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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子弹击碎玻璃,哗啦啦的碎片散入室内,直接击中奥朵的脑门。

    一大片喷涌的鲜血泼洒在我?身上,脸上,眼睛里,我?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炸裂的脑浆、血、诡异姿势扭曲着的肥胖身体轰然倒塌。

    我?耳朵骤然有了尖锐的鸣响,奥朵直直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五官血液渗出。

    我?扶着沙发,喊了声,“奥朵?”

    空气中没有声音,我?不确定是我?失声了,还是失聪了。

    家用终端里的影响力,主持人们说着闲话,脸上满是笑意,我?的大头照就在右上角,被p上了个winner,罗尔斯的脸则被P成了loser的灰色调。那张照片的灰色仿佛顺着荧幕一直蔓延,蔓延到了终端之外。

    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很久,我?听到呼啦啦的轰鸣声。

    我?僵硬地转头,一辆印着摩甘比徽章的直升机停留在窗外。晨曦前的暗夜中,狂风呼啸而来,透过窗户的破洞穿进室内。

    直升机的舱门被打开,我?看见了举着狙击枪的人。

    他放下了枪,黑色的斗篷被风吹得鼓动起来,从舱门走到那满是花朵的露台上。

    兜帽落下,黑发黑眸的青年朝我?走来。长发随风飘扬,嘴角有着很淡的微笑,眼下的泪痣也让他的笑愈发苍白,斗篷之下,是随风鼓动的衬衫,显出那瘦削的身躯来。

    陈行谨。

    他朝我?走过来,枯瘦苍白的手指一路摸索过露台上的花朵。

    陈行谨道:“当初为什么要?怜悯她??做事做绝一点,教你多少?次都不会,非得让你自己感受下才?知道?”

    我?仰着头,眼睛发热,这时,我?才?发觉我?的脸颊上是冰冷的泪水。他走到我?身前时,我?反射性地想?要?呕吐,如同雨季似的潮湿味道,混合着血腥,令我?头晕目眩。

    想?要?辱骂,但是奥朵的血液大片大片蔓延开来,黏腻至极。

    我?感觉我?被黏在了这里一般。

    陈行谨走到了我?面前,手指抚摸着我?的脸,还有泪珠。

    他有些诧异似的,“真?哭了?”

    他又嗤嗤地笑起来,“走吧。”

    陈行谨牵我?的手,像是接我?放学,带我?回?家一般。

    第

    175

    章

    “砰——”

    江森倚靠在沙发上?,

    陡然听什么炸响以及细微的轰鸣声。

    他原本微醺的困意骤然清醒。

    江森望了眼四周,只恍惚几秒,就意识到自己身处摩甘比酒店。

    他看了眼终端,

    四点零几分了,结果如他猜测的那般,

    她?获胜了。他又忘了眼窗外,

    偌大的摩甘比酒店矗立在四城的市中心,高耸的楼几乎要穿破云霄。

    ……刚刚那声炸响,

    难道?是错觉?

    江森看了眼信息,

    她?还没有回消息,心中一时间有了些不安。

    他站起身?,扯过沙发上?的外套往外走,一面打?开终端打?开了摩甘比的地图,

    一面感觉方才声音的方位推算位置。

    那是北边的声音,北边一共两?栋酒店楼,按照那声音的距离程度来说,应该是最近的这一栋。他打?开陈之微的入住资料,

    定位她?的房间与露台时,

    他将眉头蹙得更深了。

    ……这个距离,非常有可能。

    轰鸣声或许是战斗机艇,

    或者?是直升机艇,

    难道?是伏击?

    “嗡嗡嗡——”

    终端一震,摩甘比的推送出现。

    江森凝着这个通知,

    在此刻瞬间确定,摩甘比的人?很可能已经出手。

    还好,出于担心,他至今没有离开。

    江森匆忙走在长?廊之中,循序召集了人?手,准备前往她?所在的酒店楼。

    “一部分人?过来,另一部分人?即刻联系制空局,查询所有飞行雷达痕迹,并进行检阅。严格主意途径坐标783,621,368的!”

