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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货物

    这座楼公寓呈“匚”字形,共有十层,下面五层出租给居民,第六、七层住的都是塔玛·里亚迪的手下,

    第八层是制冰工厂,第九层是仓库,第十层则是塔玛·里亚迪的住所与安全屋所在地。

    如果说这座楼里的居民,大部分都是毒虫,那就要考虑到这些所谓“平民”所带来的的威胁。

    非法枪支在这里相当泛滥,就算这些毒虫拿不出自动步枪,也能掏出几把小手枪或是自制火铳,再不济砍刀总是人手一把的。

    “目前我方的最大优势,就是敌人无法使用监控系统,只能通过数量有限的对讲机进行联系,

    只要不与大规模敌人缠斗,不断进行游击战,消耗敌方有生力量,总能磨得死他们。”

    李昂整理着思绪,端着枪慢悠悠地走到门口,

    先用枪口左右横移,确定走廊中没有敌人之后,再走出走廊,贴着墙边前进。

    远处楼梯响起了一连串脚步声,想必是被刚才枪响所吸引来的帮派分子。

    李昂手掌一翻,从背包栏中掏出,用其中的撬锁工具,飞快地撬开了他附近的一扇房门。

    房子内是一家三口,男人女人小孩子,相互抱着站在客厅尽头,战战兢兢地看着撬门而入的干员。

    李昂冰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掌。

    一家三口如蒙大赦,急忙跑进侧卧,砰的一声锁上侧卧房门。

    李昂将房屋正门关上,听着一连串脚步从楼梯口走出,在走廊中奔走。

    他侧着身躲在房门旁边的水泥墙壁,右手持枪,左手自腰间掏出一枚手榴弹,

    当脚步声经过房门的一瞬间,李昂朝着木门斜斜射击,打死两人,

    走廊中的敌人仓惶射击,然而子弹尽数打在水泥墙壁上,除了溅起水泥碎屑外再无战果。

    “这里有——”

    领头的黄衬衫男子高声呼喊,却被一发子弹撕裂喉管,只能瞪着眼睛,无助地捂着喉咙向后倾倒。

    两名同伴试图将其拖走,但两枚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精准地命中了他们的眼眶。

    死了三个,还剩七个。

    李昂蹲下身去,任凭头顶处水泥碎片飞溅,冷静评估着现在的状况。

    和绝大多数人想象的不同,现实生活中能抵挡住步枪子弹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太少。

    家具、家电、门窗、楼梯、汽车、货车、卡车.....所有影视剧中能够防弹的东西,在现实世界都会被步枪子弹轻易贯穿。

    只有致密的树木、钢铁或建筑材料,才能抵御住步枪子弹。

    李昂对于建筑学略懂一二,在观察的时候就发现,

    这座建筑内,临近走廊两侧的墙壁属于承重墙,其厚度在300mm左右,能轻松抵挡住一百米内的步枪子弹射击。

    而且李昂所挑选的位置,刚好处于门口与主卧的夹角,就算有子弹从木门贯穿进来,也形成不了跳弹,对他造成杀伤。

    走廊中,单薄的木门已经被彻底撕裂,枪声轰鸣,子弹横飞,碎石四溅。

    李昂倾听七把步枪所在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拔出手雷拉环,手掌一勾,将其掷入走廊。

    两秒过后,爆炸声响彻走道,李昂拿出伸出门外,将军刀光滑的钢制表面,当做镜子,观察走廊中的景象。

    楼道内血流满地,散落一堆焦黑的躯体。

    李昂将手枪探了出去,朝着每具躯体上补了一枪,确定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走出走廊。

    “烤肉的味道。”

    他冷漠地跨过这堆尸体,走上楼梯。

    ————

    公寓十楼,安全屋内,马拉维市第一读枭,塔玛·里亚迪,正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报纸。

