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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恶图(七)

    人对于不是人的东西大多先有敬畏好奇,再是深入了解。

    谢应容正巧不是人,最开始自然被大多数人打为了怀有异心者,但妖族样貌太好,他又看上去品行高洁得很,没做过什么非要诛杀其妖的大事,便讨了很多单纯喜欢那张脸的喜欢。

    有人喜爱,便有人讨好。

    周献鱼穿着碎边花裙被挤得东倒西歪,只见又一群少女在谢应容必经之路上拥堵,吵吵闹闹,架势极大,堵出了一种极为壮观车水马龙掷果盈车的气势,挤得她毫无落脚之处后,他终于姗姗来迟。

    在谢应容那张脸出现在走廊尽头之时,空气中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真好看啊。

    ”这是在场众人的心声。

    “周小姐,看够了吗?”谢应容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滑着车行至她面前,彬彬有礼地询问。

    霎那,一大群目光瞬间便聚焦在了她的神色,有探究的,还有鄙夷的,更有甚者还有嗤笑了一声。

    这些少女都是些官家小姐,各有各的家世,只是因有鲛人才来她府上参观一番,在他们看来,愿意来便是给你周家面子,自然看不起不过一方商人之女的周献鱼。

    身上如有蚂蚁窜过般,周献鱼被瞧得不自在极了,连忙用手挡住脸,露出两个指缝,她不过是来接谢应容去集市的,哪里想到要见过这般的场面?挡住脸之后果然觉得好了一些,她便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回谢潘安道:“速走。

    ”“什么……?”还没等谢应容反应过来,周献鱼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跳到他身后,握住了把手,以老爷爷赶马车的速度飞快将他推走了。

    她一路狂奔,将谢应容拉到了吵吵嚷嚷的集市,迎来了一路诸多目光的敬佩。

    周献鱼奔跑着,奔跑着,终于停了下来。

    她擦了一把汗,气喘吁吁地刚想说“到了”,就看见了谢应容显然含有怒火的眼神。

    她被看得惊悚至极,不自觉向后退了一两步,竟然碰到了一个巨大而冰冷的东西,转过身一瞧,竟是块木牌,上面大写着三个字:今日打烊。

    什么?周献鱼震惊得后退三步,她莫不是在做噩梦吧?更可怕的是,谢应容阴森森的声音此刻也从后边传来,响在她耳侧:“今日打烊还敢出来……真是深谋远虑啊,周小姐。

    ”真是深谋远虑啊周小姐……周献鱼被吓醒了,她出了一身汗,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外边还是黑漆漆的,依稀有蝉声在聒噪,一种迷茫的不真实感突然涌现了出来。

    奇怪。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梦里谢应容最后那句话依稀响在耳畔,叫她不禁拍拍胸口舒气,在多次试图再次入睡无果之后,她直直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一旁支起了窗。

    窗台那朵朝生暮死之花已然谢了,周献鱼向来同它在早上见面多,这还是第一次同它在晚上见面,十分稀奇。

    原本是为了透口气,但看着看着,周献鱼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这花不是晚上便会败吗?现在怎么看上去还这么精神?她上了手,开始左右检查。

    御风原本睡在她身旁,再如何小心,也被她的动静给惊醒了,揉了揉不存在的眼睛,打了个哈欠翻身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周献鱼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御风过来,指了指花道:“这花不对劲。

    ”御风本来混混沌沌的脑子被她一说一下清醒了,连咕噜带爬地跳上了窗台,眼里满是期盼,期期艾艾地开口:“你……你想起什么了吗?”周献鱼点着了蜡烛,光逐渐吞没了暗,室内亮堂了起来,听到御风这么说,她有些疑惑道:“想起什么?”御风一下便泄了气,嘟囔着:“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啊……我还想出去见师傅呢,我都跟你说了真相,你就是不肯信我……”本来,周献鱼是不想管这小妖究竟说了什么的,就像以往那样,但也许是今夜做了噩梦,也许是她来了兴致,听着听着,在一片沉默之后,她开了口:“要怎么才能想起来?”“反正你肯定又不愿意……又觉得我在骗你了……什么?!”,御风声音急急地停住了,兴奋地跳了上来,用短短的手扒拉住她的头发,“你愿意?!你真的愿意?!”周献鱼原本想多问一些,但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你先告诉我,究竟要做什么,才能恢复你说的所谓的‘记忆’?”“这是自然!你听我说!”“小姐,这个头花的样式怎么样?水水嫩嫩,正配小姐今日这条柔蓝裙。

