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不……不是……”我也后退了几步,露出了合格的苍白微笑,“就当?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吧。”斐瑞静静地望着我,仰着头,几秒后,才又看我,“不是我,但……我也不意外。你阻碍了太?多?人的利益。”
他在说法案的事,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推进了这么久,偏偏选在那时候动手,还是车祸这种形式!
我凝着斐瑞,努力捕捉他脸上的细节,“可我觉得太?蹊跷了,如果是元老院的人的话?。”
斐瑞移开视线,话?音温柔,“事到如今了,还想?从我身上再得到什么消息吗?”
……他现在太?敏锐了,但可惜我现在也不能迷惑他。
我是个?有分寸的人!
斐瑞见?我沉默,道:“我已经?清醒了,也绝对不会再踏入你的陷阱,更不想?再见?到你了。站在你面前的每一刻,我都觉得过去的我瞎了,滚。”
他像是生气?了,我非常果断地举起两只手以示投降,连连后退,“好好好别生气?,祝你擦亮眼睛,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总而言之,谢谢你浪费时间陪我讲了这么些话?。”
斐瑞眼神冰冷地睨着我,我果断转身跑路,心中不断向下沉,情绪逐渐变差。
怎么办,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的确释然?了,那么……真的不是他。
线索又断掉了……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是谁……
抱着满头的疑惑后,我又一次长长地吐了口气?,坐上了钟雨的车。
她坐在副驾驶,回头望我,“有结果了吗?”
我扯了下我的头发,只是摇头,道:“去教会。”
钟雨愣了下,“现在吗?”
我一面列着嫌疑人名单,一面高?强度刷着终端的新闻文章,试图找到和我,和嫌疑人相关的新闻消息。点头道:“我离开医院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的,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先看看许琉灰是不是打?算趁机搅混水,现在我真的经?不起半点打?击了。”
看前任过得好比我死了都难过,但偏偏好像是个?人离了我都混得不错。
比如迦示,都能跟摩甘比合作了。
比如斐瑞,如今也事业走上正?轨了。
再比如……
我看着新闻推送上黑发绿眼的青年,旁边的黑体?大字标注着他的成就:在基层法院实习期间多?次善用自由裁夺权,受到了十二?城多?名市民的喜爱,并?多?次推进十二?城中心法院的免费法律援助活动。由于其实习期间的优异成绩,他有望在实习期结束后成为十二?城最年轻的末席法官。
照片上的青年头发长了些,竟长得成熟了不少,抱着法典手执法槌,绷着一张严肃的脸。
妈的,怎么回事,我离开十二?城后连十二?城都变好了!怎么好事总轮不到我!
我一时间有些崩溃,崩溃得咬牙切齿起来,哼!
当?我气?得头晕脑胀之时,钟雨的声音响起,“教会到了,但是……这边的人不知道认识不认识你,需要先通报一下吗?”
我拿起终端,打?开车门,道:“打?个?突袭,我直接过去,你们在这里等我。下午三点前没出去就强闯。”
钟雨顿了下,“就算凶手真的是他,也不会在这里动手吧?”
我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慌不择路了。”
这是真的,一切都毫无头绪,令我费解。
因为这场暗杀,我内心燃起了熊熊的探究之心与强烈的报复之心,我是个?很能忍的人,但要我命可就不一样了。杀了我和踩死一只老鼠那么简单,但是踩不住我,我可就往人身上爬了。
当?我走入教会时,神职人员们奇怪地望着我,先是稍作阻拦,没多?时立刻放行了。
很快的,几名红衣主教匆匆从教会中走出,询问我的姓名后又替我引路。
嗯?我终端还没发消息呢?
我预想?的遭遇质问随后我怒打?电话?大呼狗眼看人低的场景没有出现,我心中很有些惋惜,毕竟肚子里满是烦躁与疑惑。
一路走在教会当?中,我发觉这里的建筑风格倒是很不一样,多?了很多?亭子长廊假山花草。
没多?时,我到达了一座殿堂前,刚踏上台阶,便看见?殿内的开放式茶室。草木帷幔悬挂,案几精致,室内明亮,雅致极了。案几前,许琉灰站在喀左尔身前,似乎在给他整理衣服。他比喀左尔高?一个?头,低着头,像是微笑。喀左尔背对着我,银白色的头发与红色的神袍交织出奇异的色彩,他低着头,从背后隐约看见?修长白皙的脖颈,身躯显出些清瘦来。
我还没收回视线,便对上了许琉灰的视线,他越过喀左尔,快步朝我走来。他走到我身前,我尚未说话?,便被他用两只手摸了一遍脑袋和脸。下一秒,他扣住我的腰部,将我按到怀里。
许琉灰的手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安抚我,但我却先感觉到他怦怦跳的心脏以及过高?的温度,还有有些杂乱的呼吸。
我叫了他几声,他却没有回答,仍然?抱着我,低着头用脸蹭着我的脑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太?阳穴、眼角以及脸上。
又是一会儿,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我,低头凝着我,“疼不疼?”