    江森一面指挥着手下的人?,一面匆忙下楼往她?所居住的区域赶过去。

    然而?当他走到另一栋酒店楼前,却先看见?一片拥堵的媒体,酒店内部的安保人?员努力拦截着他们。叫嚷声吵闹至极,甚至还有着双方的对骂之声。

    他挂了电话匆匆往下走,在跑下楼时,一大帮穿着军装的人?已然开启了抓捕的模式。江森面色冷凝起来,质询着前台,要求对方交出记录,另一部分人?已然走到了酒店周围。然而?酒店之外,无数媒体拥挤着,叫嚷着,一时间经让人?寸步难行。

    除却媒体之外,酒店的安保,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一股脑地都纠缠起来,这里乱得出奇。

    “你?们干什?么!都说了现在禁止采访!”

    “我们有采访权!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采访!罗尔斯都离开了,陈之微为什?么不露面!”

    “让我们进去!你?们暴力执法,刚刚有人?打?我!”

    一片乱象中,江森垂着眼,走上?前去,出示证件道?:“我们需要进入一趟,请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不好意思,目前这栋楼仅限于竞选委员会以及与会人?员进入。”

    大堂经理汗流浃背,又道?:“江森先生?,您体谅一下。”

    “没关系。”江森点头,望了望身?后的军队人?员,他拔出了腰间的枪,“我不会体谅你?们。”

    在江森即将鸣枪之时,身?后却传来了另一声枪响。

    “砰——”

    江森眯起眼,转身?望过去,却望见?不远处站着另一队穿着四城制服的人?。

    为首的人?正是迦示,他放下举着的枪,看向江森,“这里是我的辖区。”

    “我知道?,但我要进去。”江森也将枪收回了腰间,讥诮地看着他,“现在,我以联邦中心军委联合委员的身?份,我怀疑四点零几分时这里有一起恶性事?件,需要进去搜查。”

    他点了两?下终端,一张搜查令已经申请下来,“那么现在,请你?们在规定制度内给予最大方便的配合。”

    迦示望了一眼,灰蒙蒙的眼睛里只有平静,“四城军队自治法优先于联邦总治法,不好意思,我们不会配合你?让摩甘比酒店放行的。”

    听到这里,江森几乎气笑了,“你?的意思是,你?不会让他们给我们放行,但可以让他们给你?们放行是不是?”

    迦示道?:“是又怎么样?”

    江森道?:“你?铁了心和摩甘比狼狈为奸是吧?即便是陈之微的安全,你?也不在乎,是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既然在四城,在我的辖区内,我不会让他受到伤害。”迦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却突然有了点笑,“但有些人?,已经造成了伤害。”

    “我操你?全家。”江森爆了粗口,抓着迦示的领子,几乎要挥拳打?过去,下一秒克制住了。“你?没有本事?拦得住我,因为你?没有本事?,懂吗?”

    江森松开了手,面色冷凝地望着混乱的现场,但他刚松开手,方才无动于衷的迦示却又抓住了他的领子,一句话不说给了江森一拳。

    一时间,刚压下的火瞬间点燃,江森迅速还击。

    媒体们瞬间不挤着想进去采访谁了,无数镜头立刻对准了过来,几个媒体还不要命地喊道?:“请问你?们为什?么打?架啊!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甚至有人?现场吟诵起来,“军委打?自治,中央打?地方,谁又将主导战权?!”

    *

    陈行谨的手比印象里更加的阴湿,冷而?黏腻的感觉终于让我回过神来。

    走了两?步,我甩开了他的手。

    陈行谨转过身?来看我,脸上?含着笑,然而?那双下垂的,又狭长?的眼睛里一如既往有着淡淡的忧郁来。他道?:“又怎么了?”

