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海棠面无表情，其他人却在这一瞬间石化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海棠。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
郑文彬看到白纸黑字上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江氏，你闹也要有个限度吧？”
郑世杰伸手把离婚协议书拿过来，并不怎么当回事地翻翻，然后像丢垃圾一样，随手丢在桌子上：“这么大年纪了还闹这一出，妈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江海棠还是之前那个表情，脸上没什么变化，语气也是淡淡的。
“签吧，我们现在除了离婚，没什么可谈的。”
“江氏！”郑文彬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神也泛着丝丝冷意：“我平时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让你整这一出？赶紧收起来，别在小辈面前闹笑话。”
郑老太太本着一张长脸。
她本来就瘦，脸上没有一点肉，颧骨也高高凸起。
这么个表情露出来，更显得尖酸刻薄：“江海棠，你就是个祸害！”
郑文彬表情缓了缓，声音也温柔了几分：“江氏，跟家里道个歉，今天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往后也别提这件事。”
“郑文彬！”
江海棠的火一下就上来了，她很讨厌郑文彬摆出这副“你无理取闹，我不跟你计较的模样。”
明明恶心事都是他做的，偏偏能让别人觉得他最大度，周围所有人都在欺负他。
“一把年纪了，不要脸的人是你。你卧室里那点丢人现眼的事，非得让我说得明明白白是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臊得慌呢！”
没说之前，江海棠以为自己会委屈，会流泪。
真正说出来后她发现并没有。
有的只是对郑文彬的厌恶和对自己的心疼。
“笔记本和大衣我都扔在床头了，你是瞎还是装看不见？还是你觉得，就算我看见了也无所谓？。”
江海棠常年干活，吃得又是养人的五谷杂粮，蔬菜肉类，骂起人来中气十足。
“郑文彬，背着我在外面养女人，一养就是几十年，你到底是披着什么皮的畜生？你不仅把她带到家里来，让我做饭给她吃，现在还让我伺候她弟妹做月子，你自己看看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第16章
在敏珠阿姨那感受妈妈的温暖
这段话，是江海棠吼出来的。
瞬间，无论是郑文彬，郑世杰，还是郑清雅，或者王雪都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王雪的脸上，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感，仿佛压在她心口的大石头突然被挪开。
江海棠反而是所有人中表情最自然的那个。
“签吧，我们离婚，你想娶谁就娶谁，跟我没关系。”
“你想得美！”
最先说话的是郑老太太，她声音狠戾，仿佛要把江海棠生吞活剥了。
“你一个郑家买来的童养媳，有什么资格离婚？就算是分开，那也是我们文彬休了你，抛弃你。一个被休的女人，我看能有什么男人要你？”
“妈你别说了。”郑文彬声音带了几分严肃，转而对上江海棠又换成了温和的样子：“我跟你说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会跟你离婚的，也绝对不会娶徐敏珠。你放心，以后我不会把徐敏珠带到家里来，绝对不会让你难堪。”
他知道江海棠已经知道了徐敏珠的存在，只是没想到她会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事摊开了说。
第一时间江海棠没发作。
郑文彬以为她会当这事没发生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日子，毕竟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好再学小年轻瞎折腾。
江海棠皱眉。
“你不想娶徐敏珠？”
她不太能理解郑文彬的脑回路，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这人最爱面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大学教授这个身份。
他不允许自己传出这种丑闻。
“还真是个孬种，你对不起我，也对不起徐敏珠。”
郑文彬被江海棠骂得很是难堪，他抬手扶了扶眼镜，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风度。
“再怎么样，徐敏珠也就是养在外面的，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你永远是郑太太。”
江海棠怒极反笑：“你觉得这么多年我跟你，是在贪图郑太太的身份？郑家算得上什么？当年我摆摊卖个卤味，生意好到几乎每周都有人拿钱想来学技术，还有人出钱想投资我的卤味摊做成连锁店。因为你一句小孩没人带，学坏了将来有再多钱有什么用，我就放弃了卤味摊回归家庭。如今你跟我说，我是在贪图郑太太这个身份？这个身份能带给我什么？是每个月给我发工资，还是能延年益寿保佑我长生不老？我要这身份有什么用？”
年纪轻轻就能靠一个卤味摊供一家人吃喝，还能供郑文彬上学，江海棠不可能是个任人欺负的柔弱小白花。
孤儿寡母，想支起一个摊位，光靠东西好吃远远不够。
有人抢她摊位，有人阻她货源，还有人对她动手动脚。
她不泼辣根本活不下来。
