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是他妈的号码啊。他妈给他拉黑了？
一瞬间的错愕后，是不可遏制的怒火，郑世杰气到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偏偏面前无人可发泄。
他总不能冲着老板发火。
除非他不想干了。
无奈，六点钟一到，郑世杰在几乎所有同事都加班的情况下，无视老板不悦地目光，夹着公文包走了。
他用手机导航找了半天才找到菜市场，发现卖鸡的摊位已经收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了超市，问了售货员才挑到一只不肥不瘦的老母鸡。到这一步，郑世杰也没觉得烧饭有多难，网上全是教程，跟着做不就行了？
找到做饭教程，他直接懵了。
什么叫少许？什么叫适量？
郑世杰尽量回忆江海棠是怎么做饭的，却发现母亲下厨时，他从未进来打过下手。
半个小时后，郑世杰看着那一锅黑乎乎的东西陷入沉思。
他安慰自己也许只是不好看，喝起来十分美味。
尝了一口。
他当场吐出来。
这东西要是端给郑文彬喝，估计他得掉头去洗胃。
正犹豫怎么办时，公司打电话过来让郑世杰回去加班，同事小声跟郑世杰说：“你小心点吧，老板发了好大的火，说你心思根本没在工作上。今天晚上要是不回来，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郑世杰跟同事道了谢，承诺自己九点之前肯定回去。
厨房都没收拾，他打开外卖，点了附近一家口碑最好的鸡汤店。当然价格也贵得令人咂舌，一份汤能在菜市场买7.8只老母鸡。
郑世杰想冲个澡，发现家里洗发水没了。
他烦躁地扯过毛巾擦擦头发，随便找了个衣服套上，又从柜子里找出保温桶出来洗，把外卖的鸡汤倒进保温桶里，开车送往医院。
江海棠收拾小房子里最后一点东西。
一个很小的储物间。
她正认真擦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啪”地一下掉在地上，差点砸到她。
江海棠低头一看，是个铁盒子。
她将铁盒子从地上捡起来，有些费劲地打开，里面有个白瓷瓶和一串粉红珍珠手串。
江海棠脸色大变。
这手串！
她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而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白瓷瓶，里面是半瓶白色的粉末。
江海棠犹豫几秒，将粉末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这白瓷瓶里的粉末，在郑老爷子去世后的桌角发现过！
怎么会在这里？
郑家出事那年她20岁，郑老爷子外出做生意归家带回来一个小女孩，那女孩不过四五岁的年纪，长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郑老爷子还说，等忙完了这一阵就收她做义女。
这粉红珍珠手串，是郑老爷子让江海棠准备的送给小女孩的礼物。
后来郑家出事，郑老爷子撒手人寰，债主整日上门讨债。
郑家人自顾不暇，没人顾得上那孩子。
等郑家安定下来，江海棠想找那孩子，已经没了人影。
江海棠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串珍珠手串，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当年的事。
郑家的茶叶向来层层把关，却突然出问题。
郑老爷子身体康健，突然病重。
只是当年郑家一片混乱，郑文彬还小，郑老太太也不是个能扛事的，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江海棠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眉心。
这东西为何会在这里？郑老爷子的死和那个女孩有关？那女孩究竟是谁？现在在哪里？那女孩知道这个铁盒子在这里吗？
江海棠百思不得其解。
她犹豫一会儿，掏出手机给余蕊打了电话。
江海棠本以为余蕊这个点，都不一定会接她电话。
没想到不仅秒接，江海棠还因为她一句话，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第12章
郑家当年破产内幕
“我靠，你终于想起来我了，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余蕊一如既往的嗓门大，听力非常好，半点没聋的江海棠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一把年纪了，能不能稳重点？”
余蕊的声音一点没小：“怎么，想我了？”
很久没见面也没通话的两人，一说话一如既往，没有半分疏离，让江海棠放松不少。
她坐到躺椅上：“不想。”
