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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秋来没有回头。

    “我很好,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了。”

    许秋来出了食堂便径直去找了贺教授,她要做最后的确认,尽管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但她还要知道,陆离为自己牺牲了什么。

    *

    这条令整个互联网行业瞩目的爆。炸新闻,身处旋涡中心的季光明,当然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得知了消息。

    早在南方早报新闻发出的半个小时内,他便被事业部的连环电话从床上紧急唤醒。

    公关组和法务部连开四五个小时会议,仍然没有得出可行的解决方案,之前三番五次的危机过后,启辰已经是艘摇摇欲坠的破船,原以为换血后的领导层能为公司注入新的力量迎来生机,直到亚?Z电子的声明一出,事情被彻底推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他们即将迎来启程科技自创立到今天最大的危机。

    那么多家转载的媒体,已经绝无被公关的可能,事发至今不过几个小时,股票已经直接跌停,不仅如此,他们还面临被亚?Z电子追诉,面临一场艰难无比的官司,任是神仙来救火,在这烂摊子中,也不知该先从哪里下手了。

    季光明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他世家出身,年少得志,轻狂时也曾以为天下风雨任自己搅动,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人生几番波折起复,壮志未酬,然而微波有恨终归海。玻璃隐约倒映出他的轮廓,在那镜面中,他永远风雅挺拔的仪态在不知不觉中走样,塌下去的背脊,像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中年男人。

    雾霾散了,远方城市的天际线在正午的光线中逐渐明晰,他追忆往昔,忽然想起了人生最意气风发的年代,那位曾经一度和他成为挚交的朋友。

    那是个纯粹真诚到近乎有些蠢笨的男人,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意外,他相信他们的关系不会改变,毕竟像他们这种从学说话起就要学会藏城府的人来说,那真的是一个令人感到舒适的朋友。

    他想起那天和许秋来见完面,回家翻文件,忽然在柜底看到的相框,里头有张老照片,那是光赫驱逐四位创始人最早的合照。奇怪的是,家都搬过几次了,他以为这些东西早被遗失或清理干净,这张最不可能留下的,却反而被留下来。

    四个胸怀世界、畅想未来的年轻人,已经各自走远,生出白发。他们都变了,只有许问,他没变。

    那时候没变,也永远不会再变,他永远地留在了四十岁。

    季光明转身,从窗前回到办公桌,他拿起内部电话,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沉重地闭上眼睛,然后开口道:“通知我的律师,我要去警局一趟。”

    第148章

    许秋来不需要多加回忆,就能记起从前在贺教授办公室看过的课表。周一这个时间点,他正在FIT楼超算实验室。

    隔着玻璃往窗内张望,贺教授正在给弟子讲课,若有所感回头看过来,身形一顿。

    秋来是想等到下课的,但贺教授和学生们交代了句什么,就径直出门。

    来时路上组织好的千言万语,在面对教授时,忽而一下都胆怯了,这种胆怯和从前旷课作业缺交时的害怕不同,那时候纵然再怕,秋来也总相信她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此时此刻,她却缺失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圆滑和应变。

    陆离是教授唯一的孙辈,他平日在学生面前有多严格,在陆离面前就有多慈爱。

    这个孙儿每次哪怕受一丁点伤,他都疼到了心眼里。然而陆离自打认识她之后,都数不清有多少次为她身陷险境,贺教授不仅从未因此问责她,还爱屋及乌给了她莫大的帮助。

    一路曲折坎坷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结局却不是他们期待中的皆大欢喜,反而,她伤害了陆离,辜负了所有人的付出,也辜负了教授的善意。

    “看到新闻了?”

    老人显然已经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他没生气,语气反倒是平和的,显然早就料到许秋来会在第一时间找过来。

    只是这样的平静却更让秋来在老人的目光中无地自容。

    她局促抓紧书包垂下来的系带,轻声回答,“您也早就知道了。”

    贺教授点头,“你也知道比对这些源码是项多么大的工程。陆离把文件交到我手里,从准备到验证,跟各方人员交涉再到公布,中间有一段时间了。我想,在把公道还给你这件事情上,陆离没有半点私心,从未迟疑过。”

    “他唯一犹豫的,也许只是怕失去你。”

    明明已经猜到答案,可当这句话从贺教授口中说出时,许秋来还是没忍住抬头,心房被忽如其来的重量击中,酸涩感伴着余震几番回颤,她几乎需要将手指扣紧衣摆,才能控制住肿胀的眼眶和鼻腔。

    贺教授似是察觉到她的松动,叹了口气,“如果你愿意的话,能陪我说说话吗?”