    我张开嘴,好几秒说不出话来,几乎需要缓和一阵。

    陈行谨笑了起来,这笑终于落到实处,他朝我走进,低着头想要抵住我的脑袋。那湿漉漉的,像是水汽似的味道?便蒸过来,我的胃部分泌起了酸水,几乎让我想要呕吐。

    盘踞在我不愿意回想的记忆中的气味,是他的信息素。

    阴郁湿漉的,像是雨水的,带着青苔草木的味道?,总让我联想到在和家居住的地方。

    和家对待佣人?并不算糟糕,住的地方其实并不狭窄,然而?却终年难见?阳光,它们位于雕梁画栋的华美建筑中,那些被遮遮掩掩的,宾客难以见?到的地方。明明房间里也有模拟光照和通风设施,置身?其中也很难感觉与其他房子有什?么不同?,然而?走在长?长?的走廊中,看着一间间相似的门与矮矮的天花板,我却总觉得想作呕。

    或许这也与我出生?时不那么健壮有关。

    总而?言之,我讨厌那里的味道?,也讨厌陈行谨的味道?。可惜的是,当我提起我陈行谨身?上?有浓烈的潮湿的味道?,简直让人?怀疑他的衣服是不是都发霉了的时候,认识陈行谨的人?就会露出惊异的眼神。因为他们大多?数都察觉不到他的信息素,说他寡淡得像是beta而?非alpha,于是这成了我的心结。

    陈行谨更靠近了一分,我无法忍受的,将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挑起眉来,偏过头,但我的另一只手却已经抬起。

    我抡圆了肩膀,挥动臂膀,打?了过去。

    在清脆响亮的耳光过去后,他转过头望我,苍白昳丽的面容上?迅速有了大片的绯红。

    陈行谨不以为意,他甚至懒得动一下眉毛,又要牵我的手:“解气了?走吧。”

    “我为什?么要和你?走?”我将他用力推开,往后退了几步,却突然感觉踩到什?么。我愣了下之后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身?后布上?一层层冷汗,密密麻麻的,僵住了身?体。我道?:“不要恶心我了。”

    我又扶住了沙发,心脏狂跳。

    陈行谨却只是低着头,顺着我的腿往下看,我攥紧了沙发的布料。

    他却笑起来,“你?知道?你?踩着的,是哪部分——”

    “闭嘴!”我几乎要尖叫起来,好一会儿,我才找回我的声线。我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也不想见?到你?,求求你?,滚远一点,这样对我们都好。”

    “现在我有点不懂了。”他话音带这些困惑,阳台外,直升机的螺旋桨带来阵阵狂风。黑色的风衣飘带随风摇晃,陈行谨咳嗽了几声,嘴唇却有了些新鲜的红。他道?:“你?好像总是不吸取教训,明明我是你?哥哥。”

    “我跟你?很熟吗?”我有些崩溃,抓着头发,看着他,“你?能不能别管我,别烦我,别来找我?”

    陈行谨却慢慢地笑出来,黑发飘动着,他话音低低的,“叛逆期还没过去呢?”

    我:“……”

    我说不出话了,烦躁的感觉像蚯蚓一般从喉咙里往外爬。

    我道?:“陈行谨,我以为你?听得懂人?话。”

    我又道?:“奥朵的尸体处理掉,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多?说话,你?也不用在这里杀鸡儆猴。我不会跟你?走,你?有本事?直接弄死?我。”

    “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没用的妹妹呢?”陈行谨话音很是轻巧,话音幽幽,简直有些不具体的鬼气来。他朝着我靠近,但这一次,他却从口袋里掏出了枪,抵着我。“最好不要动。”

    我闭上?眼,指着脑门,“来,给我打?个洞,往这儿——”

    话音没说完,枪口已经对准了我的额头,而?他身?上?那种湿润寒冷的气息也靠近了。他俯身?,手臂搂着我的腰部,枪仍然抵着我的头。

    陈行谨拥着我,像是很冷一般,用力的抱着我,下巴抵着我脑侧。

    我的呼吸凝重起来,愈发想要吐,却只是平静地看向那花园露天。直升机艇已经渐渐远去了,狂风也消停了。

    陈行谨低声道?:“这些年在哪里藏着呢?”

    他又道?:“好冷。”

    我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他的头蜷缩着,从我的脑袋滑到了我的脖颈上?,然而?另一只手仍然稳稳地对着我的脑门。

    陈行谨连呼吸都像本人?一般湿冷,令我难以忍受。

    “不要动,再一会儿。”陈行谨深吸了口气,才道?:“你?可以帮我的,为什?么不呢?”

