睫毛一颤,“我不去看她!”

    程亦铮抬头掠过她发红的眼尾,目光幽深,“只是看一看,这件事就过去了。”

    宋韵眼睛一热,目光瞥向窗外,还是得她先向俞静低头,这件事才能够翻篇。

    半晌,她哑声道:“好。”

    程亦铮的车在停车位停好,下车锁好车门。余光扫见一辆加长版的林肯,熟悉的车牌号,是程家老宅的车。

    季清伶从林肯车上下来,后面跟着保镖和保姆,她高跟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程亦铮走上前去,扶住季清伶的胳膊,挺拔的身姿迁就母亲的身高,“妈,今天天气不好,您怎么过来了?”

    “静静受了伤,我原本就打算过来看看,刚好她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在医院里,我就过来了,没想到你也是刚到。”季清伶说完,抬眸往程亦铮停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见宋韵站在他的车旁。

    宋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迎上季清伶的目光,乖巧的叫了一声,“二伯母。”

    “嗯。”季清伶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

    再抬眼,那股清冷的目光带着审视落在宋韵身上,“你怎么会跟阿铮一起过来?”

    第四十六章

    白夜不规则(二)

    在季清伶的印象里,宋韵跟程亦铮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而且,宋韵早就离开程家,程亦铮现在又是一家之主,要务缠身,日理万机,宋韵怎么会坐上他的车?

    雪地清冷的光照在季清伶手腕上那串枣木佛珠上,季清伶信佛,佛珠已经被她包出了浆,佛珠上的光泽晃入宋韵的眼,她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正要开口时,程亦铮先她一步回答:“我在路上正好碰见她,路不好走,就让她坐了我的车,宋韵她也是特意来看望俞静的。”

    季清伶睨着宋韵,“我听静静的母亲说,俞静是被宋韵推下楼梯的,来看一看她,也是应当。”

    程亦铮轻哄,“母亲说的是。”

    季清伶和程亦铮走在前面有说有笑,宋韵被保姆和保镖隔绝在后。

    电梯门开,她被动的被人推着走,人影窜动中,看见程亦铮冷峻的侧脸,时而清冷,时而又对着季清伶温和一笑。

    这个男人真的有太多面,一瞬间让宋韵发觉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等宋韵跟着他们从电梯出去,前面突然放缓了脚步,季清伶问:“我怎么好像看见有个人跪在那里?”

    程亦铮脚步一顿,眉毛不可察觉的皱了下。

    宋韵闻声看向那个方向,她心里一凉,脚下踉踉跄跄的跑过去。

    她扑到谭春丽身上,想把她拉起来,“妈,你怎么跪在这儿,快起来啊!”

    谭春丽不知道跪了多久,此刻被宋韵一拉,膝盖和腰胯一阵酸麻,整个人没重心的向前面扑过去,宋韵跪在她面前接住了她。

    “韵韵……”谭春丽鬓发凌乱,脸上还有未消的巴掌印。

    宋韵一阵气血上涌,喉咙干涩得厉害,她站起身,看向周围的人,“你们谁打我妈了?”

    谭春丽拽了拽宋韵的衣摆,“韵韵……不是别人打的,是妈妈自己,你做错了事情,妈妈请他们原谅你,不要再为难你。”

    宋韵红着眼眶,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所以你就跪在这里,自扇耳光?”

    俞母听见动静,拉门出来,她根本没把宋韵母女放在眼里,看见季清伶和程亦铮过来,立时换上一副热情讨好的面孔。

    “程夫人和阿铮来了,快进来,静静在里面。”

    “妈!”宋韵的眼泪掉下来,“你快起来啊!”

    季清伶挪动了两步,听见宋韵撕心裂肺的声音,眼光又落回宋韵身上。

    俞母知道季清伶信佛,容易心软,担心程家那边有所误会,俞母趾高气昂的站在母女俩面前,“宋小姐,你母亲刚刚也说了,她是自愿跪在这里,自扇耳光求我们俞静原谅的。这件事你怪不得别人,你把俞静推下楼梯,一点忏悔之意都没有,子不教父之过,既然你没有父亲,你妈妈代你受过也是应当!”

    俞母一字一句,像烙铁烫印在胸口的皮肉,钻心的痛感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宋韵眼睛红得厉害,“是不是在你们这种人的眼里,我们的尊严就不值钱,就应该向你们低头,就活该把尊严抛在你们脚底下,任由你们践踏?你女儿是自己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她自导自演的戏,她活该!我没有理由向她道歉,我妈妈也没有义务向她忏悔!”

