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摩拉克斯见白鸷也在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对白鸷如今的心性很满意,不一意孤行的求索,没有刚愎自用,自满于自己的成就,他果然是个很好的修行苗子。
他看着对面那个满怀谦虚,目光如炬的少年开口说道:
“白鸷,不知你是想修行我这拳脚功夫,还是那御使元素的法门呢?”
白鸷沉吟,刚想站起回话,就由想到什么似的正襟危坐,回答道:
“回帝君,就不能都学么?”
摩拉克斯笑着摇摇头,他懂白鸷的想法,但也要怪他没有说清楚。
“当然要全都学,但我的意思是,要以何为主,何为辅,一主一副,一正一奇,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以武艺为主,修以元素之法,是众多夜叉的选择,得益于此,他们在杀戮上无往不利,难有敌手。”
“但也因此,他们对于心性的修行都不过关,若遇到不顺心意的事情,便会心有芥蒂,良久无法释怀。”
“而以元素修行为主,修以武艺以护身,这是众多真君们的道路,调节天象,调动元素,这是他们擅长的事。”
“但弊端就是身体羸弱,不善争斗,但......以大欺小还是很擅长的。”
听到帝君所阐述的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白鸷摇摆不定,他觉得每条路都有好处,都有弊端,很难选择,所以他将求助的眼神放到了师父留云借风真君的身上。
注意到弟子的求助眼神,留云轻咳一声,开口说道:
“白鸷,这是你自己要面对的抉择,本仙也不能替你做出选择。”
“但无论你选哪一条路,本仙都会尽自己所能,将一切所学都交予你。所以,顺应你自己的想法。”
听到师父的话,白鸷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选择武艺那条路,他就要时常外出,去找他那些夜叉兄弟们求教,但他有些舍不得奥藏山这悠闲的日子。
“如何,想好了么?”
帝君的话让白鸷结束了思考,但此时的白鸷还是难以抉择。
两者各有利弊,选择前者,就代表自己在奥藏山的时间会大大减少。
虽说师父应该不介意自己另寻良师,但,白鸷不愿意改换门楣,不要说什么师父支持,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但选择后者,虽说能长居奥藏山,但御使元素之法终究会极大地浪费自己作为夜叉的天赋,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么?
白鸷做不出抉择,所以他没有回答帝君的话,只是低着头,让在场三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怎么,很难选择么?”
白鸷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帝君的问题,但即便是由帝君催促,白鸷也没有很草率的做出选择。
摩拉克斯捏着下巴思考,他有些不理解,如此简单的两种选择为何白鸷却摇摆不定。
但当他看到白鸷时不时的偷瞄一眼留云,他才恍然大悟,白鸷内心或许已经有了抉择,但身处此地的某个人影响了他的判断,让他迟迟做不出回应。
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欣慰。
这是摩拉克斯此刻的心情,无奈于自己疏忽了。
那外表,为人处世都不似稚童的成熟模样,让他忘记了,白鸷也只不过是个孩子。
欣慰的是,他成功的用感情这道枷锁,让那个心不在此的魔神眷属有了牵挂。
他也无须在担心白鸷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辰,大闹绝云间,然后潇洒离去。
白鸷此刻,确确实实的成为了仙人中的一员,至于白鸷是否认同归离集,愿意成为他的子民,他还需要再设计一下。
“白鸷,你能说说你的顾虑么,我看你每次想说出口,都会转瞬间变得沉默下来。”
白鸷抬头,想说话,但有些犹豫,师父本来就在生我的气,我在说些不好的话,师父会不会关我禁闭?