我张了下嘴,又咬住唇,过了会儿才道:“脑袋疼,背也疼,骨头也疼。”
许琉灰闭上眼几秒,又吸了口气?,两只手梳理我的头发,轻声道:“可怜。”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却又立刻抓住了我的头发。
淡淡的青柠信息素飘过我的鼻翼,我顺着信息素望过去,却见?喀左尔正?好与我擦肩离开了殿堂。门被轻轻掩上。
许琉灰掰正?我的头,握着我的手腕将我往里面带,“我让他们准备了些茶点,先吃点东西,然?后让教会的人给你检查一下,好吗?”
他勾着手指,嘴角弯了下,“老师想?你了,也担心你,让教会的人保护你。”
许琉灰背对着我,他棕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有着更深的颜色,话?音愈发温柔,“这一次的事情老师会记着的,那些人都会有报应的,还有在车祸之前,我听?说你就很辛苦了。在病房里的时候,我在想?我的孩子怎么会那么瘦,那么小,那么可怜呢……”
他越说,握着我的力道就越大,话?音也越轻。
我问道:“我还以为教会已经?是喀左尔的领地了,没想?到老师的威严仍在。”
许琉灰带我坐到案几前,像是安置一只宠物似的,将我环在他身前,两手抱着我腰部。
我别扭地动了下肩膀,却感觉他蜷缩着,像是要将我保护在他腹内似的。
根据一些经?验来说,我知道,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代表他处在一个?不太?稳定的状态。
下一秒,他的手捻起了一块糕点,捏着我的嘴给我喂了进去。
许琉灰的指尖有些冷,带着淡淡的花香。
我:“……老师别,我真的不饿。”
许琉灰话?中有着些不容许,“不饿也要吃。”
我只好张嘴吃了又嚼了嚼,思考里面会不会有毒药,走神之中却察觉许琉灰又塞了一块,甚至还贴心地将一杯水也抵在了我的唇边。
我:“……”
我很想?抗议,但奇怪的是,我满怀亢奋毫不觉饿的状态在吃了两块糕点后迅速垮了。我开始感觉到精神高?度紧绷又放松的疲惫,肚子里的空荡,还有唇齿的干渴。
算了,还是吃了吧。
我吃东西的速度一向很快,此刻又饿,一不下心便咬到了许琉灰的手指,一瞬间我听?见?身后的闷哼声。我睁大眼,抓着他的手指一看便看见?他手指里被我咬出了个?流血的伤口,一时间,嘴里的糕点都是腥味,我连忙要吐,许琉灰却伸手捏着我的嘴,我一时不察竟直接咽了下去。
我睁着眼,回头看许琉灰,震撼道:“老师你……”
许琉灰有些疑惑,却又低头,随后露出恍然?来,“……刚刚太?入神了,没察觉到。”
他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指,语气?中很有些抱歉,“让你吃了带血的糕点,是老师没注意。不过放心,老师的体?检报告很健康的。”
我:“……”
我刚刚都抓住你的手了!你分明是故意的!呕!
经?由这个?插曲,许琉灰似乎也觉得我吃得够多?了,终于回答了我最开始的问题。
“教会从来都是我的家,我也不过是暂时让喀左尔代为管理。”许琉灰笑了下,又道:“不如说,你也知道,能让我撤离这里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你,厉害的孩子。你刚醒就来找我,难道是担心我又做什么?”
我在他怀里转过了身,和他面对面,“老师用的是又,之前罢工和舆论?的事果然?是老师做的吧?”