    老人从实验楼一层的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了两杯咖啡,在长椅边坐下,递了一杯给许秋来,握在手心还冒着热气。

    “我记得大约是五岁的时候吧,陆离跟他外婆来学校上课,大人跟他说实验室有事儿要忙,叫他在办公室自己玩会儿,五岁的孩子多没定性,但他就真听话,拿着个小玩具车从早到静呆了一整天,直到办公楼切断电源,外边儿上了锁,他也不哭不喊,只等着外婆来喊他回家,最后等得实在太困,才躺一堆装教具的纸箱上睡熟了。”

    “把他外婆急的,从实验室出来还以为孩子弄丢了,学院里找了大半天,谁能想得到他就留在原地,最后还是保安师傅咬着手电筒把他从桌底下抱出来。”

    “人都说三岁看到老,这个孩子倔强纯粹又坚持,所以往往很难从一个执念里解脱,也很难从一段他珍视的关系里走出来。小时候是这样,他妈妈那会儿也是这样,现在,又到你了。”

    贺教授三言两语将陆离十三岁那年的绑架案讲了一遍,大多内容许秋来已经从别人那儿了解过,只有陆离生母去世的隐情,秋来是第一次听到。

    她从前还一直奇怪陆离和他父亲的关系怎么会糟糕到那样地步,经贺教授一解释,她才终于明白。

    “他现在还……和他父亲的关系还好吗?”秋来的情绪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问道。

    话问出口,秋来就知道自己提了一个蠢问题。致力于揭穿自家操作系统源代码来路不正的儿子,陆父没被气到心脏病发作都是好的,何谈什么修复关系。

    果然,贺教授摇头,“十年心结,三两天时间,怎么可能一下子重修于好。他们都有自己的脾气。”

    许秋来的心情一下跌到了低谷。

    事实上,她都可以想见陆离此时是什么状态了,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错怪了十年的至亲,好不容易解开误会,又因为“彗星”出现,因为她,陆离真正在和父亲越行越远。

    意识到这点,秋来的情绪纷乱如麻。她忽然问自己,从头到尾,陆离做错了什么吗?

    他什么也没做错,甚至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而她明明知道真相,却固执地把一切不幸的结果归咎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身上,远离他、迁怒他,恨他。以此平息心中的怒火,安抚自己被仇恨淹没的内心。

    看着学生细微颤抖发红的指尖,贺教授有一瞬犹豫。

    其实情况没有他说得那么糟糕,父子割裂再怎么严重,陆离始终是陆家独一无二的孩子,他从小熊到大,比起十三岁那年惹的祸,也不差那么一回,陆离他爸都应该习惯了。

    始终还是疼爱孙子的私心占了上风,老人选择把真相埋在肚子里。不这么说,又怎么能将进展往下推呢?

    可怜他一把年纪,还为两个年轻人的爱情操碎了心。

    贺教授抿了口咖啡,看向远处,似是陷入回忆中。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个年代,爱恨没有这么复杂,家里刚准备替我上门提亲时候,就赶上运动开始,我把他外婆送上火车,兵荒马乱里递给她一颗草编的指环,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但我一直等着她,她也一直等着我。尽管书信不通,但在我们都明白,想在这世界上找到一个志同道合且彼此相爱的人有多么不容易,这是我们的牵绊和默契。岁月流逝,这份默契和牵绊会变得更深,你终究会懂得谁才是值得你用一生去陪伴的人。”

    “也许今天年代不同了,万物更迭周期缩短,人们的恋爱不再每一段都同样珍贵郑重,但道理仍然是一样的,不要因为一时的受伤愤慨,就对一个深爱你的人轻易撒手,因为那很容易变成一个不负责任的决定。两个人只有彼此坚持,才不枉费命运将你们一次又一次带到同一相交点上。”

    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每一个字都敲在秋来心坎上。

    秋来慌乱仓促地灌了一口咖啡,没有加奶和糖的苦涩的液体乍一流进喉咙,她呛了一口,猝不及防险些吐回杯子,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很久没有喝美式了。