    安全屋的面积相当之大,天花板、墙壁、地板中都内嵌有均质钢板,

    大门采用银行金库规格,用100mm的钢材打造,极为厚重,就是用机枪扫射也能屹立不倒。

    屋内,装饰摆设低调奢华,书架、书桌、电脑、武器架一应俱全,客厅正中央还摆放着一张圆桌,桌上还摆着各类菜式。

    此时,安全屋内后方的巨幅监控面板全数变黑,但应急的汽油发电机,还是为安全屋提供了灯光照明。

    被十几个忠心下属簇拥着的塔玛·里亚迪,就坐在圆桌后方,

    他是个四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有些秃头,肤色偏黑,圆脸,慈眉善目,看起来相当温和,上身是件花衬衫,下身是宽松的休闲裤。

    塔玛·里亚迪看起来和那些在校园里经营小卖部的普通中年大叔没有任何区别,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他的伪装。

    他的出身极为贫贱,父亲是个整天酗酒家暴的瘸子,母亲是个智力障碍者。他从小打拳,试图用拳击来为自己搏个出路。

    十四年那年,塔玛·里亚迪错手杀死了日常虐待母亲的父亲,

    逃到城里之后,他凭借好勇斗狠,得到了某个小头目的赏识,

    在马拉维市帮派组织内,一步一步往上爬,最终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岁月流逝,上了年纪的塔玛·里亚迪也像其他帮派大佬一样,开始信教,

    但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恶事做绝、坏事做尽的自己,死后真的能上天堂。

    “不好意思啊,桑托斯。”

    塔玛·里亚迪放下手中的报纸,对着桌前方的西装男子说道:“楼下实在是有点吵。”

    名为桑托斯·阿基诺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桑托斯是叛军首领克鲁兹·阿基诺的弟弟,和他从军的哥哥不同,桑托斯曾在国外留学,主修医学,有牙医执照,

    回国后,桑托斯负责帮助其哥哥,与菲律宾境内的各大读枭进行联络,

    通过叛军掌握的隐秘港口,将菲律宾境内的“特殊药品”,送到海外。

    “喳喳,你下楼去看看处理的怎么样了。”塔玛·里亚迪大手一挥,站在他身后的一名矮小男子点了点头,拿起对讲机,推开安全屋的大门,走下楼去。

    门口处的两名保镖将大门重新关上,塔玛·里亚迪看了眼被合上的大门,笑着对桑托斯说道:“这些特种作战人员确实有些烦人,不过等到三天以后,这座城市就是我们的了。”

    “呵呵。”

    桑托斯摇了摇头,扯了扯西装的领带,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要搞不清主次关系,塔玛。

    要不是你之前刺杀马拉维市长的行动过于嚣张,引来官方注意,威胁到了这批‘货物’,我哥哥也就不需要匆忙出击,与菲律宾官方军队正面交火。”

    桑托斯所代表的叛军势力,与塔玛·里亚迪这名大读枭,在菲律宾官方眼中只是普通的合作伙伴,

    但听现在桑托斯的意思,两者似乎保持着合作伙伴以上的关系,

    甚至于,叛军此次掀起的大规模进攻,不是为了占领马拉维市,而是为了塔玛·里亚迪公寓楼内的某批“货物”!

    为此甚至能不顾事后可能到来的围剿,也要与菲律宾官方军队正面交火,保住这批东西。

    听到桑托斯潜在话语中的指责意味,塔玛·里亚迪依旧保持着微笑,但眉眼间隐隐有些阴沉,

    他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安全屋后方的卧室,那一堆整齐码放在一起的、用合金打造的箱子。