“帝君,这里人太多,不好吧。”
白鸷斟酌半天,最后吐出这干巴巴的话。
白鸷此言一出,留云瞬间变得警觉了起来,废话,白鸷的意思是想跟帝君单独交谈,他忌讳的是谁还用想么。
这个逆徒,又要说些什么让师父难堪的话。
见留云按捺不住,要制止白鸷的动作,摩拉克斯轻咳一声,用眼光止住了留云,见留云不甘的坐回到位置上,摩拉克斯这才开口说道:
“白鸷,你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哪怕是什么得罪人的话也无所谓。”
白鸷秒懂帝君话语里的意思,他抬头向帝君询问,得到肯定的目光后,他这才放下心中的不安,选择将顾虑说出来。
若是师父生气,那就把锅甩到帝君头上,就说是帝君怂恿我的。
白鸷点点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反正帝君也不会在奥藏山久住,这般解释行得通。
但白鸷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帝君的庇护也只有在他逗留奥藏山的时候起作用,当他离开,他开口得罪的师父就该跟他算总账了。
白鸷沉吟片刻,待到心中说辞没有大的出入后,才选择开口。
当然,他也无视了留云那带有警告含义的锐利目光。
开玩笑,帝君都说了但说无妨,我在遮遮掩掩岂不是不给帝君面子。
白鸷轻咳一声,准备站起身来说话。
第45章
不愿选择的理由
“回禀帝君,我的确有些顾虑妨碍着我的选择。”
摩拉克斯点头,示意白鸷继续说。
“我的本意是想选择以武艺为主的那条修行,但选择这样的道路,我在奥藏山的时间就会大大减少。”
摩拉克斯点头,同意白鸷的说法。
“不过,这与你的顾虑又有什么关系?”
白鸷心下感叹,帝君不懂女人心,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摩拉克斯狐疑的瞥了眼白鸷,就在刚刚,他有一种白鸷在说他坏话的感觉。
白鸷轻咳一声,像是躲避摩拉克斯的目光,继续开口说道:
“第一点,师父爱面子,我既然选择了拜师父为师,却又另外选择他人来教导我,这会让其他仙人怎么想。”
“不外乎就是,师父本领不高,难以教导我;又或者是师父没有容人之量,不会把真正高深的本领选择教给我这个敌人之后;又或者,”
摩拉克斯伸手向前按去,打断了白鸷的话,谅他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些没根据的猜测罢了。
“白鸷,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所说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仙人们也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是喜欢在背后嚼人口舌之人。”
白鸷摇摇头,否定了摩拉克斯的说法。
“我相信帝君你所说,仙人们都是很好的人,但帝君你又如何保证其他仙人没有这样的想法呢,不对外人说,但也不能保证不这么想,”
白鸷顿了顿,瞄了一眼与他对坐的归终,又转念一想,反正出了事有帝君负责,继续开口说道:
“而且,帝君你不能保证,没有仙人会不会以此为谈资,用来当面嘲笑师父。”
摩拉克斯欲言又止,他明白,他虽是仙人的神,但也没有那么强大,强大到可以控制、左右他人的想法。
况且,他还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气急之下,拿这一点来应付留云。
摩拉克斯看了一眼下位的归终,没好气的叹了口气,真是让我无法反驳的一点。
两人的反应让一旁看戏的归终炸了毛。
你们俩干嘛看我?我是那种当面笑话别人的人嘛?
