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60章

    写剧本也不带这么编的吧,这世界就这么小?

    “你和季家什么关系?”

    “从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就在半个月前,忽然有关系了。”

    许秋来听不大懂,她没有丝毫耐性,继续追问:“什么意思?”

    “我和季时安是因为你认识的,在此之前,身上却已经流淌了二十几年相同的血液,奇妙吗?或许我得感谢你,让我有机会知道这一切。你恨的那个人,他同时也是我悲剧人生的开端。”

    “像你的家支离破碎的一样,我的家和我的人生也支离破碎,所以,我得让他也支离破碎。”

    “怎么样,这个答案够格跟你合作吗?”

    第114章

    利风是季光明的私生子,这个消息饶是许秋来心理强大,也花了好一阵时间消化。

    利风和季时安的年龄相差无几,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十几年来,只能说许秋来从没有认清过这位邻居,不止她,连季时安都没有真正认清他父亲。

    他父母的婚姻本质上是强强联合,但这许多年在许秋来眼中,也算彼此尊重,相敬如宾。季光明能完全把这么大一个儿子藏起来,一是也许在顾忌季时安母亲,另一方面,只能说明他对这个儿子真的没什么血脉亲情,所以才会最开始就断绝了将他认回家的所有可能。

    利风对生身父亲的憎恨情有可原,但除此之外,季家的其他人,其实也是受害者。接二连三新的发现,叫许秋来完全不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季时安了,他父亲有罪,他却何其无辜,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同她一样,也是懵懂无知的十七岁少年。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对季时安的不忍与心软是坏兆头还是好兆头。

    坏兆头是,心软的人总叫人有机可乘,好事是,她还没有在这俗世沉沦得彻底。

    =

    许秋来是十分擅于专注的,这一点从她脑子里那么大容量,总记下这么多东西,却仍然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需要的地方就能体现,考试周开始之后,任凭她有再多的思虑,都暂时搁置,集中在期末考试上。

    没有丝毫人脉和家庭的帮衬,成绩和履历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计算机系考试大多时候不需要像别的系一样死记硬背,她将自己的时间从凌晨六点到晚上十二点精确到分钟去规划,需要思考的时候跟陆离在一块儿呆着,不懂直接回头跟他讨论,能事半功倍,他的办法通常就是最高效、最简洁直接的方式。

    唯一让她心中甚虑的是,她同学前段时间出去帮高中生做竞赛辅导,最近价格都飙涨到500块一个小时了,更别提陆离这种级别的一对一辅导员。一而再再而三打断陆离敲出天才灵光一现的代码,她实在深感内疚。

    她敲完一个两百线程的小程序,回头道:“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付点儿辅导费?不然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打断你了,这免费教学也太周到了。”

    “你的意思是在提醒我,需要为女朋友的陪伴付费吗?”

    电脑背后的陆离掀起眼皮,“老实呆着吧,我要是能这么随便被打扰,也不会养成网吧敲代码这个爱好了。”

    他们就是在网吧认识的。

    很奇怪,许多人觉得陆神的厌世脸看上去就冷漠疏离到没有人间烟火气,一定喜欢身边安静些,在他身边常大气不敢出。

    其实他内心深处挺喜欢热闹的,也许跟年少时的创伤有关,从跟他关系还行的几个师兄、下属都是话痨就可以看出来,他不喜欢那种身边空无一人的寂寥的孤独感。

    许秋来克服心理障碍之后,立刻使唤他,“那你再帮我看看这个C调试。”

    陆离把她屏幕拨过来,俯身接过她手里的鼠标。

    男人的体温就在身后,许秋来仰头看他,正好能瞧见他利落精致的下巴轮廓,带着一点沐浴露的香味,眼睛沉静而专注。

    说实话,如果国内有那种理工科题目闯关活动,许秋来觉得陆离肯定能在台上笑到最后拿百万奖金。

    他在排名最新跃升世界第一的Q大计算机系,以大神众多而闻名的信院,也完全是个知识360度几乎无死角的大怪物,张口无穷维、希尔伯特空间,闭口泛函分析代数几何,手算欧拉方程不在话下,脑解路径积分无压力……考试周每每睡到快开考,脚踩铃声进教室。

