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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他们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七疏以为他们还抱着幻想,准备从他手中劫人,却未料曲微突然高喊了一句:“小师兄,如果真的是你做的,那错了就是错了,该罚的,就都得罚。”

    谁也没想到素来温婉恬静的曲微是最先说这话的人。

    卢秋桐拍拍他的肩膀:“小师兄,无论结果如何,若还有机会,日后再重新做人。”

    被曲微掐了下,低声道:“你怎么一副小师兄死定了的样子。”

    宁瑾抱剑而来,他平日里话少,即便这样的场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用剑鞘抵着谢天行的肩膀,沉声说了句:“等你的消息。”

    他们心里都清楚,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七疏真人愣了一瞬。

    他愿意为这帮小辈们会找他求情,抑或是搬出师门来压他一头,但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对谢天行说——做错了,就得受惩罚。

    “沧寰,不愧是沧寰啊。”

    而后他怅然想起,上阳门上下弟子,也都是这样对清河这个大师兄的,不由悲从中来。

    伤清河者是沧寰首徒,救清河者,却也是沧寰。

    卢秋桐上前一步,正色道:“我们小师兄做错了的事情,他受惩罚,我们都没有怨言。届时阵师会对小师兄的审判,我沧寰自会到场一观究竟,也算是送他这段,毕竟他是我们的师兄。”

    一直平静地看着他们的谢天行淡淡道:“这声小师兄还是别叫了。”

    沧寰众人呼吸一窒,就见七疏真人带着谢天行踏云而去,云中隐约传来他留下的那句话。

    “日后,可能就不是了。”

    第61章

    云野手札

    谢天行被带走了,这厢南华论道的结果却是难办。

    他在论道中违规使用禁术,险些造成对手死亡一事引起轩然大波,从上到下都要求彻查在南华论道中谢天行参加的每一场论道。

    当然,这其中有人是真心为求公平,有人不过是想要从中牟利而已。

    仙盟焦头烂额地讨论了一夜,终于决定,废除谢天行的参会成绩,视作退赛处理。

    这一届的南华论道,竟然创造出了前八名中五人退赛的惊人成绩。

    谢天行的成绩作废,其余人全都退赛,如此一来,前八名中唯一剩余的独苗苗的名次往前进了一步。

    萧瑶游再次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运气,从第八名变成了第三名。

    如此运气,终于让祁念一相信了萧瑶游这么不讲武德,四处招猫逗狗,到处打听消息为什么没在这二十年中被打死。

    运气能好到她这个份上,也确实不是一般人了。

    “是我,真的是我啊?”萧瑶游接到通知的时候都满脸不可置信,“你们确定没搞错人?”

    仙盟的小童认真道:“是的,您明天将作为第三名行登山路。”

    小童走后,萧瑶游都满脸神游:“南华论道第三,我真的第三吗。”她转头对慕晚说:“小晚你掐我一下。”

    慕晚斜眼觑她,亮出长刀:“直接给你拉一刀比较有用,要不要试试?”

    “那还是算了。”萧瑶游悻悻不言。

    萧瑶游多年来一直没有被暗杀的重要原因就是她深知该怂就得怂,深刻认知到她是三人之中武力垫底,这种时候,闭嘴最重要。

    翌日一早,祁念一走在最前方,玉重锦和萧瑶游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稍靠后点的地方。

    他们需要卸下灵力,不用任何修为,徒步登上山顶。

    南华论道的前三名,需要登上南霄山顶,由见龙门修士为其扫尘洗礼并赠与南华论道的奖励,为他们进行扫尘礼的人,通常都是几位掌教。

    除了前三名之外,其他人也并不是不能登顶。

    只是需要在他们三人出发一个时辰后出发,而且越往后登顶的人,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三人在前一帆风顺,余下数百人跟在后面,速度快的或许能目送他们登顶,然后顶着更大的压力冲上去。

    南华论道这样的规则或许暗示了众人,大道无情,只有立于潮头之人,才能从千万人潮中脱颖而出,天地灵气有限,终究只有那寥寥数人才能证得大道。

    南霄山脉号称西洲之巅,虽同沧寰整整三万级台阶相比而言略有逊色,但要徒步登上去,对于他们的体力和耐力也颇有一番考验。

    尤其是卸下灵力修为后,修士只能靠自己身体的强度来硬拼。

    祁念一和玉重锦倒还好,剑修属武修范畴,多少都会锻体,他们俩又是体能强度中的佼佼者,身体强度比起很多修为平平的体修还要好上不少。

    就是苦了萧瑶游,她的身体在修士之中算得上差的,登山路才刚过一半,就已经气喘吁吁。

    萧瑶游喘着粗气看着一旁的两个怪物,他们竟然能一边保持高速登山的状态一边闲适地聊着天。

    玉重锦郁闷道:“你在头名战上用的那招,那个巨剑,为什么在和我论道时没有用?”

    是看不起他吗?

    祁念一淡定地回答:“因为当时还没有创出这一招。”

    玉重锦低头思索一番:“所以你是在和我斗法结束后才创出的这一招?这么说我是你的灵感来源了?!”