嘿!你们看人真准,我就是。
想到这里,气冲冲站起来的归终又讪笑着,坐了回去。
归终的动作让白鸷,摩拉克斯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个号称留云闺中密友的尘王,才让他们不安。
她虽然不是背后嚼人口舌的人,但她一定是当面用种种痛点去刺激人的人。
“好啦,你们商量归商量,不要当本仙不存在。”
留云没好气的打断了两人的叹气,她虽好面子,但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面子去危及弟子成就的人。
“白鸷,本仙曾告诉过你,不要在乎他人的言语,不能让称赞与诋毁影响到你的心神。”
“是,师父。”
白鸷拱了拱手,向师父表示受教了,待留云恢复平淡的样子,端起茶杯轻饮后,他才继续说:
“而且师父怕寂寞,”
白鸷没有理会那个喷出茶水的仙人,继续说道:
“奥藏山本就冷清,偌大的山间就我们师徒三人生活在此,虽不热闹,但也说得上悠闲。”
“但如果我不在了,想必师姐会很无聊吧,她本就心性未熟,正是与人结伴的时候。”
“况且师父比师姐还要怕寂寞一些。”
“听师姐说,在我没有来奥藏山时,师父常年居于洞天之内,没日没夜的绘制工程图,制造机械。”
“除了一日三餐,师徒两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交谈的机会。”
“但自从我来到奥藏山,拜师父为师,师父绘制图纸的功夫少了很多,师姐也不像开始的那般怯懦。”
留云无可否认这一点,相较于以前那冷清不似人所居的仙境,她更喜欢如今友人时常到访,膝下有弟子陪伴的日子。
就算是膝下弟子不安生,时常弄出些让她生气的事,但她也甘之若饴。
“我不想当我久离奥藏山,回到这里时,时而微笑,时而震怒的师父又变成了不近人情的仙人。好动,喜欢撒娇的师姐又变回了一副怯懦怕人的样子。”
白鸷摇摇头,他无法接受那样的师父与师姐。
“哪怕是有些对不起神大人,浪费了她传承给我的夜叉血,我也不愿意为了一己私欲伤害到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留云泪眼朦胧,她几番张口,却又怕哽咽的样子遭人笑话。
但当白鸷,那个恭敬又疏远的孩子能毫无芥蒂的说出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的时候,她真的控制不住的眼泪直流。
她欣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让那个心防甚重的孩子接受了她,她也很高兴,能成为弟子嘴中他爱的人。
此时的归终已经悄悄的来到了留云的身旁,轻轻拍打着,哭成泪人的友人的后背,也没有安慰她,她知道此时的留云是开心的,喜悦的哭着。
白鸷看到归终已经前去安慰师父,这才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转身,继续对摩拉克斯说着自己的理由。
“还有第三点,我虽然与神大人流浪许久,到过很多的地方,其中不乏鬼斧神工的奇景,让人流连忘返的美景。但让我心安的寥寥无几,”
白鸷坐直了身子,炯炯的目光直视着摩拉克斯的鎏金色瞳孔,开口继续说:
“虽然在奥藏山与师父师姐相处时间不长,但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风景,喜欢这里的人,喜欢与师父拌嘴、挨训,喜欢粘人又有些闹腾的师姐,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白鸷揉了揉笑的很僵的脸颊,吸溜了下哽咽的咽喉,继续说:
“有句话叫此心安处是吾乡,身处奥藏山,身处这里,我真的很安心。”
“那颗不甘平凡,不愿意轻易死去的桀骜的心,真的很想平静的生活在这里。”
摩拉克斯静默不语,他也被白鸷话语中那真挚的感情打动了。
他那颗如精密机械,分秒不差的跳动的心脏也因此悸动,他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对面的那个孩子还没有说完,还没到他打断的时候。
“因为这里有我留恋的人,留恋的事物,留恋的风景,我还没看够,还嫌相处时间短,所以我不愿意离开这里,即使是外出远游。”
白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心中翻腾不息的情感,压过了自诩成熟的自尊。
“帝君,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是我爱面子,又怕寂寞才对。”
