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然而秋水生?这药却将她本就怕疼的性子放大了数倍。鄢长老到底也只是嘴上数落嫌弃着?时南絮,实际上却不声不响地从尘封许久的箱中翻找出了当?年她本来打算教授给自己女儿的药理典籍。
她向来只用毒术豢养毒虫,当?年为了那孩子,她还特地搜罗了不少江湖门派的药书典籍。
只可惜,用不上了。
倒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些医术还能够派上用场。
室内的零陵香燃着?,时南絮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听着?鄢长老给自己讲授药理。
她不时还会接过鄢长老手中的药材,然后轻嗅药味的区别。
上一个任务世界时南絮只能说是略通药理,但是这个世界有了个鄢长老进行教学?,学?的速度飞快。
再加上她因祸得福变得灵敏了许多的嗅觉,对这些药材的区分可以?说是熟能生?巧了。
有些时候,鄢长老坐在她身畔,仔细观察着?时南絮的神态变化?。
少女依旧是温柔似水的模样,可笼罩在氤氲的熏香烟雾中,总是会令鄢长老无端端地觉得这孩子的心性,要比自家教主墨瑾还要凉薄上几?分。
墨瑾的凉薄是来源于蛊虫生?人的兽性,生?来就与人不能共情。
而在鄢长老看来,这孩子虽然就是坐在那,离着?自己不过咫尺距离,触手可及的程度,可她时而会觉得时南絮远得很。
若要鄢长老细说,却又有些说不清楚。
前些阵子酥云同她说小姐因听闻生?父的死?讯后郁郁寡欢,她看倒是未必如此。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时南絮或许不知晓。
,尽在晋江文学城
鄢长老却是知晓的一清二?楚,时而会看到墨瑾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于檐下,冷眼观察院中晒太阳的少女。
每当?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鄢长老眸中都会浮现真假难辨的笑?意,然后身姿摇曳着?离开回到自己的院中。
两个都是不通窍的,倒不如她来添点有意思的。
目不能视物的时南絮并不知道,每夜墨瑾都会来看她,但也不做什么,只是眉眼沉静地望着?她。
实际上,墨瑾也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可能只是蛊人下意识观察人的本能,但他觉着?待在时南絮身边,闻着?她身上清浅微苦的药香时,体内的千重?蛊会安分很多。
榻上的少女满头?青丝铺在锦缎枕上,似是墨色的瀑布一般,脸色莹白透亮。
墨瑾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突然抽出了袖中的洞箫,里头?藏着?锐利的寒刃。
修长高挑的身影坐在榻边,微微凹陷下去一部分。
墨瑾俯身,寒刃贴近了时南絮的脖颈。
期间他脸上的神色甚至没?有分毫变化?。
他想知道时南絮做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待在她身边,千重?蛊的子蛊会安静许多。
自己还诡异地将庭院让给了她,就连屋内原本浸透了的檀香,都变成了她身上的药香气息。
魔教的教主,并不需要能够牵制他生?死?和心神的人。
闪着?寒光的利刃在她脖颈间贴了好一会,墨瑾垂眸,漆黑的羽睫投下一小片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睡着?的时南絮似乎并不是很安分。
就在她自己要往利刃上靠的时候,墨瑾眉眼微敛看到了自己腕间串祥云白玉的红绳,他倏地将短刃收回在洞箫里,离开屋内时脚步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
冷白的手拎起窗台边新制的一壶梅子汁,放在了案桌上。
第二?日午间,时南絮由酥云服侍着?用完饭食后摸索着?在茶桌旁坐下,照旧在桌上摸到了那壶微凉的梅子汁。
她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
酥云可真是一如既往地清楚自己的喜好。
然而就在这夜,正是钩月之夜,墨瑾身上的千重?蛊发作了。
魔教的亭台楼阁都隐没?在深沉泛灰的暮色中,似钩的残月合着?几?颗星子挂于灰暗的夜幕里,散发着?暗淡的光辉。
房门砰地一声开了。
褪下外衫正准备睡下的时南絮吓了一跳,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高声问了一句,“是何人?!”