    好像就是和陆离在一起之后,被他带跑了口味,喝什么都奶糖超标。

    终于到最后道别时,贺教授起身。

    “我记得你父亲,六年前春天,我在行业里一个探讨会上同他见过面,他是个很好很有天分的奠基人、开拓者。如果那时候我愿意多花一些时间,听他讲讲他正在研发的彗星操作系统,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秋来,现在,我仅为我自己、我的女婿向你说一声抱歉。”

    许秋来摇头,“关您什么事呢,您已经帮了我最大的忙。”

    “不只是我,不久的将来,你也许还能听到当年参与这场盗窃的人,一个个亲自向你道歉。亚?Z电子财务部正在加紧核算应当赔偿的侵权费,这些钱不能让时光倒流,但也算一笔可观的数字,无论是重建光赫,还是开发一些别的什么新项目,未来应该都足够你的才华大展宏图。”

    “一切都结束了,像陆离告诉我的一样,他只希望你能放下从前,得到幸福。”

    目送贺教授离开时候,秋来隐约有种自己的衣摆已经被指尖的力度摩挲出洞来的错觉。

    所有的愿望都达成了,支撑她一路走到今天的仇恨也烟消云散。撑过这阵,许秋来下半辈子就可以不愁吃穿,苦难的日子似乎已经到头,可她却不知怎地,心里空落落光了一大块,精力与热情像是花瓶里没了水分供养的枝叶,忽然蔫了。

    许秋来的记忆是恒久的,也就是说,那些在别人看来已经随着时光褪色的岁月,永远在她脑海中记忆犹新。

    甚至只要一闭眼,就能重新身临其境,欢笑喜悦也好,惊险迭生也罢,还有那些伴随着危机而来的悸动和安全感,竟然一点儿也不陌生地千头万绪一起涌进五脏六腑。

    秋来不敢再想,放空脑袋,呆呆看着眼前的路,眼泪一滴也不敢落下来。

    她恍然发现,教授说得对,比起释放情绪冲动后分开的每一瞬间,那些回想从前相爱而流泪的时刻,才最让她痛苦。

    第149章

    自亚?Z挖来的两个principle晋纬和黄靖安入职,工作暂时有人顶岗替代,研发重新步入正轨后,陆离的私人手机就关机了。

    在此之前,接不完的工作电话实在令他身心疲惫。陆离牢牢记得自己每次满怀期待看向来电显示,却又失望而归的刻骨铭心。到最后,他实在烦透了这样没有定力与自尊心的自己,也不想再翻手机相册触景伤怀,干脆关机,躲在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整理心情。

    据前人总结,刚分手时的状态,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完了所有想看的、不想看的电影,也玩完了所有有意思的、没意思游戏,不论输赢、兴奋或失落,却都无法与另一半分享的时候,失恋的最低谷就来临了。

    开始体察到生活里如影随形且无处不在的缺失感,一万次想要开机打电话发短讯,却只能一遍遍提醒自己接受已经分手,对方无论是恋爱还是嫁人,都不再与他相干的事实。

    那种滋味简直只有恐怖可以形容。

    这算是陆离自创立微风之后,第一次给自己放长假,他每天从床上醒来需要花三五十分钟发呆,才能让自己空荡荡的脑子里生出一点东西。

    直到第七天,他隐约觉得彗星的消息大概已经对外公布,才勉强打起精神,趴床底下,手臂够到最深处,花了五分钟,把藏里面的手机掏出来开机。

    点开一周内的热搜逐条浏览,比他预料的早一些,九州源码被曝抄袭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只是这桩大新闻在互联网行业引起的余波显然不是三两天能过去的,扎堆的新闻媒体还驻在亚?Z总部大楼下,等着行业巨头宣布下一步动作。

    有新闻评论称,亚?Z这次危机公关反应之迅猛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公关范本,每一个节点都处理到最完美。可惜世上大概没几个人能想到,亚?Z是自己丢开了把真相掐灭在摇篮的办法,选择了公关Hard模式,只为了他们被爱情和正义冲昏头脑的公子哥。

    花了十五分钟看完新闻,陆离又不能释怀地依次点开未接来电、短讯、所有社交软件的通讯录。

    没有、没有,除了工作电话什么也没有。

    心跳从频繁急促随着之间的动作越来越沉重。

    也许是秋来没有看见新闻呢?