第46章
鸷无师父,无以至今日
白鸷在泛红的眼眶上用衣袖一抹,继续说:
“明明是我爱面子,舍不得离开,又爱面子的拿师父做理由,明明是我怕寂寞,怕离开之后无人相伴,才不愿意离开这里。”
白鸷哽咽着,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所以,帝君,我想继续跟师父学习修行之事。”
而在首座上的留云终是忍不住了,她起身,漫步,跑起来,扑到了白鸷的怀中,将哽咽的白鸷搂紧了怀中,抚摸他的头。
“好孩子,不愿离开就在这儿,本仙什么都能教你的,你想学御使元素的办法,本仙最擅长了,肯定能教会你的。”
“你要是想学武艺,本仙不会,但本仙回去请教,别人教不会,教不明白,本仙就去求帝君,帝君武艺那么好,一定能让你领悟的。”
“本仙爱面子,但为了想留下的你,本仙能不要的,本仙去请,去求,也给你找个好师傅,你只要认本仙为师就行。”
看着那两个泣不成声,互诉衷肠的师徒,摩拉克斯叹了口气,感叹世间感情之奇妙。
竟然让他们中之最是嘴硬,最要面子的那个,惹得如此模样,感情一物,真是让人......向往又恐惧啊。
看着师徒二人痛哭流涕,归终也止不住泪水,用她那广袖擦拭一下,归终就泪眼朦胧的望向摩拉克斯,希望他能帮帮这可怜的师徒。
盟友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让摩拉克斯一阵头大,他可不想带着安慰好了那俩师徒,又要安抚这个多愁善感,泪如泉涌的麻烦。
“归终,不若你先去安慰他们两个,我们慢慢商量,又不是生离死别。”
“你说的嗷,可不能反悔。”
归终一边擦拭自己的眼眶,一边走向了那师徒。
只剩下叹气的摩拉克斯,在感叹这算是什么事。
他原本想着,让白鸷去跟夜叉们相认,也算是认祖归宗的好事,顺便试探一下,业障在白鸷身上的表现究竟为何,是否会伤及身边人,结果,自己好像那个坏人,惹得众人不喜。
......
此刻,结束早课,正准备看看师弟与师父正在商量什么的甘雨,也是一副嚎啕大哭的模样。
她只听到了师弟所说在奥藏山的时间就会大大减少,她就不敢听了,忍不住地,蹲坐在洞天外的石坎处,涕泗滂沱。
心智稚嫩的她不懂什么离别,相思之苦,她只知道,那个愿意哄着她,宠着她,陪着她,虽然有时欺负她,但总会满足她想法的师弟,以后就很难见到了。
“呜~师弟,师姐我舍不得你,师弟,你不要走....”
虽然甘雨很想冲进洞天内,缩在师弟的怀里缠着她,但她隐约知道,师弟正在进行一件大事,作为师姐的她,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影响师弟的。
作为师姐的她,可以去安慰伤心的师弟,可以鼓励丧气的师弟,但绝不能,成为师弟前进的阻碍。
她虽然有些懵懂,但也模糊的知道这些道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微笑着,勇敢的告别师弟,让即将远行的师弟安心,放心。
如此想的甘雨用脏兮兮的小手摩挲着眼眶,又吸溜了吸溜鼻中的鼻涕,她不想见师弟最后一面,是一个不成熟,还喜欢流鼻涕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成熟的,可靠的师姐。
如此想着的甘雨不断地给自己打气,鼓劲,然后收拾皱巴巴的衣衫,等待着,与师弟的告别。
......
洞天内,归终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将抱得紧紧的师徒二人给分开,她分别给师徒二人端上一杯热茶,见二人稳定了情绪,这才长呼一口气,随后将目光放在了摩拉克斯的身上。
归终的意思是,帝君,快说两句场面的话,稳住这两个人,别让他们在哭了。
摩拉克斯郑重的点点头,示意归终放心。
他在归终安慰两人的时候,便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话,只是,自己辛苦一点罢了。
但他也不知道白鸷愿不愿意,向他这个凶手,学习杀死他神明的武艺。
若是不愿,自己便想个办法,让夜叉轮流驻守奥藏山吧,也不知道留云这个主人家愿不愿意。
看着握着茶杯,不说话,一脸凝重沉思中的帝君,留云与白鸷师徒二人也是心中忐忑,等待着帝君最后的通告。
他们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想,怎么办,最后拿定主意的都是面前这个穿着古朴的青年人,虽然这个青年有些老气横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