来人浸着?深夜的寒气,踉踉跄跄地迈过门槛,挑开珠帘来到了时南絮的面?前。
鲜红的视野中,墨瑾隐约能够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窈窕身影。
呼吸间都是血气的墨瑾俯身,伸手就将少女的手腕握住了,将其压在了锦缎之上,埋首于她的颈侧,气息凌乱。
,尽在晋江文学城
眼前漆黑一片的时南絮猝不及防地被这人一拉倒下,张口就要呵斥他这个登徒子,还准备呼救唤来人把?他抓住。
,尽在晋江文学城
却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浓郁檀香。
时南絮顿住了,这似乎是救了自己的殷怀瑜身上的檀香气息。
隐约间还能捕捉到檀香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难道他受伤了吗?
时南絮犹豫了许久,然后伸出手虚虚地回抱住了墨瑾,轻声问他,“是殷公子吗?”
屋内静谧无声,无人回应她。
也不知是不是殷怀瑜失去了意识,时南絮只好再唤了一声,“殷公子?”
良久,埋首于她颈侧的人才极其模糊地应了一声。
若是此刻时南絮眼睛尚未中那秋水生?的话,就能够看见?墨瑾如今的状态,用脆弱不堪来形容也是恰当?的。
墨瑾的肤色本就是苍白的,如今更是白到近乎透明,额头?上尽是冷汗,浑身都在发颤,似是在经历什么酷刑一般。
他攥着?时南絮手腕的手背上青筋凸显,残存的几?分理智让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力道,生?怕捏疼了这敏感怕疼的少女。
在墨瑾的腕间,有一道细细突起的活物,在肌肤之下他的血脉之中游动蜿蜒着?,隐约可见?这子蛊的纹路,极其肆意地在血肉中蛹动着?,甚至眨眼间就攀爬到了墨瑾的手臂上。
期间,这蛊虫每移动半分,墨瑾就能够清晰感受到那深入骨髓如潮水般淹没?自己的刺痛,还有耳边源源不断传来的啃噬声响,尖锐刺耳。
时南絮伸手就碰到了他早已被冷汗濡湿的衣裳,还有那弓起颤抖的脊背。
墨瑾感受到喉间涌上了熟悉的腥甜,竟就这般硬生?生?地将血给生?咽下。
滴答一声。
是墨瑾鬓发间夜里染上的露水,滴落在了时南絮衣襟微敞的锁骨间,顺着?细腻瓷白和姣好的线条流淌而下。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时南絮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颤声问道:“公子是不是受伤了?”
被她嗓音寻回几?分意识清明的墨瑾支起身,幽深黑沉的眸光落在她如白瓷一般动人的脖颈间。
此时月光熹微,自榻边微微敞开的轩窗倾洒进屋内,似是为少女温婉动人的面?容盖上了一层如水的轻纱,时南絮抬眸望着?自己的时候,眸中是如月下清波的透彻,眉眼间是不加以?任何掩饰的担忧。
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食欲,一种由千重?蛊的子蛊虫引诱出来的食欲,想要咬上这怯生?生?的人一口,而后细细舔舐安抚。
墨瑾定定地看了会,苍白的唇忽然扯出了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然而,那好不容易安分一会的千重?蛊又开始发作了。
墨瑾将痛哼闷在了喉间,倒在了时南絮的身上。
时南絮顿时不敢再唤他了,只是虚虚地抱住墨瑾。
榻边灯台上的红烛噼啪一声点开,滚落而下的红色烛油,犹如美人灯下落了颗鲜红的泪。
几?乎是贴近时南絮的那一瞬间,墨瑾就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骨髓间痛觉的缓解。
可是这就有如饮鸩止渴,根本不够。
意识有些模糊的墨瑾感觉到,似乎是越发贴近她,就能够好受许多。
肌肤相贴后减轻痛感的感受,就像之前鄢长老制过的药诱惑着?人去做出愈发越界的事来。
于是他的反应是这痛觉缓解的最直观体现。
收紧的怀抱都让时南絮有些蹙眉,小声问他,“殷公子,要我唤鄢长老来吗?”
