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驴蛋遭毒打
柳月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姜知年感觉她抓着自己的胳膊越来越紧，用力捏两下，看她清醒了朝来人方向猛跑，那人已经跑得弯下腰喘着粗气，姜知年来不及问她，便朝河边跑去，沿着河岸寻找。那人是从上游方向来的，姜知年沿河跑出去快有三里地，才远远看见河边围了十几个人。
等她钻进人群里，看见驴蛋和姜奶奶都没大事，姜奶奶的衣服湿了，脸上也有泥沙的痕迹，但人还乐呵呵的，这才松了口气。
唯一有事的是一个瘦弱凌乱的小姑娘，就躺在姜奶奶身边，像是刚从河里拖出来，整个人脏兮兮的，面色青白、眼神发直，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能确认她还在呼吸。
这时有人说这症状像低血糖，问周围有没有人带了糖，驴蛋跑去贡献出了自己限额一天一颗的水果糖，那姑娘嘴里含着糖，看不出情况是否好转，只是有眼泪从鬓角划落。
姜知年纳闷了，这还不送医院围这干嘛呢，围观的小眼镜知青就道出了她的心声。
围观的群众中有人叹了句：“造孽啊。
”人群像被开启话匣，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柳月娥跑得头发凌乱，满眼都是害怕，她挤进来，声音颤颤：“驴蛋儿，我家驴蛋呢？”人群也七嘴八舌应着：“没事没事！”“出事的是大妞！”“七娘和驴蛋救人呢，这谁传的信，看给月娥吓得！”柳月娥终于看到完好无损的驴蛋，大松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被人扶了起来。
众人叽叽喳喳给她解释着来龙去脉，原来是大妞跳河，被小驴蛋和姜奶奶看见，姜奶奶便下河去捞了，不过她没捞上来，只给大妞翻了个身就在河里绊了一跤，还是有人听见驴蛋嚎叫才把她们都拉了上来。
“不是！不是！大妞姐姐没跳河，她站着站着晕倒了！我和奶奶看见了！”不知怎么，小驴蛋觉得跳河这个说法不好听，他上蹿下跳高声澄清。
柳月娥在听到驴蛋声音的一瞬间，后怕转为暴怒，她大步上前把驴蛋揪到人群外，撸下裤子就是一阵巴掌。
小驴蛋嚎得惊天动地，开始还能辩驳两句“我在做好事”，后来只剩哭声了。
柳月娥一言不发，抽得她没力气了才停下。
不知何时跑来的杨君梅随着巴掌的节奏一颤一颤的，缩到姜知年身边瑟瑟发问：“你，你不拦一下吗，这么打……不会出事吧。
”拦个屁，亲妈还能打死自己儿子不成？这还有一个不好训的呢，姜奶奶看着驴蛋挨打也跟着嚎，本来想拦的，但看到柳月娥眼中含泪硬是没敢上手。
宋爱花叹气：“月娥婶子有分寸的，也不能怪她生气，她娘家侄子就是在河里没的。
驴蛋从小就被教着要离水远远的，你看还是不听，这一路过来月娥婶子脸都白成啥样了，也怪王桂花这个大嘴巴，话都传不清楚。
”“有这么严重吗？只是路过都不行？那是不是也没学过游泳，万一哪天真落水了怎么办。
”杨君梅不理解，父母一直教她各种生存技能都要会，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宋爱华有些难过：“7、8月正是汛期，指不定什么时候山里下场雨，河面就涨了，不离远点还能怎么办。
再说就是河水没大涨也会淹死人的，这十里八乡的哪年夏天没一个两个被水淹的，我前几天回娘家就听说，隔壁公社哪个村子没了个孩子，说是跟几个朋友在河里玩，滑了一跤跌到泥里了，在水里被呛了一下，那些小孩光顾着玩没注意他，就这么没了，才六七岁吧……那水还没小孩深，死命挣扎还是没站起来……“你知道大妞，就刚送走这女孩，怎么掉水里的吗？就是在河边捞小鱼，站起来时候翻晕了，直直趴下去了。
这要是没人看见，你敢保证她能自己爬起来吗，唉，人的命啊，不敢赌……”不止杨君梅，围观的知青们情绪都低落下去，他们大多没亲历过人间残酷的事，只是听着宋爱花的讲述，也觉得心痛起来。
“都走了都走了，回去上工，别在这偷懒啊！”大妞被抱走后，围观群众中的干部开始赶人。
好家伙，姜知年一扭头，这围观的人多得，怕不是附近上工的都来了。
姜知年帮姜奶奶擦擦眼泪，准备带她回去换衣服，柳月娥也想拉起驴蛋回家，驴蛋尖声抵抗她：“不要妈妈，不要妈妈！”陈三叔一早就跟着交公粮的队伍去公社了，驴蛋不要妈妈她也不好拽着走。
她拿手抹把脸，跟姜知年对了眼神，她牵着姜奶奶回姜家，姜知年去哄驴蛋。
姜知年无声叹气，刚走两步小驴蛋就扑了过来，在她颈窝里呜呜哭。
她没说话，只抱起小孩往家走，这片河岸离大队还是很有距离的，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跑来这边的。
姜知年不知道有没有近路，只能先顺着来时的路走。
走到一半，小孩抽抽噎噎告起状来：“妈妈坏，我不要她了。
”姜知年：你可能不够疼，这哄不了一点吧。
“嗯，你也坏，你们是坏坏母子。
”小驴蛋一听又哭了，手越勒越紧，姜知年被勒得翻白眼，她拿手指碰了下他的屁股……“呜～嗷！呜呜呜呜呜呜，我要下去！你是坏人！”姜知年停了下来：“真的假的？自己走回去？”小驴蛋嘴上骂得凶，手上劲半点没松。
他有自知之明的，这一松她就真走了……呜呜呜，他哭得更大声了。
姜知年继续走，她叹着气说：“好了啊，我衣服都湿透了，再哭衣服给你洗。
从我回来你妈就天天跟你说，跟奶奶在地里玩，不要离开大人视线，不要往河边跑，你不是应得好好的嘛，还拍胸脯保证服从命令。
怎么，你这会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了？要变小豆腐了？自己做错事还不许人说啊。
”“奶奶看见大妞摔倒了，我们才过去的。
”“哦？那你们在哪看见的？”大妞倒下的地方两岸的田地道路都有一定高度，又是个弯道，大柳村整体是在凹岸一侧。
河道边除了凸岸淤积出的一片平地，其余地方不是高崖就是树，或许很巧合他们在崖边玩正好看见了凹岸捞鱼的大妞，但姜知年不信。
驴蛋支支吾吾不说话了，半晌憋出一句：“我们要是没看见，大妞可能就淹死了。
”“那你就应该在河边玩了吗？”姜知年缓缓语气，又说：“救人很好，可你还是小朋友对不对，你有力气吗？连奶奶下河都被绊倒了，还不是你声音大喊来别人才把大妞拉上来的？这还是上面路上有人经过，万一啊，万一没人听见你喊呢？万一你们没救成呢？还有奶奶虽然是你的小伙伴，身体可没你坚强，她要在河里起不来怎么办？突然发大水怎么办？不听话到河边玩，还不自量力，遇事不知道求助大人，你觉得你妈妈生气有没有道理？”小驴蛋紧了紧搂着她的手没说话，她又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小孩的思维很奇怪，大人能理解的东西却不一定适用他们。
姜知年也不知道自己的三观对不对，她在听到姜奶奶和驴蛋落水，一路跑来又听说他们救人才去水里之后，只有一个想法，管他去死，她只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