    平日游戏没少玩,懒觉没少睡,一到考试GPA还是高到飞起,选修列表全是一堆凡人可望不可及的高难度课程。

    Q大学生时代所有的经历,在陆离成名的这几个月,陆续被挖掘。虽然陆离上大学时候,许秋来还是个初中萝莉,但当他们的本科课程隔空同步时,许秋来竟还感到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这个所有人都需要七八小时勉强做完的大作业,陆离当年两个小时就走出教室了呢。

    陆离浏览完一遍执行过程,挑其中几行加断点看了变量值,在函数调用的地方进入内部执行,很快完成逐语句调试。又回头问她,“看清楚了吗?”

    真是个惜字如金的老师呢,也幸好许秋来能跟上他跳跃的思路,“懂了。”

    “真聪明。”陆离对她的反应速度很满意,他的团队里许多人还不如许秋来跟他这么默契,掌心拍拍她的发旋,像拍家里的CPU一样。

    真是诱惑人啊。

    那人微漾的唇角如初春山尖上的积雪消融,眼睛明亮,仿佛连同上挑的眼尾小颗泪痣都碎钻般被点亮,落在皮肤上生辉。

    许秋来只感觉眼睛被闪晕,整个人有种五迷三道的醉意,她不知哪儿迸发出的灵感,仰头一碰,就咬上了男人雪白的喉结。

    湿痒温热的触感袭来,陆离喉咙当即一硬,只觉得全身都僵住不敢动。

    妈妈呀,不对!他虽然在梦里都梦到过,但梦里都是他主动,不是这样的开头!

    陆离吓得足足花了十秒钟反应,绷着嗓子艰难开口道,沉静的声音微哑:“……不是看题吗?你干嘛偷袭我。”

    “陆老师题讲得好棒,想鼓励你一下。”

    她的声音温润柔软得仿佛像勾引和邀请,听得陆离腿下意识一软,差点踉跄,勉强才维持住身形。每个毛孔都在发痒酥麻,蠢蠢欲动地叫嚣着,偏偏还怕丢脸,只眼观鼻鼻观心,强装镇定的样子,

    “觉得我讲得好,你就应该认真听,都要考试了还——啊!”

    他的声音被打断,因为许秋来的脸庞上移,咬中了他的下巴。

    握鼠标的手已经快要抑制不住轻颤了,可怜的男人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近距离的诱惑暴击,女孩少女的馨香一丝一缕往鼻子里钻,荷尔蒙的味道叫人脑袋晕眩理智全无。

    看吧看吧!

    果然是女妖精,陆离觉得自己现在正像海上的泡沫一样魂飞魄散,那是忍不住回首,被海妖迷惑的惩罚。他咽了口唾沫,扶着许秋来单薄的脊背,想叫她认真点看屏幕,却又一个字又吐不出,“在办公室呢,我们等回去再……”

    “门在关着啊,不是没人能看见吗?”

    “可是没锁……”

    他修整过没来得及冒头的青茬抵在她唇畔,秋来被戳得痒,干脆把头仰得更深一些,够到了他的嘴唇。

    哗啦!

    像是春节的烟火一百二十响豪华礼包在脑海中爆炸开,陆离的思维彻底停摆。

    门就在这时候开了。

    “陆神,你之前叫我修改的BUG我弄得差不多了,你有时——”

    小展昭兴高采烈推门愣在当场半秒,又手无足措、若无其事地转身出门去,“……间没时间都没事,我跟组长先运行一下看看。”

    陆离头顶的疤已经长好掉痂,剃了好几次的头发刚刚冒出青茬,常戴帽子,也幸好他常戴帽子,把绒线拉下来遮住通红滚烫的耳朵,恼羞成怒责问,“你进门都不会敲门吗?改成什么样了?”