当年她入郑家门后，郑老爷子说郑家的女主人不能是个文盲，就送她去上学，去学各种需要的或者她感兴趣的东西。
以为自己会被磋磨的江海棠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学上。
读书，女工，剪纸，厨艺，都是江海棠那个时候学的。
余蕊是她同窗。
那会两人互看不顺眼，一见面就掐，学习成绩上不分胜负，老师安排座位都让她俩离得最远，免得整日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
郑家败落后，余蕊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明里暗里帮了不少忙。
只是余蕊毕竟年轻，能给郑家的也无非是一些银钱上的帮助。江海棠也知没有一辈子从别人手里接钱花的道理，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回绝，两人关系却比从前近了许多。
郑老太太知道此事后，一个劲地在余蕊面前卖惨哭穷，从余蕊那薅了不少东西。
江海棠不想让余蕊当冤大头，明面上的来往少了很多。
在家里发现铁盒子的事，江海棠跟余蕊说了，也包括徐敏珠的事。
余蕊好不容易降了一点的嗓门又拔高了八个度：“你真要跟那个渣男离婚？真的太好了！跟你老姐妹说说，喜欢什么样的老头？不喜欢老头也没事，只要是成年的，多大年纪，长什么样的，老姐妹都能给你打包好送你床上。”
余蕊一向看不上郑文彬，觉得他没用又虚伪。
郑家败落后，余蕊一直劝江海棠踹了这一家子拖油瓶，自己给她介绍个好的，没想到这话被郑文彬听到，气得他指责余蕊狗眼看人低。
那是江海棠第一次忤逆郑文彬，为了维护余蕊。
余蕊也不是吃醋的，当场就指着郑文彬的鼻子把他狠狠骂了一顿，还放话郑文彬最好能一直对江海棠好，否则立马介绍有钱的帅男人挖郑文彬墙角。
这一有机会，余蕊就迫不及待地想实现。
江海棠被余蕊逗笑，沉重的心情也被冲淡不少。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长得丑的我不要。”
“没问题，老姐妹请你，现在整个余家都是你老姐妹说了算！”当年没能帮得上江海棠太多，余蕊一直心怀愧疚：“你不想搞男人想搞事业也行，想干什么老姐妹支持你。还有当年咱们几个不对付的，什么时候见一面，也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海棠花脱离苦海了。”
江海棠心下感动。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克制想流泪的冲动。
“我先离婚，想做什么一定跟你说。”
余蕊觉得有道理：“也是，现在搞事业发财离婚还要粉，那太便宜郑文彬那个狗东西了。”
郑世杰提着外卖鸡汤到医院时，郑老太太在和郑文彬说骂海棠。
郑老太太又在懊恼江海棠霸占了郑太太的位置。
若是当年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能在郑家落难时帮一把，郑文彬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说不定现在还能更进一步。
“那个废物，自己没用嫉妒心还强。当年郑家出事，余家那个姑娘整天朝咱们家跑，还送钱来，摆明了就是看上你。她倒好，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硬生生给人家气走了。”
郑老太太越想越生气。
“她要是个懂事的，就主动提离婚，把你让给余家那丫头，现在余家当家做主的人就是你了。”
“妈你别说了。”
郑文彬不同意郑老太太的说法，却也不解释余蕊从来没看上过她。
“能不能过富贵日子，能不能有权有势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教书育人，哪怕在田野间都是一样的。只可惜我和敏珠相爱多年，却不能相守，实在是我对不住敏珠。”
“我对江氏有责任，但我的爱只能给敏珠。”
“至于余蕊，我就更不可能娶她了。”
郑老太太心疼得直抹眼泪。
“好好好，妈不说了，你先好好养病。”
郑世杰一到，郑老太太接过他手里的鸡汤，顿时喜笑颜开：“还是我大孙子好，谁家的孩子也没有我大孙子孝顺，那些个老姐妹就没有一个不羡慕我的。”
老太太灿烂的笑容，在尝到鸡汤的第一时间就凝滞在了脸上。
她当场将嘴里的鸡汤吐了出来，拿起桌上的温水足足漱了三次才停下：“这是饭店的鸡汤。”
郑世杰也不否认。
“孩子摔伤了，王雪在医院陪孩子，我不会炖鸡汤。”
母子俩当然舍不得怪郑世杰，问了孩子确定没事后，郑老太太才道：“那我和你爸的晚饭怎么办？饭店的饭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吃起来就不新鲜，说不定还是你们年轻人口中的那什么……预制菜。我一把年纪，你爸身体又不好，这不是要吃死我们吗？”
谁都没接话，又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江海棠。
