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骤停的时钟

    蝉鸣在八月的午后凝结成固态的胶质，

    窗外的柏油路面蒸腾起蜃景，

    林深后颈的汗珠滚进衬衫领口，

    连海风都裹着盐粒在皮肤上结晶。

    这座沿海城市正被四十年来最凶猛的副热带高压钉死在蒸笼里。

    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细密的嗡鸣，

    林深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实验数据，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茶水间的咖啡机已经空转了二十分钟，空气里飘浮着焦苦的香气。

    他伸手去够马克杯，指尖刚触到温热的杯壁，突然整个人往后栽去。

    后脑勺磕在办公隔板上的瞬间，

    他看见玻璃幕墙外的积雨云裂开一道紫色的闪电。

    茶水间的电子钟显示14:14，

    这个数字突然开始剧烈抖动，像被雨水冲刷的霓虹灯牌。

    林深头晕目眩，

    一只手的大鱼际从眼角揉搓到太阳穴，

    另一只手想要抓住桌沿撑起来，却摸到某种冰冷滑腻的东西

    ——手里的中性笔似乎正在变成某种诡异的深海鱼类，

    金属卡扣正在皮下蠕动，

    笔夹末端裂开细小的鳃状结构，

    正随着电子钟的频率一张一合。

    "林经理？"

    秘书小夏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感觉像头上罩着一个鱼缸，

    分明能听见，但就是听不太清，若隐若现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道如潺潺溪水般轻灵的声音渐渐清晰

    林深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右手还握着鼠标，实验数据停留在第七页。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正对着他后颈吹，带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您脸色好差，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会儿？"

    小夏抱着文件站在隔间外，胸前的工牌微微反光。

    林深注意到她的唇膏从豆沙色变成了珊瑚橘，

    发梢卷曲的弧度也和早上不通。

    暴雨在落地窗上敲出密集的鼓点。

    林深抓起车钥匙往地下车库走时，听见保洁阿姨在抱怨灯光总是异常闪烁，

    电梯镜面映出他西装上的褶皱，

    第三条衣褶本该朝左，现在却诡异地向右倾斜。

    黑色尼桑的雨刷疯狂摆动，车载广播正在播报台风红色预警。

    当林深拐上跨海大桥时，挡风玻璃突然蒙上一层诡异的绿光。

    后视镜里，一辆失控的渣土车正撕开雨幕朝他冲来。

    尖锐的刹车声刺穿耳膜。

    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林深看见副驾驶座上出现一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

    她胸口的翡翠吊坠闪过幽光，左眼瞳孔深处浮动着诡异的绿色纹路。

    "抓住我的手！"

    女人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传来。

    林深的手掌穿过潮湿的雾气，触到某种介于丝绸与电流之间的质感。

    仪表盘上的时钟突然开始倒退，14:14的数字在暴雨中碎成蓝色光点。

    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突然消失了。

    林深睁开眼睛，

    发现自已还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后颈的冷汗正在空调风里慢慢变凉。

    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14:14，实验数据仍然停留在第七页。

    "林经理？您刚才说今天要早退？"

    小夏探进半个身子，珊瑚色嘴唇一张一合。

    林深低头看着掌心的月牙形掐痕，那抹翡翠般的幽绿正在皮下缓缓消退。

    他完全不记得自已说过要早退，

    “额……看情况……先去帮我冲杯拿铁。”

    等小夏出去后，他起身去洗手间洗把脸，想冲走这如梦似幻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