    “我想了想这个版本还是不太完善,我再跟大伙儿讨论讨论,您先继续忙,我……”小展昭忙着脱身,又被陆离唤住。

    “滚回来,你当我办公室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英俊的眉眼冷肃,一副正人君子的假模假样背起手,“我现在就去看。”

    重新切换回到工作模式了。

    秋来舔了舔嘴唇,遗憾地叹口气,躲回自己的座位里,继续看题。

    小展昭听了近半个小时训斥,低眉耷眼挨到陆离回办公室,脸上的委屈才一扫而光,红光满面精神得吓人,抑扬顿挫同众位技术大佬爆料:“你们猜,我刚刚在办公室里撞见了什么!”

    临近下班,大家忙着收尾,都不是很想接他的茬儿。

    “问我嘛问我嘛!”他的倾吐欲得不到满足,急得拍手,“你们怎么都不想知道!”

    有人烦的不行,终于从电脑间抽空敷衍捧哏,“好想知道你看见了什么哦,快说说看。”

    “我现在宣布,我们微风23年来矢志不渝母胎SOIO的钢铁直男陆神,他刚恋爱曝光了!我小展昭要把这头条卖两百万!烟雾弹放了那么多次,终于让我抓到了,他们居然在接吻!”小展昭激动不已。

    “你这过时的新闻真的会有人买吗?”有人斜睨他,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大佬公布恋情时候你回老家相亲去了。”

    晴空一道霹雳袭来,砸得小展昭摇摇晃晃,“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回来这么久也没有人跟我说过!”

    “就他师妹第一次来工作室的时候啊,你不知道陆神他多贼,大家平时该讲的不该讲的都在群里说了,他一直埋伏,就那天忽然跳出来,说群里禁止讨论她女朋友,好不容易拉齐人的群,又只能废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乐此不疲喜欢打入员工的底层生活呢,就算是非要看,那就别出声把自己藏好啊……”

    “他还说了什么?”

    “其他也就没了,不过我知道现在Q大论坛有曝光他们甜美恋爱的热楼,你可以借个马甲混进去去看看,这不是考试周吗,陆神天天送她去学校。那些人抓拍也太有神韵了,咱们工作室现在下班闲得没事都是去追更连续剧的。”

    小展昭不想听,小展昭只想静静。

    第115章

    考试周横跨元旦,直到周五才考最后一门大物。

    卷子实在太难,原本计划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考完全场居然没有一个人写完卷子,老师先是延时一个小时,再无奈延时一个小时,教务催了又催,直到中午十二点半堪堪结束,阶梯教室剩下的学生虚脱般走出考场。

    “天哪,考试前问李教授难度,他居然敢说出的送分题,是我们都给他送分吧!”

    “考前划个重点,然后全考非重点,他对自己的讲课水平好自信,怕达不到挂科指标?教授这操作简直了”

    ……

    随着人流涌出教室,廖雪跟大伙一起抱怨完,扭头问秋来:“秋来你答全了没有?我看你一直在算,卷子都写满了。”

    “交卷的时候勉强写完。”秋来没撒谎,她确实是到卷子收到面前才刚落笔。

    大物刚好是最她课逃最多的弱项,老师平日上课几乎不点名,谁料期末忽然发这么个大招,也还好她考前跟着陆离复习,一页一页翻了课本。她和许多剩下实在写不出来的题走出考场的学生不一样,只要有时间,许秋来就还能回忆和思考,奋战到最后一秒。

    也幸好考试延时,不然她真的很难保证绩点。

    许秋来庆幸完,忽然猛地想起来,她出发前把考试时间跟陆离通报了,便没带手机,这会儿考试延迟,他打不通电话,不会已经在学校等一上午了吧?