    他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祁念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兴奋,却也承认道:“这么说也没错。”

    “和你一战后我想了很多,要如何才能克制你那种变幻莫测的剑法,因此才有了这招。”

    这两人兴致勃勃地聊着多年下来的剑法心得,两个少年天才,以往身边从来没有见过能和他们互为对手的人,甫一相遇后,顿觉相见恨晚。

    哪怕是聊得起劲,他们也保持着极快的移动速度,就像那陡峭的山路是平地一样。

    体力差的萧瑶游在后面半死不活地苟着,气都喘不上了即将翻白眼的时候,面前伸过来一只手。

    她抬头看着,没反应过来,祁念一索性直接拎起她的衣领,让她吊在两人后面。

    玉重锦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顿了下:“……她似乎比你要高一点,这样拎着不累吗?”

    祁念一单手提着比自己要高上一截的萧瑶游,淡定地回答:“无碍。”

    萧瑶游被她反提在手里,笑嘻嘻道:“玉小公子你不知道吧,我们祁剑主,宁愿累点,也是不愿意听到矮这个字的。”

    祁念一面无表情松开手。

    萧瑶游啪唧一下掉在了地上,她连忙抱着祁念一大腿:“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抛下我。”

    行至半路,一阵风刮来,三人同时皱起了眉。

    迅速交换了眼神后,就连半死不活的萧瑶游都爬了起来。

    登山路要求他们不能使用灵力,却并未要求他们卸剑,真正的剑者,即便是不使用任何灵力,只要有剑在手,都能发挥出极强的力量。

    祁念一和玉重锦默契地把萧瑶游护在身后。

    有动静。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来势汹汹。

    不能用灵力,祁念一同样不能用天眼去看,但她有直觉隐约告诉她动静正是从山巅而来。

    “山上该不会出事了吧?”玉重锦皱眉道。

    祁念一:“尽快上去看看。”

    甚至都没走出几步,那动静格外激烈起来,眨眼就扑到眼前。

    仓促间,祁念一按着头把萧瑶游塞到灌木丛里,急声道:“躲好别出来。”

    她和玉重锦一左一右,挥剑直上,一剑就将那三个扑面而来的不明物刺破。

    剑尖戳进去的时候,祁念一和玉重锦脸上都有一丝惊愕。

    这东西看着来势汹汹,结果却像个纸老虎,半点灵力都不用,一戳就破了。

    被戳破的瞬间,满天花雨倾泻而下,带着浓烈的艳色和沁人的清香。

    三个人见到这一幕,全都呆住了。

    祁念一拈起一瓣掉落她肩头的花瓣,看了一眼:“是她们簪花上的花瓣。”

    玉重锦被砸了下后说:“还有云符。”

    舒辰君清朗的笑声从山巅清晰的传来。

    “不用这么草木皆兵,这是对你们的贺礼。”

    清晨的阳光清亮又温柔,照耀着他们的登山路。

    山巅是前辈们恭贺的笑声,山下是同辈追赶的步伐。

    他们踏着阳光登山,似乎前路就能像太阳一样耀眼夺目。

    一个时辰的差距还是太大,直到三人登顶之前,后面都没有人追上来。

    和那日被天机子带上山时所去的方向不同,山巅之上,茂林丛生,在几个掌教的背后,竟然有一汪热气腾腾的灵泉。

    舒辰君拿着扬枝沾了灵泉中的灵液,在祁念一额头上扫过。

    这灵液的功效确实特殊,闻之令人神清气爽,让她感觉似乎元神都经过了一次洗礼。

    这就是登山路上的扫尘礼。

    扫尘礼后,就该是灌灵仪式。

    说是灌灵,简单来说,就是由在场的几位前辈给他们三人传功,算作是前后辈之间功力乃至精神的传承。

    三个蒲团依次摆放好,由谁来灌灵却成了一个问题。

    舒辰君作为一个剑修,眼神在祁念一和玉重锦身上来回逡巡,十分难下决断。

    那厢,余东风已经和萧瑶游快速匹配完成,最后还是天机子解了舒辰君的围。

    他缓步上前:“辰君仙子不介意的话,祁小友就由我来灌灵如何?”

    他点了点自己遮眼的星尘纱,笑道:“我同她,也算是有些缘分。”

    舒辰君了然:“天机子阁下请便。”

    灌灵一事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原本就是个仪式,传功主要为的也是精神传承,本身并不会消耗他们太多的功力,祁念一只觉得掌心一热,没多久,灌灵就已经完成了。

    旁人都不知道,天机子传音入密,又强调了一遍:“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吧,选蓬莱仙池。”

    祁念一并没有回应。

    灌灵结束,就只剩下了登山路的最后一个环节,让前三名择选奖励。

    按照规定,南华论道前三名的奖励不固定等次,由头名先择。

    庄钧郑重地取出三个玉盒,尽管其中两个奖励都并非实物,但仙盟还是象征性的做了三个玉盒以供选择。

    尽管天机子缠着眼,祁念一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视线。

    庄钧沉声问道:“其一是蓬莱仙池洗礼,其二是神匠云野的手札,其三是鬼谷天机子的一次窥命,你选哪个?”

