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守宴抽出手,还没把手揣进被窝,就被祁镇握在手心里。林守宴道:“过不下去了,就该做好兄弟,做什么榨汁机。”
“什么鸡?”
林守宴一笑,没解释,“我还是想出去走走。”
祁镇眉心折起。
林守宴补充,“就在门口,屋子里太闷了。”
祁镇便应了他。
祁镇将林守宴裹得好好的,又唤人搬了椅子放在廊下。他没让林守宴自己走出去,祁镇抱着他,走出去,放在廊下的椅子上。
“不可坐太久。”
林守宴闷闷的应了一声。
外面在下雪。
他伸手去接雪,够不着。
林守宴就颤巍巍地起身。
祁镇悬着心跟在他身边,跟着他走下台阶。刚要说不可再往前,林守宴就停下了脚步。
林守宴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化在手心里。
终于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终于要回家了!
要不是还端着人设,他真想高歌一曲《好日子》!
祁镇站在他身后,他那么单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风雪里。
下人拿来伞。
祁镇接过,撑在两个人的头顶。
善始善终,坚持演到最后的林守宴回首,声音虚弱,“今日除夕,宫中夜宴我不能陪你去了。”
心口的疼痛越发明显。
祁镇几乎不能呼吸。
“那我也不去。”
“去吧。我还没有吃过宫中的糕点呢。子稷哥哥,你帮我带两块糕好吗?”
祁镇喉咙干涩,发紧,“只是要糕吗?”
林守宴扯出一抹笑,“哥哥看起来很难过,还想要哥哥不那么难过。”
祁镇心口骤疼。
林守宴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知道。
他那样娇气的一个人,却没有让他救他。
祁镇咬牙忍受着心口的疼痛。
他并不是第一次失去,于他而言,重要的人了。
暗潮涌动的生活,四面危机的朝堂,迫使着他即便断臂,也要冷静思考。
祁镇曾经发泄过,怨过,疲累过,意图放弃过。
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人因为他死,或是他自己命悬一线。
他不走,也会有人推着他往前走。
祁镇从那个时候,开始醒悟。
他生下来,就被赋予了使命
——成为皇帝,夺回江山。
他学会成熟,学会隐忍,学会步步为营,学会冷心冷肺,摒弃情感。
他曾经,现在,都拥有志同道合的朋友,铁胆忠心的部下,马首是瞻的随从。
他们出现,又离开。
人都该是这样的。
哪有不散的。
林守宴也该是……
现在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这好像比那些人加起来,都还要让他痛彻心扉。
他不想让他走!
如果中毒一事,让皇帝知道了祁镇的软肋。
那这件事,也同样使祁镇明白
——他已经深爱着他了。
他不是软肋,
是不可触碰的逆鳞。
祁镇在心里下定决心:我一定会救你!
一刻也等不起,一点风险也不想担。
祁镇身处朝堂,见多了口蜜腹剑按,阿谀奉承,比起话语,他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当他在心里下定决心的时候,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句情话都要动人,都要坚定。
祁镇将伞倾到林守宴的头顶,眼神罕见的温柔,“太子妃,你淋湿了,该回去了。”
明明没有肢体的接触,林守宴还是僵了一下。心口发麻,心跳加速。
突然叫太子妃什么的。
有点子暧昧。
林守宴乖乖得应了一声,搭上祁镇递来的手。
祁镇将他放回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我现在就去。”
???
去哪儿?
夜宴?
“除夕夜宴还早呢吧……”
“夜宴确实还早,但按照礼制夜宴上的菜肴,从前日便要开始准备。这会子,应该已经备好,我去御膳房拿。”
林守宴惊到,“这不合规矩吧?”
祁镇拿下大氅,“我骑马去,你别睡,等我回来。”
林守宴瞪大眼睛,“等会等会等会,长街不可纵马。你教我的,你忘了?”