    ”周献鱼看向镜中那朵浅蓝色又栩栩如生的花,脸上的神情漂浮,心不在焉地刚答了一句“好”,便不期然与一双绿色的眸子撞上了。

    周献鱼闭了闭眼,又慢慢睁开了。

    昨日譬如昨日,今日竟如新生。

    周献鱼被那目光看得一颤,强撑着给自己打了好几遍气才忍住没有移开视线。

    谁能想到他们一群人竟然在这个幻境之中困了这么多日?主角团都跟下饺子似的,居然一个也不少地都进了这幻境。

    而她,周献鱼,一个原著没有半分灵力的小炮灰居然是幻境里最先觉醒的人物,简直叫她有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幻梦感。

    “周小姐。

    ”谢应容笑了一笑,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们何时出发?”诶?周献鱼看向谢应容,本能地想要答话,等等。

    不对啊,她现在可是谢应容的主人,这么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做什么?反正谢应容被现在也没有记忆,不如……她站了起来想要走动几步,却差点被长发绊了一跤,急慌慌地扶住门之后,一个想法便涌上了心头。

    周献鱼在送丫鬟出去了她之后关上门转过身,与一脸淡然的谢应容对了视,面上浮现出一个狡黠的笑:“谢应容,你帮我梳头。

    ”话是这么说的,但当她真的坐在镜前,感受着谢应容生疏的手法穿梭在发间的时,一种随时会被拧断脖子的恐慌感,还是慢慢爬上了她的心头。

    周献鱼有些后悔了,她其实不该有那样的报复心,若是谢应容醒来还记得这事,岂不是又要来找她算账?但她只惶恐了这么一瞬,便被头上传来的一阵舒服打断了。

    谢应容的动作只生疏了一瞬,便很快行云流水了起来,他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不过在一旁看了不久,便轻易学会了。

    梳头,扎辫子,簪花,件件不可能同他有关的事情,他却偏偏一一做了出来。

    虽然说谢应容的手指修长宽大,衬得她本来不多的头发更是薄薄一层,但。

    还是算了吧,周献鱼打了个困顿的哈欠,大不了找她算账的时候,她再给他梳一次头,他一次她一次,这样就平衡了。

    周献鱼不曾注意到,谢应容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这般未曾梳头的模样,正如昨日。

    她乖巧地坐在镜子前,不声不响地盯着他看,长长的发垂在耳侧和腰侧,像一尊任由他摆弄的,听话的木偶。

    他心里却浮现的是另一层嗤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使唤起人来更是得心应手,连头发都要别人来梳。

    什么都不会做的大小姐要是成了一个不能动的木偶,任他操纵,任他控制……好像也不错,毕竟她还有些意思,可以当作解闷的玩具。

    他想得入迷,手上的力气太大,一个不注意扯到了几簇发。

    “疼!”周献鱼痛呼一声,连忙将自己可怜的头发从谢应容手下拯救了出来,在为其呼呼吹了几下之后,才看向谢应容沉沉的神色。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叫她心中顿时一跳,小心翼翼地开口:“谢应容,你在想什么?”谢应容的神思骤然被这句话扯了回来,风清明月的脸上很快浮出一个笑:“在想周小姐。

    ”他说的其实是实话,周献鱼可不这么觉得,只觉得一股被雪豹盯上了般的惊惧在胸中翻滚,舌头都不知道放哪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你说什么?”他将最后一朵簪子也插上了梳好的发间,左右欣赏了一番,眼里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慢条斯理地道:“周小姐是想要再听一遍吗?”那种熟悉的,蚂蚁在身上爬的感觉又出现了,身下的凳子仿佛有火在烧,周献鱼傻了,也大为震撼:他这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吗?怎么变成这样了?周献鱼吞了口口水,秉持着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的想法,悍然地选择了跟随在听到这一句话时脑中刷屏的想法开了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睁眼,不管了,高攻就高攻吧,反正现在他是失忆版本,幻境里的事情那么多,哪能件件都记得,也许出去他便忘了呢?周献鱼带着两分薄弱的气势,一分躲避和七分心虚,慢慢地开口:“谢应容,你好骚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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