    探头往窗户外一看,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匆匆与廖雪说了再见,斜背着包挤出教室,一口气跑下楼,远远隔着马路在对面楼下瞧见陆离。

    他的寸板黑色毛线帽外又戴了卫衣连帽衫,风衣围巾全副武装裹得严严实实——

    躲在华哥后面横着手机打他的坦克游戏。

    华哥身形强壮又高大,他环起臂膀,远看立得好似一堵墙,铁塔般替人把从西面吹来的风挡得严严实实,少爷舒服得很。

    好吧……

    是她想多了,陆离永远不会让自己属于不舒适的状态,她刚刚居然担心冬天的冷风把这个娇嫩的小公主刮走。

    陆离才见她就皱眉,“我在这儿玩了十多关,你们考场做卷子也太慢了。”

    他雪白挺立的鼻尖冻得发粉,轻薄泛红的眼皮疲懒地耷着,冷着脸的小模样委屈得很。

    “我也没料到卷子这么难,下次不让你白等啦。”许秋来从善如流道歉,完了又道:“挂科得重修的,挂一科不推研,大家只想着能多考一会儿都是好的,你要知道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资质,随随便便能学到满绩点……说起来,我也没让你来等我呀,你这么忙,在公司呆着不就好了吗?”

    陆离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但还是找了个借口,“我想来学校吃饭……”

    “你读研三时候回学校都没这么勤,”许秋来毫不留情戳穿,“我那时候一两星期都不一定见你来一次。”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豪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那时候不知道食堂性价比这么高。”

    得了吧!许秋来心里狂吐槽。

    这个人什么时候在意过性价比,毕竟是开单独服务器给自己玩游戏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少爷。

    陆离公司和Q大路程不远,步行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距离,托这距离的福,两个行程都繁忙至极的人没有成为同城异地恋。

    学校里考试较早的院系寒假已经开始,几大食堂稍微松散一些,不再像平时一样挤得慌,许秋来用杯子接来的开水帮陆离随便涮了一下碗碟:“你看吧,过来这么远就为吃个蛋炒饭,多浪费时间,我们也不一定每天黏在一起啊……”

    陆离皱眉听着,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总觉得这逻辑哪里不对,怎么他来学校可怜巴巴等几个小时,反倒还被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我就是想和你吃饭!”陆离的杯子放重了,晃在桌面泼出褐色的一圈巧克力奶,红唇口型冷漠一张一合:“别人想和我吃饭排队我都不愿意去,怎么,你觉得我这算黏人吗?”

    这毛炸了待顺的模样,简直和秋甜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许秋来刚考完试,考完如抽丝,虚弱得很,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这会儿眼观鼻鼻观心,求生欲使她安静如鸡。

    陆离看她不出声,却越想越生气,“我只是在恋爱里抽出基本的时间成本做维护,你不说付出同等努力,还试图转移矛盾,这个态度非常有问题你知道吗,让我做女友考评只能给你五分,太不走心了,你要是不想和我吃饭,那我现在回公司……”

    众目睽睽之下,许秋来哪里敢让他走掉,连忙探身抱紧陆离的腰把人拉回来,掌心捂着他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点头哈腰朝周围一圈看过来的人抱歉,然后小声在他耳边道:“错了我错了,你肯定饿了,臣妾请您用膳。”

    僵持了两秒,陆离大概看她态度实在诚恳,这才勉为其难接过筷子,又盯着她强调,“那你得记得下不为例。”

    这就是跟直男界小公主恋爱的感觉了,他能一腔赤忱为爱人付出一切,却并不能细腻地体会女生细腻的脾气和小情绪,也幸好许秋来不是个普通姑娘,她甚至还觉得陆离这样有点可爱。

    就像他从前压根感受不到那些女孩们向他暗送秋波、抛媚眼一样,现在他也仍然很难一朝一夕学会这些玄妙又摸不着的东西,可他一旦开始喜欢一个人,就仿佛成了产品设计中对客户要求无有不应的乙方,但凡要求合理,只需要一次性输入指令,以后便会开启人工智能的学习模式,自动化执行。

    两人空闲的手在桌子下面牵紧,十指相扣,她拄着下巴注视他吃饭:“少爷,我能申请重新考评KPI吗,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觉得分太低了不利于咱俩情感关怀的维系。”