    有一瞬间,陆离几乎想沉浸在这能令他好过一点的、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里。但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就算许秋来家里电视坏了,手机摔了,但凡她还呆在有人烟有信号的地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没有打电话来的唯一原因无非是:道歉和示弱,不能令她隔着父辈的仇恨没有芥蒂地接受他而已。意识到残酷的真相,陆离的委屈酸涩绝望简直在一瞬间袭来,膨胀到将整座房子充斥。

    在院子里游荡了一整天的CPU饿了,偏巧在这时候把餐盘叼到陆离跟前,晃着尾巴拱主人的手,讨好呜咽提醒他。

    陆离正在自己的情绪中原地爆炸,迁怒反手将狗盆当成飞盘扔到远处。

    CPU不解地盯他一眼,不屈不挠往返跑重新把盘子叼到陆离跟前。

    这么悲伤的时刻就别总用狗粮盘子来打断了好吗?

    陆离烦不胜烦,直接把盘子扔到了屋顶上。

    德牧是最有自尊心的犬种之一,CPU这种出身名门经过训练的狗中贵族尤甚。

    它追出去几步,眼看餐盘飞远,是再也够不到的地方,冲主人一通狂吠尤不解气,跑回来后腿一蹬,报复般把陆离身侧的手机一爪踢开。

    波光粼粼的池面划过优美的弧线――

    陆离探身未及,刚从床底扒拉出来不到半小时的手机,就这样咕嘟一声,飘飘然往池底沉去。

    陆离不知道该赞手机防水太好,还是不够好了。

    因为就在他无精打采塌下肩膀,准备躺回靠椅时,来电铃声恍若隔世般自放满水的泳池那边传来。

    来电话了!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同时,陆离鲤鱼打挺般从椅子上蹦起来,因为太过慌乱踩空,连带着椅子翻倒在地上摔了一跤,尽管这样也没有放慢脚步,外套长裤都顾不上脱,一猛子扎进泳池里――

    陆离虽然不再恐惧游泳,可惜水性依然一般,浸了水的厚重衣料坠着整个人往池底拖,令他险些成为在自家泳池溺死第一人,好不容易捞到手机挣扎着破出水面,爬上岸边,手机却已经不再响了。

    漆黑的屏面滴着水,重新开机后触摸屏毫无反应。

    一阵凉风吹来,从头到脚冰得直打哆嗦,陆离却心急如焚,扔了这个破手机,回到书房开启电脑,开启手机资料云端恢复和导出。

    这些操作对陆离来说不过是小儿科,未接来电下载到本地,他焦急打开,心一时凉了半截。

    不是秋来,是小展昭打来的。

    陆离气不打一处来,有工作可以发邮件,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时候拨他私人号码,是吃饱了撑着还是吃饱了撑着?

    裹毯子躺回椅子里,消了半晌气,到底用座机拨回去,“什么事儿?”

    时隔一个礼拜,陆离终于又肯接电话了,简直是普天同庆的大事!

    小展昭喜极而泣,先捡着重要的先三言两语报告完一通,又倾诉起了同事们对大老板的相思之情:“您啥时候回来呀…新上任的CTO厉害是厉害,可还是您在更好,大家起码有颗定心丸,毕竟是咱们微风的转型期……”

    “离了谁就转不动是最失败的企业。”陆离心不在焉敷衍。

    小展昭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他一直搞不懂陆神到底为什么最近消沉至此,把研发组一伙人背后的猜测和议论道了个底儿掉,一边卖队友一边愤愤:“……不过您放心,我把他们狠狠骂了一顿,陆神你怎么可能是这种为情所伤的恋爱脑!”

    语毕,陆离半晌没应。

    小展昭小心翼翼继续:“是吧,您也觉得无语……”

    陆离还是没吱声,大约隔了五六秒,小展昭终于哭了。

    “陆神!您别难受,那种女人有什么好留恋的,咱想要什么样的找不到!”

    “哪种女人?”陆离终于应了一句。

    小展昭会错意,忙不迭唾弃:“寡情薄意、始乱终弃!我当初一看学妹就觉得这种长相太不安全不安分――”

    “我看你是眼睛瞎了!”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他。

    ???