    俞母见宋韵如此的‘不知悔改’,还在程家人面前污蔑她女儿是装的,这怎么得了。

    俞母扑上来就要给宋韵一巴掌,宋韵扶着谭春丽根本躲闪不及,忽然一只手从半空中扣住俞母的手腕。

    一道清冷含威的声音落在俞母耳畔,“俞夫人,这里是医院,闹大了两家人的脸面都不好看。”

    俞母心里慌了一下,眼神落在握着她手腕的那个人身上,那人的身后站着一身肃黑西装的程亦铮,他暗沉的眸子定格在俞母的脸上,竟看得她脊背阵阵发寒。

    冷春甩开俞母手腕,对程亦铮说:“程先生,大房在医院看病,听说俞家的女儿在这里住院,要过来看一看。”

    程亦铮的眼里闪过一道暗芒,一抹黑影从他的眼中平铺开来。

    他抬眸睇了俞母一眼,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俞夫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宋韵在老爷子的眼里还是程五小姐,更何况她今天是特意来看望俞静的,你让她母亲跪在这里,不是俞家做事的风范吧?”

    第四十七章

    白夜不规则(三)

    话音刚落。

    程家大伯跟继妻并肩走过来,程伊挽着大伯母的手臂,亲热乖巧,只是看到宋韵母女,程伊突然像看见老鼠屎一样厌恶。

    相比之下,谭春艳看程伊的目光就要热切得多。

    程家大伯先打招呼,“阿铮也在?”

    “大伯。”男人寡淡应。

    俞母刚才被程亦铮的眼神吓得失了几分神,此刻才缓过劲儿来,拿出谦和恭敬的姿态,“这么多人来看望静静,真是俞家的荣幸。”

    俞静有意把受伤的事闹大,程家人闻讯探望,也是看在程亦铮的面子。

    一行人被俞母请着往里面走,谭春丽看着程伊本能往靠近她的方向挪了两步。

    程伊发现她怔怔的目光,冲着她的方向小声嗫喏,“晦气,丢人现眼!”

    “程伊,你……”宋韵攥拳,谭春丽拉住她,脸色煞白,眼泪晃在眼眶,“算了……韵韵。”

    程亦铮抿唇,对宋韵冷声道:“你也进来。”

    宋韵脑仁突突跳,像赴刑场一样。

    刚站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俞静跟季清伶哭诉道:“伯母,你们都不要怪宋韵,是我没抓住,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刚刚宋韵的妈妈在门外闹,我都听到了,都是因为我,是我不好,千万不用因为我伤了两家的和气!”

    俞静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嘴角还是破的,看起来惨兮兮的。

    俞静戏瘾足,对自己也下得去手。

    程亦铮侧眸看向宋韵,她眼尾翘,此时半垂着,大概是刚才哭得动了心肺,她眼尾像晕染了一层胭脂,妩媚中带着幼态,格外惹人怜惜。

    他蹙眉,薄唇翕动,刚要说话,大伯义正词严的声音传过来,“这件事跟宋韵有关?”

    俞母忙应,“是啊,程家大伯,静静是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的,当时站在静静对面的只有宋韵,但宋韵死活不承认,可是静静摔下楼梯前那一巴掌,是你打的没错吧。”

    俞母咄咄逼人,宋韵像一只摇摇欲坠的柳条,纤细、易折,好像一阵风就能刮倒。

    程家大伯严肃道:“宋韵,是不是这样?”

    程伊落井下石,“宋韵,大伯问你话呢,这么多人看着你,你把你目无尊长的脾气改一改!”

    程亦铮叫宋韵进来无非就是让她给俞家人一个交代,谭春丽还等在外面,宋韵不想浪费时间。满屋子都是程家的人,也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十年前,她被宋家领走的时候,没有人拦过。

    她受了程家十二年的恩惠,就逃不过他们用程家的礼教约束她、质问她。

    她像一只困在囚笼里的,永远都飞不高的鸟雀。

    宋韵没看任何人,低声说:“我无话可说。”

    这下,连季清伶都带了几分愠气,声音沉了沉,“阿铮,宋韵的事,也算是程家的事,她无话可说是什么意思?”

    宋韵无力再跟他们去争辩什么,没等程亦铮开口,宋韵就抬起一双水雾雾的眸子,“是不是,我今天承认了自己的错,你们就肯放我跟我妈妈走?”

    她转眸看向那个尊贵的男人,眼神潮湿又倔强,透着丝丝血红,那眼里有委屈,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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