    许秋来随时随地能进入角色扮演。

    陆离吃饱,这会儿气消了,咬着吸管思考了一瞬,“谈恋爱得双方贡献分工合作才能提高感情体验和效率,这个精神你领会一下,先写个总结周报oneonone汇报,更改KPI这个提案我看你态度再考虑。”

    许秋来把自己手边的《大学物理》啪地敲他头上,“搞半天你都不会看人眼色吗,差不多得了,还顺杆儿爬呢,就算你是CEO,我也不是你员工,还想要周报总结和一对一汇报,不然你试试梦里能不能梦到。”

    陆离茫然捂额头,似乎不明白刚刚还眉眼似春风的女友怎么忽然变了颜色,十分委屈:“你觉得哪里不行可以提出合理建议,采不采纳再商量,打人就是你不对了。”

    “疼疼疼,”他越捂越不甘心,脱了绒线帽给她看:“你瞧是不是起鼓包了?”

    青色的发茬平平整整,许秋来盯半天泛红都没找到一处,只是目光在触及那条刚长好、歪七八扭缝过针的纹路时,还是蛮横帮他揉两下,吹了吹风,一边安慰道:“我一般不动手,你要不说欠打的话,我能没忍住吗?”

    =

    学生们的寒假开始,警局特案组的追查却陷入了尴尬的僵局,调查主角被保取候审,他们想加快进度,还得等医生那边开出医嘱,人人都清楚这是无良资本家拖延时间的策略,但偏偏因为程序问题,谁都没有解决办法。

    警局的气压低了好几天,看守齐进的女警带回来医院的录音,算是这段时间唯一的好消息。

    她刚毕业没几年,才调来经侦队,并不清楚混进病房的假医生是谁,当初拿回手机乍一听,只觉得应该是场牵涉甚广的陈年旧案,工作量又要增加了,没想到这段录音在会议上播放时,队长路南峥的脸色当场一变。

    直到会议结束,才有人小声跟她解释:“你这次真的拿到猛料了,他们录音里提到的光赫总经理,他的案子三年前是路队和张副一起侦办的,当时说谁把案子办好了谁晋升,你说说,隔了三年,两个人第一次合作,旧案就冒出来了。我觉得张副肯定想找路队茬,他当年被按下去,一直憋着股劲儿呢。”

    “到底怎么回事儿,后来呢?你说仔细点儿啊?”

    “后来案子到法庭,本来庭审没判几年,可才判下来,那总经理就在监狱里突发急病死了,老婆没几天也在医院跳楼了,这事儿是真惨。路队这些年虽然不说,但是这案子其实一直跟刺儿一样插在他胸口,现在看,路队当年怀疑的真没错,这事儿就是齐进这老狐狸动的手,我们都没怎么查呢,已经浮出来那么多东西,还不知道往下牵涉多少人,这个姓齐的还真是无毒不丈夫啊,媒体当年不是说他俩好兄弟来着……”

    女警不大能想通,追问道:“既然都已经进监狱了,为什么非得害死他?他老婆为什么又跳楼了?”

    “谁知道隐情呢,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当警察,做半仙去掐指算就得了。估摸多半还是那总经理手里还捏着什么对齐进不利的把柄吧,齐进不想被拖下水,于是杀人灭口了。至于他老婆……可能是殉情,新闻上说两个人感情好,也可能是病了,资产都抵债,不想拖累孩子。”

    “他们还有孩子?多大了?”女警不忍惊呼,“那父母都不在了,他们这怎么活?”

    男人搜肠刮肚想了好一会儿,“大的当年好像是念高中,小的就不知道了。唉,世上不幸的人这么多,咱们干警察的不是天天见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啊。”

    “话是这么说,但那时不应该好好查查的吗?父母相继不在了,这对两个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吧?”

