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一纸战书惊四座,八方风雨汇京城!
叶凡那封递往巴黎的“战书”,在国内,并没有立刻掀起什么波澜。毕竟是1979年,资讯远没有后世那么发达,一则刊登在外国杂志上的消息,想要传回国内,需要经过漫长的发酵。
但叶凡很清楚,这颗炸弹,迟早会引爆。
他没有理会外界,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静心斋的内部建设中。
在高家倒台后,他授意李麻子,用一种近乎于“合法抢劫”的方式,以极低的价格,将高家那座设备精良的纺织厂,连同经验丰富的技术员,一并打包收入了“雪”字号的囊中。
自此,“雪”字号拥有了从原料生产到终端销售的,完整产业链雏形。
而静心斋,这座小小的四合院,则彻底变成了一座为了《浴火凤凰图》而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赵德芳不眠不休。
他整个人,仿佛与那张绣架,融为了一体。
吃饭,是女儿赵念端到他嘴边,他才胡乱扒拉两口。
睡觉,是实在熬不住了,才在旁边的躺椅上,和衣而卧一两个时辰。
他的话越来越少,眼神却越来越亮,亮得像两团燃烧的火。
那是一种将生命与灵魂,全部倾注于一件事上的,极致的光芒。
苏文清、张瞎子、钱瘸子三位老师傅,也放下了手头所有的活计,甘愿为他打下手。
一个负责调配丝线的颜色,确保色泽的过渡完美无瑕;一个负责绷紧绣架,保证锦缎的每一寸,都平整如镜;一个则负责打磨专门用来穿引金线的特制银针,确保针尖的锋利与圆润,恰到好处。
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种庄严而肃穆的氛围里。
就连那些刚入门的年轻绣娘,都被这股气氛所感染。
她们不再嬉笑打闹,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学习,观摩,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
她们亲眼见证着,一根根平凡的丝线,是如何在一个老人手中,被赋予生命,化作凤凰身上,一片片流光溢彩的羽毛。
李麻子最近很忙,也很兴奋。
他觉得自己现在干的,才是真正的大事。
这天,他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皱巴巴的《参考消息》,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激动、担忧和崇拜的复杂表情。
“叶哥!叶哥!出名了!咱们……上报纸了!”他冲进书房,把报纸拍在叶凡面前。
报纸的中缝里,有一小块豆腐块大小的版面,标题是《我一民间手工艺人公开发声,回应西方时尚界无端指责》。
内容很简短,大致复述了叶凡那封公开信的内容,只是措辞更加官方和保守。
叶凡扫了一眼,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嚷嚷什么。”叶凡正在看纺织厂送来的第一批样品报告,头也没抬,“报纸上提你名字了?”
李麻子被噎了一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倒没有。不过叶哥,这事儿……动静可不小啊。我听我那在部委里扫地的远房表舅说,外贸部和轻工业部,都知道这事了。听说还有人专门开了个小会,讨论咱们这算不算是……嗯,算是‘有损国格’的擅自行动。”
“他们怎么说?”叶凡这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还能怎么说。有人觉得咱们是胡闹,丢人丢到国外去了。也有人觉得,这事儿干得提气,是给咱中国人长脸。”李麻子压低了声音,“反正,上头为这事儿,也掰扯不清。我估计,很快就得有人来找咱们了。”
果然,李麻子的话,一语成谶。
第二天上午,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就停在了静心斋的门口。
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干部气息。
“请问,叶凡同志是哪位?”中年男人一开口,就是标准的官腔。
李麻子赶紧迎了上去,点头哈腰:“我是我是……不对,我们叶哥在里面,您是?”
“轻工业部,王建国。”王建国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当他看到那巨大的绣架和上面初具雏形的凤凰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叶凡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不卑不亢地伸出手:“王主任,你好。”
王建国象征性地和他握了握手,便直入主题:“叶凡同志,你那封写给法国人的信,我们看到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这件事情,在国际上,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我们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王建国说着,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幅绣品上,“这就是你们准备,送去巴黎的作品?”