是后来郑文彬跟她说，一个大学教授夫人要有文雅气质，要知书达理，否则就是在给他丢人，江海棠这才收起爪牙，装作温柔的样子。
她从小没有亲人，爹不疼娘不爱。
好不容易在郑家感受一点家人的温暖，所以她拼了命想去抓住，竟然让郑文彬觉得她是在贪图郑太太这个名头。
原本心虚的郑世杰听到郑文彬被骂这么狠，心头的那点愧疚顿时消失不见。
这么多年，他是同情自己父亲的。
一个男人，不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还要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心里的苦有谁能理解？
“妈，这事你闹归闹，但能不能不要一直拿离婚作为威胁？你这样，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怪不得爸喜欢敏珠阿姨。”
王雪在旁边拉了拉郑世杰的袖子，小声说：“你少说两句。”
郑世杰才不会少说，他一把甩开王雪的手：“妈你是不是网上的短视频刷多了，觉得男人就该围着女人转，所以来做害我爸的？爸和敏珠阿姨本来就般配，这么多年已经够对得起你了。”
江海棠瞥了一眼郑世杰。
“既然徐敏珠好，那你不赶紧劝劝你爸，让他早点跟我离婚，好把徐敏珠娶进门？”
郑文彬还是坚持那句话：“江氏，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江海棠根本不想听他说这些话。
“离婚协议书我放这了，一周之内如果没签好，我会起诉离婚。我不用两个儿女养老，郑家的财产分我一半，房子我不要，按照市面上的价格折算成钱给我就行。”
这简直是在戳郑老太太的肺管子。
她高声呼道：“不可能，郑家的钱都是我儿子赚的，你凭什么分？你给我滚出去，一分钱都别想拿。”
从前江海棠敬她为长辈，即便被她有心刁难，江海棠也从不说什么。
但现如今，江海棠绝不容忍她一点儿。
“你儿子是大学教授，你怎么不多读两本书？郑家的财产怎么划分你说了没用，要看法律怎么算。郑文彬，你最好别耍赖，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的学生们看看，你究竟是怎么为人师表的。”
郑文彬沉默半晌，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江氏，你非要一笔一笔地算这么清楚吗？好，那我就跟你算。当年你什么都不是，比路边的一条野狗都不如，是郑家给你一口吃，你才能活到今天。当年的情谊，你又要怎么算？”
一直没插上话的郑清雅一会同情自己父亲，一会心疼自己奶奶，眼下终于能插得上话了。
“对啊，郑家当年收留你的情谊，你要怎么算这笔账。”
江海棠完全没有被他们绕进去。
“当年收留我，对我好的人是郑老爷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姓郑的关系？更何况这么多年我在郑家当牛做马，早就还完了。你们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在我这没用过。”
“江氏，你什么时候学会如此咄咄逼人？”
郑文彬看江海棠的眼神满是失望，仿佛是江海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你会后悔的江氏，你今年70岁，毫无学历，毫无背景，毫无工作经验，离婚了你拿什么养活自己？真以为外面的世界那么好闯？听我的，今天这事就这么过去，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闹腾要离婚的事，咱们还像以前那样好好过。”
江海棠一脸厌恶地看着他：“郑文彬，你别做出这副让我恶心的样子。当年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哪怕是直接跟我说你喜欢上徐敏珠，要跟我离婚，我都还能高看你一眼。结果你就是个既要又要的窝囊费。”
“妈，你有完没完？我爸恶心，敏珠阿姨贱，就你一个人最清高最无辜是不是？”
郑清雅不知何时已满脸泪痕。
“敏珠阿姨为了爸爸终生未嫁，也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敏珠阿姨更是把我当成她的亲生女儿疼爱，也只有在敏珠阿姨那里，我才能感受到妈妈的温暖。如今，你连这点温暖也要剥夺吗？”
吼出这句话时，郑清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根本没注意到王雪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
第17章
徐敏珠来找江海棠
郑清雅冲江海棠吼，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你自私又武断，你根本就不配当我妈妈。当年我和阿耀在一起，你非得说阿耀不是良配，逼着我俩分手。只有敏珠阿姨理解我，她鼓励我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要被世俗左右。如果敏珠阿姨是我妈妈，她一定会同意我和阿耀在一起，敏珠阿姨对我，比亲妈还要好。”
江海棠的表情也变成了王雪同款的一言难尽。
郑清雅十几岁的时候恋爱脑就罢了。
如今三十多岁，怎么还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江海棠甚至都懒得和她解释：“自作多情是病，得治。既然你这么想让徐敏珠当你妈，那就去劝你爸赶紧跟我离婚，我立马给徐敏珠让位，这样你们就可以母慈子孝，一家子团团圆圆，享受天伦之乐了。”
郑清雅早恋那年，她正上高三。
江海棠想着郑清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很小。若两个孩子一起上进，考同一个大学，毕业结婚，从校服到婚纱也是一段美好的姻缘。