    祁念一眼神在三个玉盒上扫过,她心想,或许她真的就是有点叛逆的人。

    无论蓬莱仙池中藏有什么秘密,日后都还有探寻的机会,但另外这个东西对她的吸引力实在太大,她根本无法拒绝。

    她盯着天机子如有实质的目光,坚定道:“我选云野手札。”

    天机子按着眉心,无奈地叹息一声。

    其实早该料到的。

    她的思维方式,寻常人完全摸不透。

    根本没有人能掌控她。

    祁念一话音一落,那头玉重锦懊恼道:“我就知道你要选这个,完了完了,你选这个的话,我就完全没得选了。”

    庄钧额角直跳,任谁也没想到仙盟精心准备的奖励除了云野手札之外,另外两个竟然推来让去谁都不想要。

    萧瑶游好奇地对玉重锦说:“蓬莱仙池的洗礼,你不想要吗?”

    玉重锦苦恼道:“蓬莱仙池洗礼是为锻仙骨,我天生仙骨,用不着啊。”

    萧瑶游顿了下:“……请不要用这种今天吃了几碗饭的语气说这种似乎是在炫耀的话。”

    你们天才,真的理解不了普通人的苦恼。

    玉重锦用剑柄抵着下巴,思索道:“天机子阁下的窥命,我也没什么要问的,提前就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多没意思啊。”

    祁念一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天机子:“……”

    这种话能不能不要当着他的面说。

    思来想去,玉重锦还是将蓬莱仙池洗礼的机会留给了萧瑶游,自己选择了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用的让天机子回答一个问题。

    萧瑶游左右看了看,万万没想到自己不光捡漏捡了个第三名,现在又捡漏捡到了三个奖励中最炙手可热的蓬莱仙池洗礼的机会。

    她和祁念一都如获至宝地下山了,只有玉重锦想了想,道:“天机子阁下,眼下我实在没什么想要问的,这个问题能不能留到日后,我有需要的时候再来找您兑现。”

    天机子颔首道:“当然可以。”

    他勾起唇角:“我等着玉小友的到来。”

    天机子如此说着,就好像现在对他的窥命不屑一顾的玉重锦,终有一日要找他来解答某个问题。

    但无论未来如何,玉重锦此时只是对天机子挥挥手,信步走上了下山路,追上了祁念一。

    舒辰君看着这三个小辈的背影,感叹道:“少年人,真是意气风发啊。”

    天机子轻笑:“谁说不是呢。”

    ……

    捧着玉盒,祁念一径直回到了住处,又小心翼翼地给院落布了个结界,这才将玉盒打开。

    温润的白光过后,云野的手札,并不像他本人那样神秘,这只是一个朴素到显得有些陈旧的书册,边缘有些地方似乎已经有点卷边,但是被主人很用心地包了书皮,书脊被仔细地一针一线缝起来,所以尽管过去了数百年,这本手札依然保存得很好。

    玉盒上扣着铭文锁,这种锁认主前只要弄错一次就会完全封存,庄钧告诉她:

    “多年前我们得到这本手札时,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去翻阅,但是所有人翻开这本手札都只能看到一片空白,内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少盟主能从中看到一星半点的文字,但能看到的东西也不多,我们猜测是因为少盟主手中有漏影春的缘故,所以,或许确实只有你才能看到这里面真正写了什么。”

    毕竟除了漏影春外,云野生前留下的剑,就都在她手中了。

    尽管她能感受到,此时非白依旧虚弱,但她还是唤醒了非白。

    毕竟云野是创造他的人,说不定看了这本手札,非白能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

    非白因她的呼唤才渐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他从本体中出现时,身体的颜色是前所未有的淡,似乎一不小心就要从这世界上消失一样。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微小。

    但祁念一看见他熟悉的眉眼和笑容,才终于确认了他并没有从这世界上消失。

    听闻她的目的后,非白皱起眉,略有些嫌弃道:“云野这个人,有什么好了解的。就算他创造了我,那创造出来的也是我的本体,我这个剑灵和他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非白小声念叨,“像他那样的登徒子,有什么好了解的。”

    祁念一不解道:“登徒子?”

    非白轻咳一声,想起了紫水晶剑上镌刻的铭文,脸又黑了些。

    “没什么。”她年纪还小,那些东西,怎么能让她知晓。

    祁念一思索道:“不过,哪怕传闻把他夸得上天下海无所不能,说他是百兵之王,心怀天下未曾有私,我也觉得云野不会是什么正经人”

    这下非白不解了:“为何?”

    祁念一指着她翻开的手札第一页。

    上面用漂亮工整的行楷写着——百无聊赖,将生平潦草一记,于泰安十二年七月初九。

    她曾想过这个手札中或许记载着云野的一些铸剑心得和思路,但万万没想到,这所谓的云野手札,竟然是个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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