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肚子坏水的死对头祁敏挑衅弱水
上了阔阶,过了垂着流苏的花架大门,甫一进去就有清爽沁凉之气拂过全身,弱水脸上的臊意也被吹的散了散。她抬头一看,楼阁高四层,中间藻井上绘着青、赤、紫色漫卷的花卉,张扬热烈的花纹簇拥着一只倒垂着的鎏金大鱼,在那鱼头之处,竟吐出一股水瀑。
临水的那面,四层槛窗大开,烈阳照的水瀑如霞索一般,霞浆顺着水精雨铃引落,在二层高处又被错落的琉璃华盖接住,最终潺潺落入一层地上挖出的九曲水道,曲水旁布着箱笼大的青石,鲜花盆景点缀其中。
整个厅堂便如同置身于云蒸霞蔚的山野间一般,清旷自然。
曲水中央是一方金台,此时正坐着两个穿着藕色罗衫,容貌白净清秀的男子,一个抚琴,一个吹箫。
呜呜咽咽,柔肠婉转。
钱悦没趣儿地啧了一声,“今年也太素了,若不是顾及到山院的那群小子,往年怎么也要让南坊的郎儿来跳些舞助兴。”
“山院的男学生?”
弱水还未从惊叹中回神,忽地肩膀被物轻轻一砸,低头一看,一串茉莉花链娑娑落在她怀中,带着清新甜美的气味。
她晃了晃那花串,清眸透出诧异,“这是?”
“喏,上面呢。”钱悦冲她蔫坏一笑,扬了扬下巴。
弱水顺着她目光看去,才看到二楼垂着铜绿色的琉璃珠帘障。
帘障后是各色披罗戴翠小郎君们,他们俱都蒙着面纱,只露一双眼睛,挤挤挨挨的拥在栏杆边,热烈的窥看着楼下众女子,若看到了心悦女子,便将手中带来的鲜花香帕掷去,害羞又大胆。
见到白州城最为仙姿姝丽的女公子看来,拥挤在一起的人群霎时间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人投了花,后面仪君殿下知晓,想来少君也会和我一样好奇祁同窗家的狗是何方神圣~”
说着还笑眯眯的看了看她身边的狗腿子。
少君?!又与她有何关系?!
这样含金量的人物一出来,围观的同窗们顿时感兴趣地瞪大了眼睛,连楼上方苔山院的小郎君们也屏息竖起耳朵。
祁敏身旁的另一个女子赵项儿才不相信,那衣袖上破破烂烂的都是洞,少君怎么可能会穿这样的衣服?
少君向来看得见摸不着,谁知道殷弱水是不是搬出少君的名头吓唬她们呢?
而祁敏,家中一个上京四品卫尉寺少卿的亲姐,还有一个入宫封了文绣书人的二哥,这样的家世才是她该抱着不松手的大腿。
见祁敏脸色沉沉,眼神死死盯着那衣服一言不发,赵项儿主动站上前:“殷弱水,你少骗人了,你说你衣袍是少君所赠,我还说我身上的衣服是太女殿下的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知道吧,敏娘可是马上要去给少君伴读的,到时候与少君一说,我看你还能不能在白州城里混下去。”
弱水噗嗤笑出声,扶着腰,不慌不忙地转了一个圈。
窗外明晃晃的日光照在紫衣上,紫色丝绸光华流溢,衣背上的五彩鸾凤翩然若飞,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被吸引了目光,就连那琴萧声也是不知不觉咽下。
她抚了抚袖子,眨眨眼,“你难道以为谁都能穿这织金宫绸和五彩鸾凤的图案?便是我骗人,衣服也不会骗人,我此番迟到皆因来时在平乐街遇到少君,与少君一见如故,少君才主动脱下来衣袍赐予我的。”
其他都还理直气壮,但‘一见如故’到底有些心虚。
弱水心想:反正她差点杀了我,我借她名头一用也不算过分。
想到此更加有底气的反问:“你说祁敏要去给少君做伴读,可是那些家世好的娘子现在已经等在了猗玉殿。”
她笑容如一弯晨月,浅淡的挂在唇边,眼神却冷浸浸的看着祁敏,昂着头,言语为刃,赐下最后一刀:
“而祁同窗如此威风,没去齐王宫是不想去么?”
“你!”赵项儿张了张嘴,还想反驳,被祁敏震声一斥,“你闭嘴!”
金台上曲声复而响起,直接起手一个高亢铿锵之重音。
一转方才的袅袅若游丝,琴声铮铮激昂。
祁敏盯着弱水半晌,蓦地笑了一笑,“今日是我小看你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你不会以为你能攀牢世女这个高枝吧?我们走着瞧!”
她铩羽而归,周围聚在一起围观的人也都散了。
霞阁又恢复了窸窸窣窣和谐的热闹。
无人注意到从外面进来一个灰衣女子,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祁敏阴霾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又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弱水的背影意味深长的一笑。
接着,灰衣女子就起身往楼梯那边的偏僻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