殷怀瑜没?有回答自己。
回应她的是愈发收紧恨不得将她勒入骨血的力道,时南絮垂眸思量了片刻,还是在他怀抱中艰难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上的动作极其轻柔。
夜色静谧中,墨瑾感觉自己似是回到了很多年前,是脑中早已模糊了积满了灰烬的记忆。
彼时他体内的千重?蛊虫发作不受控制的时候,娘亲总会噙着?温柔体贴的笑?容将脸色煞白的孩童抱入怀中。
墨瑾时常会想,阿娘看着?自己疼成那般时,为何会笑?得那般温柔呢?
可他更多的时候无暇思考。
每当?阿娘含笑?用涂了红蔻丹的指尖划破手腕,当?那殷红含着?异香的血液渗出时,墨瑾便能够感觉到自己像是了无人形的蛊虫般扑过去,汲取血液压制体内蛊虫带来的蚀骨疼痛。
光影烛火晃动间,墨瑾捕捉了丝丝缕缕清澈冰冷的药香,那药香的来源很明显,就是自己怀中抱着?的人。
此刻已经完全依靠蛊人本能行事的墨瑾,循着?那股清淡的药香,顺着?凉而滑的绸缎一路而上,穿过拢住满手软玉,埋首于时南絮颈窝处的头?抬起,极其轻松地就衔住了药香的来源。
那是莹白如玉珠的耳垂。
突然间,时南絮轻拍墨瑾脊背的动作僵住了。
除却那冰冷带着?的手,时南絮还感受到了自己带着?明珠耳铛的耳垂陷入了一片温热中,更令她一下子抓紧了墨瑾白衣的是她感受到了微凉舌尖,有如蛇信一般。
月夜静谧再加上目不能视物,将这一切无限放大。
墨瑾在吻她,却裹挟着?千重?蛊本能的吞食之欲。
朝廷武侠(夺玉)13
银白如鱼钩的月在漆黑如墨的天幕间划开一道细微的白痕,
却又很快被晚风吹来的云翳遮盖住,再度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万籁俱寂的夜里,唯独时南絮的房中并不平静,
轩窗外树上的寒蝉还不时发出苟延残喘的叫声。
被吻得密不透风的时南絮艰难地抬手试图推开墨瑾让他清醒过来,
却又顾及他受着伤怕再加重?了他的伤势。
而且对上武功高强还被千重蛊驱使着的墨瑾,
她那点力?气根本无济于事,反倒弄得时南絮累到不行,盈盈可握的腰肢被他的手牢牢桎梏着。
挣扎了两下发?现反而被抱得更紧的时南絮叹息了一声,
索性放弃挣扎了,任由墨瑾舔咬着她的颈侧和耳垂。
反正也不至于咬死?吃了她。
朦胧的黑暗中,
时南絮忽而听到他似孩童一般低声唤了一句,
“娘亲,我疼。”
这一声,
含着不知多?少年经受千重?蛊折磨的委屈和痛楚。
墨瑾不懂为何偏偏是他,可娘亲总会对他,这是疼爱他,才会将千金难求的千重?蛊下在他身上。
时南絮也看不见墨瑾脸上的神情,
只是他这一声,
让她不由得想?起来那夜在山谷间捡回去做了影卫的长?乐。
那时,
白衫少年身受重?伤浑身是血地抱着她,
正如此刻一样哭着念叨自己的爹娘。
也不知长?乐如今在魔教?中,
怎么样了。
时南絮或许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原书里长?乐被那个神经病教?主当成替身然后百般折磨的剧情。
只是剧情纲要里只了自己死?于魔教?教?主墨瑾的手里,
至于是何时何处什么剧情死?的,时南絮也是一头雾水。,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她到现在连墨瑾的踪迹都没看到半分,
又从?哪里去寻到此人然后让她杀了自己呢?