她到学校打听了，打听到的结果差点没让她两眼一黑昏过去。
郑清雅看上的，是全校成绩倒数，整天只知道抽烟喝酒打架染黄毛的混混，那混混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就这，郑清雅还愣是一头扑上去，甚至要辍学跟混混去打工。
当时江海棠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各种沟通方式都尝试过了还没效果后，母女俩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争吵，江海棠一怒之下动手打了郑清雅，彻底将这段感情扼杀在了摇篮中。
现在的郑清雅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江海棠也不奢望郑清雅能感激自己，却也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在记恨自己。
在郑清雅眼中，江海棠这副样子就是不知悔改。
她怒道：“离就离，你赶紧滚，根本就不配当我妈妈。”
“啪！”
郑清雅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她整个脑袋都被打偏过去。
动手的人却不是江海棠。
郑文彬指着郑清雅：“你给我住嘴，那是你妈。”
江海棠实在没心情看着这一家子的丑态，提上包转身出去。
郑老太太看着乱成一团的一家子，只觉得头痛欲裂。她去旅游前都好好的，一家子幸福美满，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江海棠好好的抽什么风？
在郑老太太心里，她根本就不相信江海棠会离婚，无非就是在闹而已。
“她怎么就容不下徐敏珠？那就是一个养在外面的玩意儿，又威胁不了她的地位，有儿有女，是傻子才非得要离婚。”郑老太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是个懒鬼，我看她是不愿意去伺候月子，才故意闹的这一通。”
听说江海棠从郑家搬出来，余蕊第二天就去找她了，还带了一老头老太太。
余蕊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
江海棠一打开门，看着这两人挽在一起的手，愣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是……”
“中间分开了很久，最近这些年又重新遇到。他单身，我也单身，刚好我们还相爱。”白竹桃牵着顾海的手紧了紧：“当年多亏了你。”
顾海看着白竹桃的眼神满是温柔。
他们能在一起，江海棠当年没少帮忙。
江海棠也跟着笑了。
“不让我们进去？”余蕊从那两人身后冒出头来，两只手上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人家手牵手秀恩爱，我这个孤寡老太婆就只能提着这些好东西，来看你这个孤寡老太婆了。”
江海棠连忙招呼他们进去。
几人闲聊了一会，余蕊迫不及待问江海棠接下来的打算。
她巴不得江海棠过得好。
有钱有闲随便叫800个男模，让那一家子后悔得肠子青了才爽。
无论江海棠做什么打算，余蕊都有信心给她搞起来。
这些年她先做房地产，后搞互联网，最近准备进军人工智能领域，赚得盆满钵满。
对她来说，搞钱比搞男人简单多了。
江海棠这几天想了不少：“卤肉我是干不动了，做汉服和发冠我还可以，但绣花不算突出。这两天我在网上看，现在国家对非遗传承很重视，年轻人也感兴趣，我打算试一试。”
余蕊认真听江海棠说完，和她商量起可行性。
“不过现在这个社会，酒香也怕巷子深，能在互联网上宣传起来肯定是最好的。”
顾海和白竹桃插不上什么话，黏在角落里旁若无人的腻歪，等着中午蹭江海棠的饭。
两人正说到兴头上，江海棠扔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鱼缸店老板打来的。
需要江海棠到店铺确定鱼缸质量并签收，顺带选一些好看的金鱼。
江海棠正要跟老板另约个时间，顾海和白竹桃自告奋勇地站起来：“我们俩去就行了。”
余蕊用质疑地眼神看着他们。
“你确定？”
顾海一听就毛了：“你不信我的眼光，还不信竹桃的？”
白竹桃是国际知名钢琴家，首次演出便是国际庆典，成为史上年纪最小的演出者。15岁举行个人专场独奏会，16岁推出个人钢琴演奏专辑，获得多个古典音乐类权威奖。
三年后，他孤身一人参加世界级演出，在钢琴被毁，消失三年的十连冠再次登台，顶着被外媒嘲讽的压力下夺得冠军，狠狠为华国争一口气，从此一战成名。
那年他才不过19岁。
白竹桃唯一的黑料就是挑剔。
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生活用品，全都挑得不行，公认的挑剔，公认的眼光好。
两人走后，余蕊和江海棠一起找了纸笔分析现状，余蕊在这方面更为专业：“咱们现在年纪上来了，再去摆摊不现实。但可以考虑将做好的样品寄给食品公司，如果被选中就有合作的可能性。”
余蕊想着，如果江海棠找不到合作商她就投一个。
反正她信江海棠的手艺。
江海棠觉得余蕊说得有道理：“正好你们今天都来了，冰箱里有我今早在菜市场买的肉，就做给你们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余蕊的眼睛瞬间亮了。
“还有这种口福？”
余蕊什么好吃的没见过，没吃过，偏偏江海棠做出的吃食愣是能叫她念念不忘。
江海棠拿肉进了厨房，余蕊跟着进去剥蒜打下手：“账号可是试着先做，你不管汉服发冠，还是剪窗花的手艺都是一绝，可以先直播积累一些人气，三个月后有个非遗传承的比赛。说是比赛，也是为了引起大家对非遗传承重视，到时候你再以博主的身份报名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