    所有箱子的侧面,都印着昙花的图案。

    ------------

    第九十三章

    阳台

    公寓楼里,毒虫的数量,稍微超出了李昂的想象。

    读品犯罪、腐败与贫困,并称为菲律宾社会的三大痼疾。

    在杜特尔特发动扫毒战争之前,就已经有读枭靠着金钱与权势的大棒,敲开上层社会的大门。

    下至菲律宾基层警员,上至菲律宾司法部长黎利马,半数的菲律宾行政执法机构都有涉及读品利益链中,

    菲律宾的一亿总人口里,有三百七十万涉读人员,而且这一数字每天都在疯狂增长。

    贫困,贪腐,落后,愚昧,每一项因素都在推动读品的扩张。

    没有受到过基础教育、没有经过父母好好管教、没有正经工作、没有希望可言的菲律宾青年人甚至少年人,很大一部分成了毒虫,

    不少人为了得到更多的资金去购买读品,甚至加入了各类帮派,主动进入到这条黑色利益链中。

    这座公寓楼里所住着的所谓“平民”,实在很难界定他们真的只是稍微涉毒的普通人,还是读品利益链中的成员。

    十七八岁,十四五岁,甚至有十二三岁的菲律宾人,在楼道中游荡。

    他们手上要么拿着手枪,要么拿着砍刀,三五成群,高声喊叫着。

    塔玛·里亚迪在特种作战小队进入楼房之初,为了减少手下的损失,

    特意利用广播系统,告诉楼内所有居民,只要杀死或者消灭一名特种作战干员,就能免除所有房租,并从他那领取一百万的菲律宾比索,或者是同等价值的读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特种作战小队被正规的帮派分子打散之后,这些瘦弱矮小的少年人就壮着胆子走出了房间,在走廊中闲逛。

    他们拿着手枪,拿着砍刀,用刀刃不断敲击着走廊里的陶瓷墙壁,发出叮咚脆响,眼眸里尽是对金钱的渴望。

    一个穿着红衬衫的瘦弱少年,粗暴地踹开了某间房门,

    他拿着砍刀冲进屋内,扫视一圈,看见了地上隐隐残留的血迹,血迹残留指向了卧室,

    红衬衫拿着砍刀,悄无声息地趴在了地上,通过卧室门缝看到了什么。

    他兴奋地爬了起来,跑到走廊,手掌还扒着门框,极为兴奋地,朝着肆意游荡地同伴们大喊道,“这里有人!”

    “哪有人?”

    “来了来了!”

    一群人乱七八糟地喊叫着,乌泱泱地冲进屋内,挤在一起,用刀柄粗暴地砸开卧室大门。

    卧室的门后面是一名年轻女性,卧室的床上,则躺着一个面色发黄的年老妇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

    女性瞪着眼睛,对着这群少年叫道:“你们干什么?!”

    她名为利加雅,按照菲律宾的习俗,她通常被称为“欢乐”

    (菲律宾人不管男女老少、身份地位,统统都有一个朗朗上口的昵称,比如君君、大鬼、叮咚、玲玲、乔乔)

    红衬衫的少年盯着欢乐看了一会儿,脸上闪过笑容,一把将其推开,来到床前,趴在了地上。

    床底下,仰躺着一名特种作战干员。

    他的右臂与左腿已经被子弹打伤,血流满地。

    干员费力挣扎着试图端起枪支,红衬衫急忙从地上弹了起来,抱住欢乐,朝床底下喊道:“你要敢开枪,她就没命了!”

    说罢,红衬衫朝左右同伴使了个颜色,两名少年蹦到床上,翻到另一边,侧着身子,将床底下的干员拖了出来。

    干员试图抬枪反击,却被人一脚踹开手上枪械,脸上也挨了几脚,一颗牙齿飞了出去,脸庞瞬间肿了起来。

    “扒了他的外套!”

    红衬衫放开欢乐,少年们高高兴兴地将干员拖到客厅,

    有的人扯下了干员的防弹衣给自己穿上,有的人摆动着干员的对讲机,有的人举着沉重的手枪来回耍弄,

    红衬衫看着兴高采烈的同伴,转过身去,看向强作镇定的欢乐小姐,邪笑着说道:“你是在窝藏他吗?”

