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求医
三界皆传一句谒语:"紫气东来三万里,不及清雾半缕锋。"当今九州修士抬首西望,但见清雾山巅悬着半阙破碎的天门,那便是天下第一宗门的匾额。
清雾山的现任宗主欧阳健柏,是天下唯一一个达到大乘境界,半步真仙,寿与天齐的剑仙,能够威震八方,弹指间跨越万里。
这就是他敢在妖魔横行的地界建立哨所的底气。想冲哨,先问问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妙清苦涩地笑笑,就连佛祖也不敢说能把外面的寺庙重新收拾起来。一个四十岁的前辈,靠着一把铁剑,白手起家,把域外妖魔杀得闻风丧胆。
何为根骨?何为悟性?
救命要紧,袁念也不敢托大,随手从妖鉴里面取出一对小翅膀,朝着哨所冲去。
与此同时
赤阙京城——上元,司天监
蟠龙金柱投下的阴影深处,青玉砖缝渗出丝丝缕缕的朱砂雾,蚀刻着前朝秘纹的玄铁暗门正在雾中缓缓龟裂,门环上纠缠的螭吻锁链淌下类似凝固血浆的铜锈。
蚕丝黑袍裹着的枯瘦身影陷在太师椅深处。“确定了吗?转世后的身份找到没有?”
“无漏真解与枪法都能使用,是那个枪客的转世无疑。”
“只是”跪禀者单膝跪地,战战兢兢。
“说!”
“无漏真解,他好像练岔了,我们的人辨别了许久,耽误了时间。所以身份还未确定。”
“呵呵呵。”鎏金烛火舔上那人下颌,苍白的肌肤裹着过分精巧的骨相,柳叶眉尖缀着粒朱砂痣,眼尾用螺子黛描出三寸上挑的飞红。“白鹿书院想好借口了吗?雷音寺可派人去追杀了?”
“他们一口咬定枪法不是由他们泄露出去的。只是”
“白鹿书院的老匹夫们,莫不是把本座当作赤阙河边刨食的鬣狗?”
话音未落,俊秀男人便把下属的脑袋扯了下来,血腥味充斥着房间,前方的赤阙地图明灭不定。
地图上,蜿蜒如血脉的红线纵横交错,将边境与苍郁森林相连。四条璀璨金线格外醒目,自清雾山、雷音寺、白鹿书院、紫霄楼延伸而出,在密网中劈开煌煌光路。
凝神细察,可见金线上游动着无数莹白光点。清雾山方向那粒光点竟已游离至赤阙疆域万里之遥,在舆图上灼出刺目痕迹。
每个白点皆是修士身家性命,三条金线乃赤阙境内唯一准许通行的合法出境通道,余者皆染血色。
赤阙律例昭彰:凡越三径而涉林莽者,以叛国罪论,夷三族。
而他们司天监要找的人,不知为何竟承袭了前世秘法,避开重重监察,横穿三千里禁地直抵荒野险境,在地图上连个白点都没有。
“越来越管不住了啊这群修士。”
赤阙外,哨所
残阳斜照青雾岭,千年铁杉木虬结的枝桠间,一座黑岩垒砌的哨所如巨兽蛰伏。玄铁门楣悬着鎏金牌匾,"清雾山"三字泛着霜色寒光,竟是以剑意生生刻入寒铁。
青石广场往来修士不过十数人,雾字玄袍者背负剑匣,道袍老者手握紫玉拂尘,儒衫文士腰间悬玉。
“何人来访?可有凭信!”守卫横戟拦下袁念,在看见背上的妙清递出来的手串之后才放行。
“戍楼腹地立着间药庐,趁戌时闭馆前,烦请袁施主携某赴此。”
袁念提息屈身,准备再冲,却发现自己周身内力运转几乎停滞,连无漏劲力也难以催动分毫。
“法术禁绝?”
“清雾山的规矩,麻烦袁施主了”妙清头脑昏沉,只来得及解释一句便彻底晕倒过去。
走了约莫半炷香,袁念终于看见医馆。三丈见方的竹舍歪斜在戍楼阴影里,紫斑湘妃竹搭的墙垣渗着青气,细看才知是竹节里嵌着安魂香。
屋内不过一桌两椅,松木药柜漆色斑驳,粗陶罐沿墙根排开,贴着"陈芥菜卤"之类的俗世标签,帘后捣药声忽轻忽重,药炉确实是寻常红泥小炉,只是炉膛里跃动的火苗,偶尔会泛出杏林春晓般的青碧色。
“师傅,我这伙伴受了些皮肉伤,特来此求些草药。”
竹帘被山风掀起半角,霜白衣袂扫过青砖上零落的药渣。那少女皓腕缠着褪色棉纱带,素麻衣襟不染半点炉灰,袖口磨出毛边的棉线根根笔直。
“新来的?”
“啊?我”袁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哪里像新来的了。
“一点规矩都不晓得。”郁芸熙瞪了袁念一眼,“滚出去,我歇息了。”
“戌时未到,谈何歇息?”袁念的眼神渐冷。“我只求几味药材,不会少了师傅的买药钱。”
“哼,你还知道。”郁芸熙终于正视袁念,眉弓下两汪寒潭倒映着少年的轮廓,自剑痕斑驳的眉骨至微抿的唇线,一寸寸丈量得比称药还精细。
“我不是伤者。”袁念侧身让出竹椅上的妙清,等着少女把脉。
郁芸熙素指扣住脉门三焦经寸劲一压,眉头大蹙。“皮外伤?”“外来真气与神识绞成死结,缺肉苁蓉化阳毒,少龙血竭镇识海。”
“你这朋友快死了知道吗?”
袁念听罢大骇,他只不过是下手狠了点,不至于能把一个金丹修士打到濒死吧。
这女人,不会是看自己新来的所以想讹钱吧。
眼见袁念不信,郁芸熙也懒得和他废话,收起药娄便关上了房门。“方才我说的龙血竭,医馆没有,不想让你朋友死就去东边找。”
“来的时候记得带钱,没钱我不救人。”
袁念十指扣在枪杆上咯吱作响,杀意四起。
这女人比徐老爷子黑心多了,两味草药不过是寻常药材,那龙血竭稀少一点在赤阙也能多花些银子买到。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了稀世珍宝一般?
“呼”袁念长舒一口气,朝着哨所外面走去。
“敢问前辈,东边要怎么走?”天色渐晚,街上行人愈少,只剩下一个剑修晃荡。
“采药?”剑修并不惊讶,甚至懒得看袁念一眼。
“是。”袁念觉得有些好笑,敢情自己带药就诊还成这娘们儿的规矩了?又要就诊费又不愿意出要钱,暴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