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点点头?,拉开车门往下走,很?快的,穿着制服的军官们将我围住。
督政官的宫门上躺着一只漂亮的动物,毛发蓬松的白猫趴在拱门上舔着爪子,那漂亮的浅蓝眼?睛睨了一眼?,下一秒立刻站起朝我扑过来。
啊啊啊干嘛!
我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那猫儿朝着我哈了几口气立刻被一旁的军官“端”走了。军官解释道::“请不要见怪,这是督政官的爱宠,一般养在这里。”
我摇头?,“没事,我只是没注意才吓到了。”
我缓步踏入其中,又窥见了另一番陈旧又宏伟的华丽装饰,但这一切却只让我觉得鼻子里都?塞满了灰。沉重至极。
在往内部走,我上到了所谓的高塔。
气派的长?桌立在中央,十二个席位高高耸立,阴影犹如纱帘一般投射而下,教人恍惚以为上面做的是一群巨人。下设席位上坐满了和我一般显得有些局促的官员,蓝色的光芒在墙壁上隐隐浮现?,又牵连着每个座位。
片刻的等待后,我听到机械音响起。
我骤然紧张起来,直到我收到斐瑞的消息。
我愣了下,往上翻了翻,发觉自从?我晾着他至今,他已有两天没再?纠缠似的给我发那些小论文和发疯似的语录了。想到我即将进行的倒卖计划,我立刻回复道:谢谢。
下一秒,我看到一个红色感叹号。
我:“……?!”
啊!?又来?!
等下,难道现?在……他……终于想通了?!
一瞬间,我耳边响起了烟花,仿佛天使在吟唱我的名字。
但很?快的,我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我抬头?,发觉硕大的屏幕之上已经浮现?了我的名字。
……原来是轮到我了。
我离开席位,走到位于下设席位与十二席中间的高台上,传送过去了我的述职报告。
我看不见十二席位上的人影,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察觉到那高高在上的视线凝在我身上。我很?难分辨出来那些视线中是否有敌意,但我只觉得脑子有些空白,说话?也磕磕巴巴。
“除却项目外,我还临时?启动了稽查程序,对会经手秘书长?审批或的项目材料进行了复审,与此同?时?也对三城法律系统内的各项事务进行了调查,针对轮换场地设施报表也重新审理了真。与此同?时?,我认为信息安保项目的重要性?很?靠前,如今摩甘比势力范围越大,越需要信息安保来加以限制。如果项目能反制信息泄露与侵权问题,一定?可以——”
我讲了很?久,似乎也并不久,很?快地被一道女声打断了。
“马基尼·斯图尔特”她在介绍自己,紧接着,她道:“信息安保公司问题频出,已成舆情压力,你让我们如何信服你作?为地方官员可以在各个组织中进行良性?沟通?上任将近半个月,你上手处理的全是无关紧要的杂事。”
一瞬间,我头?脑空白。
我不是被吓到了,我只是在想这种问罪我是不是应该下跪喊皇上臣罪该万死,但又意识到现?在可不是旧文明时?期。
短暂的沉默后,我听见纸张的摩挲声。
马基尼,或者说,督政官道:“我的述职评分已打好,希望你拿到结果后,能更深入了解三城的情况,切忌急功近利。”
我又开始觉得可能真得喊皇上臣罪该万死,因?为她说话?那调调让我有点茫然于如今的朝代。
马基尼又道:“不要以为背靠一些家族,就能得过且过,告诉我,你不会就忙着那个异想天开的公私合作?了吧?”
我开始觉得皇上应该是想拿我开刀警告李默,但又疑心可能是想警告江森,一时?间我很?想大喊:你们说句话?啊!