许琉灰眼神之中有着温柔,“那只是一点点小小的考验,很显然?,结果你也看到了。”
他的手背揽住我的肩膀,低声道:“你永远是我的孩子,我会保护你的,所以放弃喀左尔吧。”
我看着许琉灰,没忍住伸手摘下了他的眼镜,他的眼中有过一两秒茫然?,却很快消失。
“老师希望我放弃喀左尔,还是信息权限安保呢?”我扶着他的脸,许琉灰的眼睛里慢慢的有了些幽深,却仍然?凝着我。我继续道:“老师是不是知道……对我下手的人是谁?”
许琉灰轻轻叹了口气?,道:“神会降下惩罚的,只是在这之前,你应该在教会的保护下。”
我却没忍住笑起来,用手指摸了下他的眼睛,道:“老师又很久没有休息了,是吗?”
“嗯。”许琉灰握着我的手,“难道这是梦吗?神不会这么残忍的。”
他的喉结滑动着,明明在微笑,手指却再次颤动起来。
我加重了些力道,继续道:“不,我是想?说,如果老师清醒着,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在这之前的意思是,你不会现在就帮我杀掉对方,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对方是谁,因为你现在暂时无力对付,或者……你和对方有着共同的利益,也或者二?者都是,你怕告诉我我就会意气?行事,也怕我会再次摧毁你的计划。”
我倾身,用力按住许琉灰的肩膀。
许琉灰没有半分挣扎,就这样被我推着倒下,他躺在木质地板上,嘴角的笑意慢慢变大。我用膝盖跪在他的腿上,感觉他身体?的片刻僵硬,又听?到几声喉咙的喘息与痛呼。
他脸色苍白了些,却仍然?在笑,眼睛愈发幽深。手扶着我的脸颊,话?音微微提高?了些,脸上逐渐有了些红晕,“成长得好快啊,好厉害啊,我的孩子。我为你骄傲。”
我攀附在他身上,凑近着望他,“可你现在还要权力,不要孩子。”
许琉灰的指尖愈发缱绻,勾画着我的脸,“我在等,等你把我杀掉,当?你真正?地将许琉灰杀掉时,我可以什么也不要。教会可以放手,专利也可以放手,翼世也一样,利益权力甚至是自我……你想?要的,我当?然?可以松口,可那些你牵扯到的利益集团不会松口。当?你放弃在我的羽翼下成长,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时,你已经?选择了一条艰难万分的道路。我会在每一次你痛苦的时候,都给你放弃的权力,但其他时候,我会用尽一切能力完成和你的赌约。”
“试试看吧,被我吃掉,或者吃掉我。”他扶着我的头,唇贴在我的耳边,痴痴地笑了下,“如果你想?休息,就留在教会,过一些时间,我会亲手解决的。”
我闻言,琢磨了下,疑惑道:“老师似乎还是松口了,明晃晃地告诉我,对方你暂时不想?对付,或者不能对付。”
他妈的,说了跟没说一样,你们这些天龙人不都是这种关系!
也就摆脱了自己的嫌疑而已!连合作的唐德家族的嫌疑都没有帮忙撇清楚!不……也还是透露了个?信息点,那就是对方的确也是个?天龙人,应该不是脑子不好的笨蛋,不然?许琉灰不会要等。
许琉灰缓慢地眨了下眼,像是感到困惑,又笑起来,“是么?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将我拉到他怀里,抱着我躺在地上,团着身体?贴着我。
“已经?快到中午了,陪老师午睡一下吧。”
许琉灰说着,话?音却有些含糊了,并?不像假的。
我等了一会儿,没多?时,听?见?身后传来了匀称的呼吸。转过头,发觉他已经?睡着了。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睡得很熟后,我才蹑手蹑脚将自己从他怀里扯了出来,一面整理衣服一面垫脚往外走。
将门推开一条缝,我从缝里滑溜溜溜走,刚合上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怎么了?”
我吓得无声尖叫,几乎要跳起来,一转头,却发觉是喀左尔。他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我,粉红色的眼睛里有着些水泽,脸上没有表情。
服了,吓死人了!
我拍了下胸口。
“他睡着了。”我拿着终端,又在翻看名单,道:“你要找他吗?”
喀左尔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一直在这里。”
我愣了下,道:“啊?”
喀左尔偏过头,脸颊上不知是不是冻的,有些微红,他话?音沙哑,“我只是……听?说了你遭遇了意外。”
他道:“我有点担心,是我没想?到保护你的。”
我:“……”
你还是先保护你自己吧,头一次见?战力比我弱的天龙人!