耳尖被吻上的感觉让时南絮所有?的思绪瞬间回笼,她想?了想?,
抱住了墨瑾的脖子,手上像是给大猫顺毛一般,一下一下地捋着他还带着潮意的长?发?,一直等他安静下来。
墨瑾就这般搂着少女,待到那千重?蛊侵蚀的蚀骨之痛似潮水般渐渐消退。
等到墨瑾感受着刺痛消退时,时南絮雪白纤细的颈侧和锁骨间已经全是梅花烙印一般的星点红痕,甚至浅薄的衣裳顺着肩头滑落,显出莹白如玉的肩。
夜半时分,墨瑾身边的左护法火急火燎地闯入了鄢长?老的院子里。
还未等鄢长?老被吵醒时脾气发?作,她正抄起手边的玉蟾蜍就准备砸到来人头上,但还没扔出去,就闻左护法颤颤巍巍地道:“鄢长?老!少主体内的千重?蛊发?作,闯入了时姑娘的房中。”
今夜酥云难得待时南絮睡下后去处理教?中事务,守在时南絮院中的魔教?弟子看到自家少主,哪里敢拦下他。
鄢长?老倏地起身披上衣裳,直冲时南絮的院落去。
魔教?里的其?他人不清楚,但鄢长?老是知道的,墨瑾千重?蛊发?作时,是完全没有?人性可言的,全凭子蛊本能行事。
前些年有?不长?眼的弟子在墨瑾蛊虫发?作之际惹怒了他。
其?下场,非言语能够描述的残忍血腥。
但是等左护法和右护法酥云,再加上鄢长?老推开?房门时,映入眼帘的光景让三人都愣住了。
只见白衣胜雪的少主正趴在少女膝间沉睡,似是玉盅中被驯化了的蛊虫一般,哪有?平日里含着笑就让白衣染上他人红血的凉薄模样。
教?中众人都清楚墨瑾的皮相生得有?多?优越,专门挑着教?主和那自南疆而来的夫人好看之处长?。
素日疏离没有?温度地看人时不显,如今睡在如水的月光中,那纤长?如羽毛的睫毛,衬托着没有?半分血色的唇瓣,竟然无意识地流露出了脆弱之感。
一半轮廓浸于月光一半陷于阴影中的少女正抬起纤纤如玉的十指,温柔地按揉着墨瑾的额头,安抚着他体内躁动的蛊虫。
枕在她膝上的墨瑾生平第一次睡得这般安稳。
这一夜他的梦中不见娘亲笑得流露几分残忍却温柔的面庞,不见自己教?主父亲总是冷笑着将他推入蛇窝毒冢的脸,也不会见到年幼出任务时,那些要碰他把玩他商量着如何玩弄有?趣的渣滓们狞笑的模样。
而且墨瑾还做了个梦,顺着少女安抚他的动作,梦见了自己睡在草药田埂之中,有?和风阵阵拂过了他的鬓发?和面庞,伴着清浅的药香。
约莫是听闻了三人开?门的动静,时南絮茫然地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夹杂着一股有?些陌生的气息,她出声问道:“是鄢长?老和酥云吗?还有?一位是.......”
“时姑娘,我是公子身边的侍卫。”一身黑衣打扮的左护法接过了她还未完的话。
得到了回答的时南絮抿唇朝着他笑了笑,而后才再度转向鄢长?老,“鄢长?老,殷公子可是受伤了?我方?才感觉到他似是疼得厉害。”
鄢长?老凉凉地给了左护法一个眼神,一边面不改色地扯来个谎话,“前些年殷家内斗,公子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给他下过毒,那时他还是个年幼的孩童,此毒每逢钩月之日便会发?作。”
想?起这千重?蛊的来由,鄢长?老眸中的笑意似真似假,看不真切。
哪止是个年幼的孩童呢,分明是才出生的婴孩时期,就被自己的亲娘给下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