“是。”叶凡言简意赅。
王建国走到绣架前,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他虽然不懂刺绣,但身为轻工业部的领导,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
只一眼,他就被那凤凰身上,流动的光彩和逼人的气韵,给镇住了。
他看到赵德芳正戴着老花镜,用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针,在为凤凰的翅膀,绣上一抹渐变的金色。
老人的动作,专注而沉稳,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位是……”王建国问道。
“‘雪’字号首席宗师,赵德芳师傅。”叶凡介绍道。
王建国点点头,沉吟了片刻,才转过身,看着叶凡,语气严肃地说道:“叶凡同志,你的爱国热情,我们是肯定的。但是,用这种方式处理问题,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雪’字号一个品牌的事情。这关系到我们国家的形象。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件作品,没有得到对方的认可,那我们……”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到时候,丢的,是整个国家的脸。
这个责任,谁来负?
叶凡笑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王建国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王主任,您觉得,我们国家的形象,是什么?”
王建国一愣,显然没想到叶凡会这么问。
“是友好的,是谦逊的,是和平的。”他下意识地回答道。
“对,但也不全对。”叶凡摇了摇头,“我们的形象,还应该是自信的,是强大的,是‘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的。”
他指着那幅《浴火凤凰图》,声音,陡然拔高。
“别人已经把‘落后’、‘野蛮’的帽子,扣在我们头上了。我们是低头认了,继续谦逊,还是应该站直了,把我们最璀璨,最骄傲的东西,拿出来,摆在他面前,让他自己看看,他那番话,是何等的可笑和无知?”
“这幅作品,就是我们的猎枪!”
“它打出去的,不是子弹,是我们中华五千年,从未断绝的文明,是我们中国匠人,代代相传的骨气!”
这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王建国被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干事,更是听得,热血沸腾,看向叶凡的眼神,都变了。
过了许久,王建国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看着叶凡,那双严肃的眼睛里,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
“好一个‘豺狼来了有猎枪’。”他喃喃自语。
他没有再提什么“国家形象”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你们……有几成把握?”
叶凡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只是走到赵德芳身边,轻声说了一句:“赵师傅,该点睛了。”
赵德芳缓缓抬起头,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叶凡,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从一个盛着清水的白瓷碗里,拈起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缠绕着金与黑两色丝线的银针。
点睛。
这是一幅绣品,尤其是带有神韵的鸟兽图,最关键,也最难的一步。
睛,是神之所聚。
点好了,整幅作品,就活了。
点不好,满盘皆输,前功尽弃。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王建国也不自觉地,向前凑了两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德芳手中的那根针。
赵德芳没有立刻下针。
他闭上眼睛,枯坐了足足一分钟。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在向指尖的那根银针上,汇聚。
猛地,他睁开了眼!
眼中,精光爆射!
手腕一沉,一抖,一送!
那根银针,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凤凰眼部最核心的位置。
一拉,一扯。
再刺,再拉。
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众人只能看到,无数道金与黑的残影,在绣布上,交织,跳跃。
仅仅十秒钟。
赵德芳收针,长身而立。
他额头上,已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好了。”他沙哑地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只凤凰的眼睛。
“轰!”
王建国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那只凤凰,仿佛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
那只眼睛,黑色的瞳孔,深邃得如同宇宙。金色的眼眶,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那眼神里,有高傲,有睥睨,有愤怒,有悲怆,更有一种,焚尽世间一切,而后涅槃重生的,无上神威!
它就那么,隔着一层薄薄的锦缎,冷冷地,注视着你。
让你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战栗!
“这……这……”王建国指着那只眼睛,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这……是绣出来的?”
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干事,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喃喃自语:“它……它好像在看我……”
叶凡走到王建国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王主任,现在,您觉得,我们有几成把握?”
王建国猛地转过头,死死地抓住叶凡的胳膊,那张严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狂热的表情。
“把握?要什么把握!”
“告诉那个什么……什么斐!让他洗干净眼睛,等着!”
“我们这只凤凰,要飞到巴黎去,亲口告诉他!”
“什么,他妈的,叫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