其他几个席位的人也陆陆续续完成了评分。他们对我的态度也差不多?,劈头?盖脸一顿骂,偶尔有几个大力称赞我,觉得我非常努力,未来可期的。如果他们的本意不是让马基尼生气的话?,因?为我察觉到到他们的话?里没有多?少认真。
与此同?时?,十二席也全部给我打完了评分,我看着那个悲惨的数据沉默了。
0.7……比预想中的0.8的权重还要低……
一时?间,萧瑟涌上心头?,我的重重地往下沉。
唉,虽然已知道大概率成不了,但还是好破防,努力这么久又是一场空。
我的痛苦只持续了两个小时?,因?为结束述职后,我遭遇了一场暗杀。也可能是意外。按照流程,我可以在评分结束后滞留旁听一阵子,我花了太?多?时?间平衡自己的心情,在第一场述职休息的十分钟间隙里我才离开。
元老院的随行军官为我引路,司机的车已然停好,接下来这车会载我到中心城的一处酒店和等待我的团队们开一场充满沉默与尴尬的会议。
走在这占地面积极大的督政官里,我察觉到马基尼的爱宠,对我不太?友好的猫又趴在了拱顶之上。它冷冷地窥视着我,却又要装作?不经意地舔毛,身后的尾巴却用力摆来摆去。
天阴了起来,几名军官道:“陈之微女士,车已经备好了。”
我道:“我还以为能在这里参观一下呢。”
军官笑了起来,没有应和。
我只能跟着他们的引导,被他们挟持在其中,一路往外走。走在湿润的草地上,露珠打湿了我的裤脚,黏腻地爬到了袜子里,每走一步都?像是踩着水做的弹簧,
嘎吱嘎吱的声音,令我没忍住傻笑了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越是接近停车场,我越是有种不安感觉,于是我的手摸上了制服口袋。那里面仍然有我的全部家当,餐刀、纸巾、打火机、永远皱巴巴的烟盒、通用破解数据棒、急效止痛药、针剂……我的嘴唇像是吃了花椒一般酥麻麻的,因?为我在悄悄啪嗒嘴唇,一边边列数我的小垃圾。
这条路如此的长?,近乎让我觉得我身在迷宫之中。
如果教会也曾经是迷宫的话?,那根据我看过的神话?里,起码有个人曾给我一团羊毛线球。即便有几缕淬了毒。但这里,也许是更像游戏迷宫,鲜艳华丽的场景里,只要面前有个乌龟就能把我撞死。
雾不知何时?在空气中弥漫了起来,我在一片混沌之中看见雾中那些像是探头?的鲨鱼似的黑车停着,恍然中感觉到某种心惊。
一头?鲨鱼在我面前张开了嘴,粉色的内饰张着嘴,等我跳进去。
我扶着车门,有些迟疑地转身,“我非要上车吗?”
一名军官露出了点笑意,他的手搭在身旁的佩剑上,帽檐挡住了大部分脸。他像是没懂我的话?。
“陈之微女士,这是您的团队派来的车,您当然可以决定?乘坐什么车离开。但述职会议规定?,一旦完成评分且中途离开,便不能再?逗留,不然就违反了C30号的纪律规定?。”
他的话?音平静且耐心。
我的脑子有些发蒙,只是道:“哦嗯嗯。”
我上了车,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我的周身,使得我的额头?上有了涔涔汗水。
真奇怪,我难道还是因?为降权而心神不定?吗?为何如坠梦中似的,为何?
我坐在后座,陡然察觉到一只黑色的手抓住了车门,丝质手套的褶皱也被根根手指所撑平,手指的弧度彰显出握住车门的人的力道。
“啊——”
我吓得肩膀耸起来,立刻往后缩,却很?快看见是方才说话?那名军官。他的下颌微微抬起,我仍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话?音,“陈之微女士,您没有关车门。”
我:“……”
我道:“在想事——”
话?音没有说完,他已经用力合上了车门,将我的话?音关在了车里。
雾越来越浓,车子终于缓缓启动,两边的风景一路倒退。
我的心却越来越慌张,心跳在耳边打鼓似的,期间我或许和司机说了什么,可我一点也不记得。我的大脑被挂在鱼钩上晃来晃去,情绪愈发恍惚。
“唰啦——”
阴郁的天空终于发作?,雨水骤然落下。
随后,像是应和着这一切的预感一般,我乘坐的车在司机的惊呼中一个猛转,迅速撞上了一处建筑。
巨大的撞击袭来,我感觉我失去了意识几秒,或是几个小时?。
再?睁开眼?,雨水聒噪至极,车内沉闷而灼热。轰然的爆炸声陡然响起,我的眼?前一阵阵昏黑,挣扎着想要打开车门。
我察觉到汽油的味道,肌肤被车内的火焰烘烤的感觉,头?发烧焦的味道,那湿漉漉的雨在颠倒的车窗外淋漓。我的头?颅一阵阵剧痛,额角的血流到了嘴里,前座的司机已然成为变形的尸体,恶心的味道将我生生困住。
我用力掰扯着车门,终于,车门被推开一道缝隙,然而这一瞬间,车内蔓延的火势也骤然扑了过来。
这一刻,我想起来我其实以前也是好好学习过的。
因?为我记得,火需要氧气,贸然开窗会死人。
我:“……”
但我不是完全好好学习的,因?为我在做错题后才想起来这个知识点。
我气得头?颅一僵,眼?前昏黑。
啊,我只是个老实人,到底又哪里做错了呢?