    欢乐摇了摇头,看着这张曾经熟悉、现在却无比陌生的面孔,生硬地说道:“他有枪,是他胁迫我的,卡卡,你应该回家去了。”

    昵称为卡卡的少年看着欢乐穿着的衬衫,以及衬衫下那干瘪但轮廓清晰的身躯,舔了舔嘴唇,

    欢乐并不是涉毒人员,她住在这栋楼里单纯只是为了这里廉价的房租。

    卡卡曾经喜欢过欢乐——作为一个纯真的少年的时候。

    但幻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欢乐这么一个没有工作的女性,怎么才能养活的起自己,甚至还有钱拿出来给她重症在床的母亲治病呢。

    答案不言而喻。

    卡卡盯着欢乐,眼睛有些发红,欢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颤抖的身躯顿了一下,

    她艰难地说道:“别在卧室。”

    卡卡咧嘴一笑,将砍刀插在腰间的束带上,拉着欢乐走向了阳台。

    此时,那群少年还在对着干员拳打脚踹,在听不到任何惨叫之后,他们意兴阑珊地拿起了砍刀,准备割下干员的脑袋。

    哒——

    枪声,短促而决绝的枪声,在门框边响了起来。

    那里立着一根黑黢黢的枪管。

    拿着砍刀正要下劈的少年,被一枪爆头,身体抽搐着,摔倒在地。

    还未等这群少年消化完这起发生在眼前的死亡,有一声枪响。

    第二人应声倒地,同样是一枪爆头,血雾弥漫。

    被溅了一脸红白之物的同伴,刚想要惨叫,就被一颗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子弹命中鼻梁,整张脸都凹陷了下去。

    哒,哒,哒,哒。

    一颗子弹,一声枪响,一条性命。

    客厅里的少年何时承受过这样的恐惧,他们或是爬在地上向沙发攀爬,或是站起身来朝卧室跑去。

    但竖在门框边的枪口,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追踪着他们的身体轨迹,坚定而平缓地向他们投递出弹头。

    枪声终于停歇,客厅尸横遍野,此时距离第一声枪响,过了还不到三秒钟。

    阳台上,还保持着撕扯腰带的姿势的卡卡,拉着欢乐蹲在了地上。

    阳台的落地窗前,刚好摆放了一堆纸箱,里面摆放着一些杂物。

    踏,踏,踏。

    军靴踩踏在血泊的脚步声在客厅中响起,李昂嗅着这浓郁的血腥味儿,喃喃自语道:“还差一个。”

    还差一个,

    阳台上,卡卡身躯陡然一颤,他掏出手枪,贴着纸箱想要射击。

    然而,客厅里空无一人,卡卡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看见李昂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阳台边沿。

    黑洞洞的手枪枪口,正对着卡卡的脑门,这一瞬间卡卡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那个抛妻弃子、不知道在哪里鬼混的父亲,那个靠给人洗衣服赚钱贴补家用结果累到生病死去的母亲,

    那个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弟弟,那个给自己一片彩色贴纸、把自己拖入深渊的所谓“帮派大哥”...

    那些人,那些事。

    如果那天,他没有接受帮派大哥递给他的彩色贴纸,说不定他就不会染上读瘾,也就不会失学,带着本应前途光明的弟弟,住进这座该死的公寓。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像母亲临死前叮嘱的那样,好好学习,带着弟弟去城里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啊,差点忘了,他的弟弟也死了,就在客厅,就是刚才举刀的那个。

    啪——

    消音手枪的沉闷枪声响起,卡卡的额头出现一个血洞,脸上还凝固着属于少年的、讨好性质的笑容。

    又一具尸体倒地,李昂看也没看一眼,对着蹲在地上,满脸是血,因为惊吓过度而口不能言的欢乐说道:“你没事吧。”

    “啊,我,我没事。”欢乐结结巴巴地说道。

    “很好。”李昂点了点头,走回客厅,将那名鼻青脸肿的干员从尸体堆里拖了出来,稍微帮他包扎了一下伤口,将其放在客厅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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