“没事,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我低头看终端,眼神游弋在名单上的江森和李默这两个?名字上,又道:“我有事先走了,许琉灰睡着了,你要是找他的话?等他睡醒吧。”
我看着终端刚走几步,却听?喀左尔在我身后轻声喊我的名字。
我转过头,他的脸上有着些冷淡,眼睛里却有着些认真,“……实验室的项目有了些新进展,回到三城后——”
“到时候再说吧。”我打?断了他的话?,急匆匆往外走,给钟雨发了消息让他约人。可刚走几步,却又察觉手腕被握住了。回过头,发觉喀左尔已经?跑了过来,呼吸有些不大顺畅,垂着头,白发落在红色斗篷上,眼睫颤动着。
我服了,我忙着呢!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有什么事吗?”
喀左尔的手指动了下,缓缓地松开手,慢慢抬头望我,最后摇摇头。
我有些迷惑,“啊?”
他也慢慢露出了有些迷惑和羞窘的表情,咬着唇,“跑太?快了,不小心忘了要说什么了。”
我:“……”
什么呆子怪谈嵌合体?!
我敷衍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跑,急急急,今天我势必要拷问出来真凶!
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一阵清风吹过,便总要吹下些落花。
一两片落花随着风打?着旋儿落下时,喀左尔凝着花,脸上的迷惑与羞窘逐渐散去了,只剩下些淡漠来。
他抬头望向远去,她已经?离开了。
喀左尔抿了下唇,又望向紧闭的殿门。
他才应该是这里的主人,为什么,为什么此刻却连推门进去都做不到呢?
她来到这里,接待她的,应该是他才对。
喀左尔感觉内心有了些空茫,萧瑟的风又吹得他的内心虚无至极。
和家的人给了他短暂的爱就离开了,那对仆人也是这样离开他了,教徒们明明支持他可更敬畏许琉灰,好不容易……她坚定地选择了他,没有辜负他第一次的信任,让他以为他得到了什么,可最好还是和许琉灰更亲近。
为什么,他总是只能得到一点就要失去呢?
喀左尔不明白这一切,他只是伫立在寒风之中许久,犹如一点盛放的红。
如果他还恨她就好了,恨她的出现让那对仆人不得已被遣散,恨她让与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哥哥爱她就好了。可是现在,他的恨竟无处可去,如同那几瓣随风打?转的花朵一样。
他再一次凝视着那一扇门。
也许,只是还不够能取代他。
喀左尔触摸了下自己的脸。
*
我拉开车门,便听?到钟雨的声音:“我让别的朋友打?探了下江森的行程,好像说下午满了。”
“算了,那让我休息下吧,我现在也没什么头绪。”
我长长叹了口气?,翻着终端,却陡然?翻到了今早的录像。
算了,再看一遍吧,万一有破绽呢!
最开始的录像是李默的,他长久地站在我的床前,捏着我的下巴看我的脸,随后只是扶着额头像是在沉思。但很快的,他肩膀颤动起来,金眸冰冷,眼睫上挂着几滴细碎的水珠,仰着头像是在呼吸,脖颈上青筋翕动。
虽然?这录像看过了,但再看一次,还是有点震撼李默哭起来和亚连真是大相径庭。
我开了二?倍速快进看着,嗯,江森依然?是红眼典范,握着我的手抵着头。季时川是最沉默那个?,只是站得笔直,要站到天荒地老似的。再往下是……迦示,和印象差不多?,也是沉默握着我的手那个?流派,看来没有什么新发——我看着看着,骤然?发觉迦示启唇说了什么。
我睁大眼,往后倒退了几秒,慢放了下。
下一刻,我察觉到我的身体?有些冰冷,又有些血液火热,因为我从他的嘴唇里读出很简单的几个?字。
“没关系。”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
不会是在扮演我跟你自己说没关系吧?!
狗崽子,凶手不会就是你这个?栽种吧?
这么一说也很合理,这么仓促,这么脑瘫的方式,动机都不用找了,不就是觉得我之前把他晾着了或者现在跟摩甘比偷摸蜜月期了能成事了所以要做掉我!
可恶!居然?是你!果然?是你!
许久,我关了录像,捶着大腿喊道:“我要见?迦示!现在!去发个?会面消息!”
拷问模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