    我冷静道?:“怎么,帮你?成为最高贵的天龙人?,然后你?把我赶到一边玩沙子,玩开心了你?再一脚给我踩了是吧?”

    陈行谨又哧哧地笑起来,我用力拍打?他的肩膀,“起开,起开!”

    “你?真应该分化成omega才对。”陈行谨的一只手从腰一路抚摸到我的肩胛骨,他的手指很轻地抚摸着,道?:“好脆弱的骨头。”

    在分化前,我的骨骼密度和体能都不算优秀,又因有些瘦弱,那时不少人?都以为我会分化成omega,包括陈行谨。

    我抬起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用力扯动着。

    陈行谨被我扯住头发,脑袋却像没有支撑似的,任由我扯着离开了。

    他松开了我,道?:“那你?就留在这里堆沙子吧,我期待着踩碎它的那天。”

    陈行谨利索地收起了枪,微笑道?:“但不要再让我闻到不喜欢的味道?了。”

    我摆了摆手,门外的权限骤然被刷开,几个穿着摩甘比酒店制服的人?进来了。他们利索地收拾干净了酒店,陈行谨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房间门口离开,在我情绪极度崩溃的时候,他却又回过头来看我。那是一种窥伺的目光。

    “滚啊!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我终于被彻底激怒,抄起桌上?的水杯朝着他扔过去。

    “当啷——”

    水杯摔在门上?,飞溅的碎片顷刻间从他脸上?滑过,鲜红的花朵绽放在他的脸颊上?。

    陈行谨却仍然在笑,像是在看着任何?一种毫无伤害的动物似的。他轻轻叹了口气,咬文嚼字地道?:“真是养了个祖宗出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沾了点血就要大喊大叫。”

    我曾亲手递上?让亚连自杀示威的钢笔,我怎么会没有沾过血呢?我也曾亲手咬断过迪森的脖颈,我怎么会害怕血呢?如果我要奥朵死?,那她?的生?死?理应由我掌控,凭什?么需要他来教我呢?

    在我将另一个杯子扔过去前,门已经关上?了。

    收拾尸体的人?已然离开,我望着那干净的毯子,锃亮的地板,还有那被替换的碎玻璃,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然而?那淡淡的腥味萦绕在鼻间,我察觉到脸上?的血已经干涸,衣服也被它染得干巴巴。如今能证明奥朵死?于非命的,竟然只剩我。

    房间里经久不息地萦绕着潮湿的味道?,露台上?的风裹挟着花香吹过来,我终于拿起终端。

    [李默:我快到酒店了。]

    [李默:你?最好能给出个解释。]

    我:“……”

    我拔回了走进盥洗室的腿,决定穿着这身?带血的衣服,伺机无理取闹。

    *

    当江森负伤进入酒店的时候,已经是许久之后了,无论迦示与江森怎么打?,他们手下的军官还是理科维持住了媒体的秩序。就在这个间隙,江森一脚踹翻了迦示,转身?就进了酒店大楼,当安保人?员想要拦截时,他只是一抬眼就将人?吓退了。

    可惜的是,江森刚进酒店,迦示几乎立刻也起身?,匆匆进了酒店。

    江森正要坐上?电梯,却听前台道?:“不好意思哦,先生?。由于现在还在竞选期间,酒店楼内仅允许内部人?员与竞选相关人?员使用。”

    他深呼一口气,道?:“我是江森。”

    前台道?:“哦哦,不好意思哦,江森先生?。”

    江森:“……”

    他不再纠结,往一旁的楼梯走过去,他刚走上?楼梯,便看见?遥遥对望可见?的另一侧扶梯上?,出现了迦示的身?影。

    很好,看来前台对迦示先生?也很不好意思。

    江森将军帽脱了下来,匆匆走上?楼梯,又打?开了终端录像,随时准备取证。当他越接近她?的楼层,他的心中愈发有些慌乱,在军靴踩着楼梯的脚步声中,他听见?另一个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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