    “当时家属签了火化同意书,咱们反应过来时候只剩一堆灰了,什么证据也没有,查不了啊。路队当年想资助那俩孩子的,后来听说被总经理的特助领养,带回南方老家去了。”

    会议室里,路南峥冷着脸,他一动不动盯着投影仪在墙上投出的光幕,反复播放医院带回来的录音,沉默得像座山。

    张副拍拍他的肩膀,“南峥啊,这事儿你真的别太自责了,咱们是经侦队,不是刑警队,这个案子里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结局谁能想到呢,要怪只能怪敌人太狡猾。”

    “如果,如果是我们办的案子出了问题呢?”路南峥回头凝视他,“我到现在忘不了他对我喊冤的样子,我办那么多年案,没有人比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更深刻,他的眼神不像撒谎。如果当年,我们能再放下速度,好好往下查查,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当时证据确凿,我们也不能一味相信嫌疑人证词。”

    “证据是可以伪造的,你看看现在躺在医院里的齐进,你觉得这事儿他干不出来吗?”

    第116章

    许秋来的假期,从盯梢开始。

    她一直以为那份记录簿复印件送到齐进手上,不说慌乱,他至少应该有所动作,至少想办法找出寄件人解决这一隐患才是。谁料一直盯到他在医院动心脏支架手术前一天,这个人也还是老老实实,不动如山,仿佛当真是单纯从监狱来医院看病的。

    齐进心脏的毛病年轻时候听说就有了,手术由心内科主任亲自操刀。许秋来倒是希望手术台上出点意外,最好让老天在手术台上铲除这个人间毒瘤。但她也明白,一仅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心脏置入支架就是个微创小手术,不需要开刀,连麻醉都只打个皮麻而已。

    可惜那狱医宋景没有雇主这样好的心理素质,他自收到那信封后,勉强又上了几天班,接下来便焦虑地开始四处奔走,一口气用掉整年的休假。

    不能见齐进,季光明那边也没出路,干脆每天去找施方石,毕竟施大律师的事务所就在那儿,跑得了人跑不了庙,他每天守在律所人员进出的地方,对方就算是为了自己,不计代价也要帮他想办法。

    这宋景绝对不是个安分角色,他当年能收齐进的钱,违背职业道德眼睛不眨结束一条无辜的生命,现在能反捏着这把柄去钳制所有参与者帮他脱身,达不到他的目的,以后自然也能做出更大胆的威胁。

    但另许秋来奇怪的是,齐进明明有一百种方式让这种小人物安静闭嘴,停止上蹿下跳,却没有采取丝毫行动,任凭他在施方石的律所为所欲为。好像真的要在警方那儿扮演一个安分守己的病人,已经被即将到来的手术占去了全部的心神。

    许秋来想来想去,仿佛也只能用齐进自顾不暇解释,宋景这个人的不可控制性实在太强,怕压得太狠把人逼急了引起弹压,目前也只好任由他蹦跶。

    连续一个多星期,又要顾宋景,又得分神注意齐进,许秋来简直觉得自己操着警察的心,干着两班倒狗仔的活儿。

    最惨的是她现在还不能用点非常规手段,陆离帮他卖出去的OA系统尾款刚打到卡里还没捂热,就变成经费如流水般哗啦啦淌走了,叫人心疼得滴血,这还是在陆离免费赞助她一个身手不错的女司机前提情况下。

    直到第十天,许秋来守了一夜,看着宋景从施方石事务回来后,独自在夜场喝到下半夜,凌晨歪七八扭踏进家门。

    调头回家路上,她终于感冒了。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就算来两个大男人估计也顶不住。

    北方的冬天下起雪来绝不是开玩笑,即便车内开了暖气,两人一夜还是被冻得发抖,引擎盖上落着薄薄一层积雪,许秋来在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早点。

    上车前,还被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撞了一下,早点撒了一地,好在都是装好的饭团和包子,她手忙脚乱捡起来上车,又把倒来的保温暖瓶和保温贴分了一半给陪她整夜的女司机。

    坐在副驾驶,调大暖气,咬着包子开始给陆离打电话,他公司昨夜在进行系统升级,灯火通明忙碌到凌晨,这会儿也才刚刚到家,准备睡觉。

    熬了一夜,没说上几句,许秋来抱着热水袋窝在羽绒服里,昏昏欲睡的眼皮快要掉下来。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