难道我就要死在一场不清不楚的暗杀中了吗?
难道我就要死在一场不清不楚的暗杀中了吗?可是怎么会动手动得这么粗暴?这么不讲理由??难道就不能给我一枪吗?
第
188
章
“拉泰兰通讯社为您带来最新报道:三城下设众议会议长、联邦中心法院秘代行秘书长、政议会议员在述职当日遭遇车祸,
一城城区警局调查显示系车辆内部?老化的问题,警局发言人称联邦公派车大多数型号老旧在役时?间长,雨天常出意外。”
一城莫德拉医院门前,
中心城区新闻频道的主持人用力挤在人群中进行着报道,一大群人已经包围医院,
乱七八糟的车早已停满,
除却?警方,军政部的人也来了一大堆。
城市的高楼上,
巨大的屏幕中倒映着一张苍白的脸,
女人的头发铺陈在枕头上,发微处粗糙不齐,额头上带着治疗设施。清洗肺部?的医疗设施插在她的鼻中,那削瘦的身体被厚重?的被子重?压,
唇仿佛也因此被压得毫无血色。
电视新闻中的播报仍在继续,不知?道多少家媒体的主持人挤在医院前。
“据悉于三日前,陈之微女士所乘坐的bho329型车意外撞上一城城区内部?建筑,车子防护模式未启动导致车辆爆炸。事发时?恰逢莫德拉医院的救护车出勤,
在热心人拨通电话后,
救护车仅十五分钟便到达现场完成?收治。而事发前,陈之微女士刚结束于一城中心城召开?的述职会议。”
“莫德拉医院方表示,
陈之微女士并无大碍,
但因失血过多以及头部?受创导致昏迷,内脏少量出血,
皮肤部?分烧伤以及肺部?积存浓烟等?问题已在积极治疗中,
效果明?显。”
“一城城区警局负责人表示已排除人为可能,
认定此事故系车辆老化及司机应急措施不到位所导致的意外。”
“观众们好,我们正在积极跟进这一桩离奇车祸案件,
究竟是述职评分过低心情?低落而自杀,还是动了他人奶酪被暗杀?又或者是于车上与司机展开?争吵导致的操作失误?疑云重?重?,我们将?一步步为您探寻。”
“骑兵传媒为您带来最新消息:政治要员往来纷纷,其中包含多名元老院家族的人以及其他政治势力的人,究竟是公务人情?往来还是疑心生暗鬼?”
不同集团、频道、网站的主?持人们各自对着镜头讲述着各自的台词稿,有些单纯来看病的人从人群中挤进医院,光是靠听这些零零散散的话便勾勒出了整件事的样貌。
走进医院内部?,气派的大堂被照亮着,穿着白色制服的医护人员走来走去,偌大的金色电梯正对着门口。
一名推着医疗车的护士乘上电梯,电梯井嗡嗡作响,数字变动过后是一声“叮”,接着又混杂着滚轮摩擦地板的“咕噜噜”声,狭长的走廊只有尽头的拱顶彩色玻璃投射出亮色来。医疗车一路推进某一间病房,输血针扎入皮肤,营养剂紧随其后,皮下注射结束后的废料被投掷进垃圾桶。“咕噜噜”声又响起?,在病房门合上后便没了动静。
胀、肿、脏。纷纷攻击着我的意识,浑身黏腻,沉重?地像是被甩到泥里却?没炸开?的装满水的气球。疲、痛、疼也对我的身体落井下石,酸水从腹部?涌上来,背后到脖颈的大片肌肤针刺一般疼痛,头部?却?偏偏像被人用橡胶棍打过一般的钝痛。
……有东西堵塞着我的鼻子、喉咙、气管。
……呼吸,没办法呼吸。
……渴,喉咙里有火。
一点冷刺向我的眼皮,刺出了一滴又一滴的热来。
好难受,好痛苦,好想死。
一个念头也刺进脑中:我死了?