若是江海棠在，一切都不用操心。
她会照顾好一家人的饮食起居，还能来医院照顾郑文彬。
毕竟从她进了郑家，他们就从未因为饭菜发愁过。
郑世杰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我给妈打电话。”
“不用理她，惯得她臭毛病。”郑老太太的眉头拧得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提起江海棠满脸都是厌恶：“我还不信这个家没了她是转不下去了？要是这个时候把她叫回来，以后不得反了天了？”
“我给徐敏珠打电话，让她给文彬炖鸡汤。”
说着，郑老太太给徐敏珠打去了电话。
第13章
让江海棠伺候徐敏珠儿媳坐月子？
接电话时，徐敏珠正在做美甲。
不沾阳春水的十指白皙修长，宛若少女，一颗颗水钻贴上去从不同角度看都反着光，亮晶晶的好看。
美甲师正低头，认真地给徐敏珠贴钻。
“一个指头200块，10个指甲全都要贴满吗？”
徐敏珠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翘着胶还没干的手指滑到了接听键，声音温婉：“喂？”
郑老太太说明情况，理所当然道：“你现在去买个乌鸡，炖了汤，送来医院给文彬补补身子。乌鸡要买泰和乌鸡，别的品种是喝不惯的。”
徐敏珠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声音里听不出来分毫。
“文彬哥对我这么好，我给他炖鸡汤是应该的。只是……”徐敏珠顿了顿：“我弟妹刚生了孩子，我正伺候她坐月子呢。孩子还小，我实在是走不开。”
“孩子……生了？”
郑老太太激动得当即就把鸡汤的事忘了。
“什么时候的事？男孩女孩？在哪个医院？”
郑文彬比郑老太太还要激动，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病也在这一瞬间好了大半：“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就去看孩子。”
徐敏珠嘴角挂着笑：“男孩，昨天夜里刚生的。”
郑文彬和郑老太太连说好，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郑文彬抬手就把正在打着的吊水拔了，作势就要穿鞋：“问问是在哪个医院生得？我现在就去看看。”
郑世杰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爸，奶奶，敏珠阿姨的弟妹生孩子，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
正常来说，家里添丁是好事，也应该提着礼物上门探望。
但这两人激动得实在有些过了。
郑文彬母子俩一愣，这才想起来病房里还有个人。
郑文彬按耐住激动得神色，摆摆手：“刚才你不是说还要回公司加班吗？这里没事了，你赶紧回去上班吧。”
郑老太太也跟着说：“是啊，你是部门主管，在公司位高权重，公司离不开你，赶紧回公司忙吧，你爸这里还有我呢。”
郑世杰虽然心生疑惑，但确实还要抓紧时间回公司，也没再多问什么。
郑世杰一走，郑文彬就再也按耐不住激动得心情，一把年纪的人了，竟激动得手都在颤抖，说话听起来都不怎么利索：“妈，你听到了吗？我要当爷爷了，我要当爷爷了。”
郑老太太也激动，只是相较于郑文彬还是差了一截。
她没好气地说：“行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又不是第一天当爷爷。”
“那怎么能一样？这是我和敏珠的孩子，江氏生得孩子怎么能比？以后这郑家的家业，还是要给我和敏珠的孩子。这么多年，真是亏待他们母子几个了。”
门外听到这句话的王雪，差点把装鸡汤的保温桶打翻。
带女儿看完医生后，王雪把她送回娘家，又抓紧时间炖了鸡汤给公公送过来，没想到竟听到他们说话。
徐敏珠的存在王雪是知道的。
但她不知道还有孩子。
屋内的母子俩并不知道王雪已经到门口了，郑老太太想起徐敏珠的模样，不放心地说：“徐敏珠整日化得跟妖精似的，能伺候好月子吗？涂脂抹粉的，不会对我重孙有什么危害吧？”
郑老太太越想越不放心：“还有她那鸡爪子，不会刮着我重孙脸吧？”
“哎呦，要是给我重孙脸刮花了怎么办？”
郑文彬也沉默着没说话。
郑老太太的担心不无道理，徐敏珠有个性，有自己的事业，有魅力，但有一点郑文彬不得不承认，她不会带孩子，更不会照顾月子。
“找江海棠。”
郑老太太一拍大腿，当即就决定了。
“那婆娘虽然没用，做饭还是可以的，照顾月子也放心。从前王雪生观棋诗雨的时候，不都是她照顾的？”
郑文彬也知道江海棠最合适。
“只是，她能愿意吗？”
“她有什么资格不愿意？”郑老太太眼睛一斜，刻薄相尽显：“就说是熟人介绍，能给家里赚钱的，她不会拒绝。”
以郑文彬对江海棠的了解，她的确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