    小展昭傻眼。

    陆离尤不解气,唾骂:“你才寡情薄意始乱终弃,秋来有什么错?亏她当时跟我说对你印象挺好的,你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

    “不是分手了吗……”

    “就算我们分手了,轮得着你来骂?”

    小展昭被训得一愣一愣地,终于明白那句俗话,什么叫“情侣吵架别掺和”。

    气汹汹骂完挂掉电话,没隔几分钟,又有助理马上接进陆离的座机,汇总他始终这段日子以来的工作安排。

    “……有件事儿,黄靖安组长这几天一直在找您,我跟他说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达,但黄组长坚持自己向您汇报,陆总,您看,现在需要我把电话转接给他吗?”

    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陆离寻思了几秒,助理熟悉他的工作习惯,大概以为他已默认,便把座机转接过去。

    虽然为秋来擦屁股把黄靖安带到了微风,但陆离对这个人的了解仅限于工作履历和曾主持项目,勉强认可他的工作能力,旁的一概不知。

    随便慰问了几句,谁料黄靖安一开口,就扔出一枚重磅炸弹,他打算递交辞呈。

    “陆总,在微风工作的时间真的非常愉快,这里的研发团队充满冲劲和活力,是令我入行以来待过最棒的公司之一。但来到这里之后,我也一直否定怀疑自己,项目本身已经有足够完整的顶尖团队配置,我不知道这个团队是否真的需要我,也好奇您不惜代价把我从亚?Z带出来原因,直到听说了您的一些事,还有前两天看见彗星的新闻,我才隐约明白――”

    “您不是因为认可我的能力,而是因为知道了秋来的事,才这么做的吧?”黄靖安提的虽然是疑问,但听上去已经更接近于陈述。

    陆离无法否认。

    黄靖安沉重顿了顿,“公司里都在传你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感谢您的庇佑,摆平了亚?Z法务,但其实您无需这样不计代价地帮我,尤其因为秋来的原因给我发这样高的年薪,我更是受之有愧。”

    “登录核心源码库是我的密钥、我的IP,源码也是我主动给秋来看的。我明白任何一个泄露公司核心代码的IT从业者,在这个圈子都不会再有立足之地,做出选择之前,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承担一切后果。”

    陆离握紧传声筒,“你的意思是,一切与秋来无关,源码是你主动给她看的?”

    “是。”

    陆离听到这句,从椅子上缓缓坐直,“为什么?”

    “您或许能把我看做个不踏实地的理想主义者。许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是彗星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从接触亚?Z源码库那天,我就隐隐生出过这样的想法,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不公义发生,我想把真相大白于天下。这种负罪感在见到秋来后,达到了顶峰,我知道我不能再平静下去。”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天在亚?Z总部,这件事秋来真正掺与了多少?”

    黄靖安沉默片刻:“您知道的,在你面前,我无需刻意袒护。或许秋来曾经想做什么,但她最后选择了什么也没做,是我拜托她记下源码,她走到崖口折返,是我将这个孩子推了下去。一切是我的主意,我的决定。”

    秋来已经悬崖勒马,只是不愿黄靖安为了彗星惹上麻烦,所以才在他面前隐瞒了这个名字。

    陆离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那秋来其实根本没有违背和他的约定!

    这才是陆离从头到尾最在乎的地方。

    秋来是喜欢他的,如果他们经历的那些过往,秋来半点没有放在心上,如果她不爱他,那为父亲雪恨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根本没有没有必要挣扎。

    他的每一句话,她其实都听进去了。

    想明白这一点,陆离突然猛地从座位起身,力道大得直接带翻了椅子。

    他无法按下自己的欣喜,也终于为自己找到一个立刻去见她的理由。

    第150章

    又是新的一周,周一大课就要开始新一轮的随堂考试,头天周日泡了一夜图书馆的学生们早起上课,睡意仿佛会传染一般,个个哈欠连天,强撑着眼皮灌咖啡听讲。

    秋来也很困,她这些日子精神总是不大充沛,为了等会儿考试打起精神,趁着课间休息,足足泡了三四袋,稠浓得咖啡快搅不动了,才端着水杯回到阶梯教室。

    路过走道,只听有人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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