祁镇微微一顿。
管他的长街不能纵马。
管他的多年辛苦筹划。
棋局崩了可以再来。
他要林守宴活着。
“没忘。”他望向林守宴,“孤为你坏了规矩,你就在这好好想想,怎么回报孤。若是想不出来,也无妨,孤回来会告诉你。”
会告诉他,他要他做他的太子妃,再做皇后,要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似是欲念的驱使,似是自我的放纵,祁镇靠近他,低头,在林守宴的额头上一吻。
他肌肤很凉,冰得祁镇心疼。
他一动不动得看着林守宴,宣判,“林守宴,你完了。”
你竟然让孤这么喜欢你,
你完了,
孤也完了。
-
林守宴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我感觉……”
系统:
“不是。我觉得我回去能拿影帝。”
系统:
“你看他,都被我忽悠瘸了。欸,祁镇的黑化值是多少?”
系统:
系统:
“等会儿。”
林守宴将祁镇给他的那枚玉佩翻出来,放在了床头最明显的位置。
任务结束,他交给他保管的东西,也该还给他。
“脱离。”
第022章太子妃死在雪后初晴的除夕
雪停了。
雪后初晴。
官道上,一匹马踏雪而过。
寒风如刀,割在脸上。祁镇丝毫不觉凌厉,握着食盒的手越收越紧。双手,脸庞都被风吹得通红。
骏马踏至东宫门前,未停。
祁镇一夹马肚,策马入府。
门口的守卫大惊失色,惊愕得看着一向克己守礼的太子殿下,骑着马就进了宫。直到马匹无法往前才停下来。
祁镇跃马而下,摸了一下怀中的解药,拎着食盒朝着院子奔去。
寒风送来若有似无的哭声。
越近,听得越清晰。
祁镇心脏猛地下坠。
他跑进院子里,满院子的人都跪在地上在哭。
祁镇脚步僵住。
不解,
他们在哭什么?
不是说一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吗?
而且,他把解药拿回来了,他们在哭什么?
屋内,林守宴的嬷嬷哭得撕心裂肺。屋外,徐福全也红着眼睛垂泪,看到他回来了,颤声,“殿下……”
祁镇被他唤了才反应过来,
他走进。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
直到看到床上垂着长睫,表情安详,与睡着一般无二的林守宴的时候,那颗心脏“噗”得一声,落在刀刃上,扎了个对穿。
“明幼,糕点,取回来了。”
无人应。
祁镇眼眶发热,如鲠在喉,“明幼。”
还是无人应。
他将糕点放下,坐在床沿。冻僵的手捧住他的脸颊,被他的脸冰得心痛,冷得僵硬彻骨,眼前起雾,模糊视线。
“孤取回来了,你起来。”
屋内哽咽声不断。
祁镇的世界万籁俱寂,无人应答。
祁镇试着去拉他的手,握不紧,便会握不住。他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手心,一言不发,宛若雕像。
徐福全差点以为自家主子痴傻了,然而许久之后。
“骗子。”
声音嘶哑,几乎像是拼命撕扯了声带,才发出的声音。
一滴泪沿着祁镇面颊滑落,砸在锦衣上,晕开一个小小的痕迹。
祁镇抬手用手背拭去面上的泪痕,
“徐福全,报丧。”
徐福全领命,迅速报丧。
林守宴虽然死得突然,但丧事进行得有条不紊。林夫人在灵堂上哭晕了好几次。祁镇让人,将她抬到后院,神色淡然的主持着整场丧事。
那长达两个时辰的僵坐,仿佛只是徐福全一个人的臆想。是这位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生命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人没了,这个插曲也就不复存在。
他的平静令人叹为观止,就连皇子上门挑衅,阴阳,祁镇都神情淡漠,冷艳淡然,从始至终没有泻出一点旁的情绪。
祁镇越是这样,徐福全越是担心。
往往要有风暴的海面,都是这样的。
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汹涌。
丧事结束后,祁镇私下将林守宴的尸身交予林夫人,由其带回平静无争的江南。自此,这个人好像从祁镇的生命里,抽离。
-
正月十五,复印开朝。
狗皇帝一开朝,便将祁镇答应不会即位,愿永生辅佐报效朝廷的事情说出来了,在大殿之上大加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