醒不过来,睁不开?眼,动不起?来,张不开?嘴。
但很快的,我荒芜的,好像静坐在某处的意识突然拉扯着我的伤口,让我流出了更多的泪水。一滴滴泪水落下,不知?道落在了哪里,我的意识终于和名为身体的蓝牙连接上。冷冷的空气、消毒药水的味道、汗毛竖起?,声音和氧气挤进耳朵与鼻子。
我的大脑整理出来了第二个念头:还活着。
为什么要活着呢?为什么要受这些罪呢?为什么要搞这些我自己都不懂的所谓政治呢?
我第一次感觉到我居然有这样强烈的恨,恨有意识有耳边传来的种种动静。
有太多人又是摸我的手,又是摸我的脸,说着一大堆我听得想吐的担忧。他们的泪水让我觉得恶心,信息素令我厌烦,告白令我想要大声尖叫嘲笑他们。哈,爱情?,不过是售价一块钱的泡泡糖吹出来的。还有那些该死的医生或是护士在他妈的给我扎针换药。天哪,他们是世界上最恨我的人,不然怎么还会想让我睁开?眼,继续面对这个狗屎世界?
内心的另一个声音是软弱的,她在哭泣,她像是拉住一个因酗酒而家暴的父亲的那种电影形象,拥有的情?绪包含无助、害怕以及把刀架在他人脖子上的坚定。
“陈之微,万一呢?万一活下去,就有好事发生呢。”
“好事从没落在我头上!”
“可是你死了,对很多人一定是好事。”
“我又不为他人而活!”
“但事已至此,再来一把,这一把,说不定就赢了呢?”
“……”
我最终还是没有让我的意识昏沉过去,我太爱赌博了,我在任何一个十二城的脏兮兮的俱乐部?里都下注过。
筹码落在桌上的声音十分动听,那些或肮脏、或枯瘦、或满是针孔的手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和质量粗糙的筹码味混在一起?。欲望是一名有肺痨的庄家,传染病跟随着唾沫四处蔓延,所有人在烟雾中都咳嗽着,红着眼睛。
在他们忘情?之时?,我就会出手,从他们身上搜刮一些小?小?的东西。我爱赌博,从赌博中求赢的人都是蠢货,所以我要拿到的从来不是筹码,只是那一点少得可怜的现金。
我是这个新世纪里少数相信现金的老顽固,就像某些至今还黏在电线杆上的治阳痿的小?广告一样顽固。
“一把,再一把,就一把,最后一把。”
臭烘烘的俱乐部?里,灯光摇晃,男男女女的声音叫嚷不停。
伴随这样的声音,我艰难地睁开?了眼,率先看见一大片青青紫紫的夜灯。生锈地眼珠花了点时?间转了下,我看见床脚悬浮着提醒。
“哗啦——”
一阵冷风吹过,我嗅到了很淡的花香,它让我的状态好了些。
我费力地支撑着身体,先拔掉了床头的呼叫铃,环绕了下四周。我现在果然待遇好了些,住的这间病房宽阔而华丽,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几乎让我错意外这是酒店房间。
床头,是一束束鲜花,还放着一份来访记录数据带,以及钟雨的便签。
都凌晨三点了,让人睡个好觉吧。
我把便签扔到一边,把数据带的编码输入到终端,很快的,屏幕里映出来了一份名单。名单清楚记录了来访的人与时?间,还附赠了房间录像。嗯,真贴心。
我的大脑还没有很好的运转,只觉得昏沉,饿倒是不饿,却?没忍住抓了几颗水果往嘴里塞,挨个二倍速看了下录像。
内容怎么说呢,alpha来了会沉默,omega来了会流泪,beta来了就……我没想好形容词,但作为beta的许琉灰好像没当回事,只是微笑着和我说话,给我擦脸,捏我的耳朵和脸。只有到最后,我才听见他很轻地说了一声,“现在又太听话了。”
我:“……”
我猜想了一会儿,没太懂。丰沛的果汁流进胃里,伴随着这份录像,我吃完了几颗果子,大脑逐渐苏醒。我又看了一遍。
斐瑞没有来。
他大可不必来,他会希望我死得干净点,不再给他施加精神?上的折磨。
车绝对是被人动了手脚。那名司机是团队派来的,我看过履历,经验很丰富,行驶车辆怎么会那么轻易撞上了建筑?爆炸前怎么会连应急防护都不开??即便不开?,车辆按理说也该能检测到不对,开?启最低限度的防护,但没有。
车一定有问题,那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