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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1章

    “咳咳,咳咳......”

    刚吃进去一口的丁香捂着嘴咳嗽起来,生怕啐到了楚乔身上,便扭头将脑袋抵在枕头上,整张脸都憋的通红。

    林楚乔赶紧站起来放下饭盒给她拍背,满眼都是心疼,“丁香,你还好吧?”

    “咳咳,我......没事,没事......”

    丁香摆了摆手,指了指斜对面一个病床床头柜上的篮子,“我只是忽然看到了苹果......”

    “你要吃苹果吗?”李向南顺势便站了起来。

    可丁香却忽然拽了拽他衣角,摇摇头道:“不是,是卫农,他告诉我......在伊乡,他家里帮着别人种了很多很多的苹果,一入秋......满鼻子都是苹果的香气......后来,我每每瞧见苹果,总会想......它们是不是来自卫农的家乡......”

    李向南缓缓坐下,瞧见丁香眼里的柔情,抿唇问道:“你跟卫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记忆如老式放映机开始倒带。

    1974年谷雨,雨点把李家村知青点的竹林打的沙沙作响。

    下雨天不能劳作,得了一天空当的丁香蜷在炕角写家信,煤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庞卫农就是这时掀开草帘子进来的,怀里抱着个搪瓷缸,热气在潮湿的空气里凝成白雾。

    "新熬的山芋粥。"他总把"粥"字念成"zou",带着伊乡汉话特有的绵软尾音。

    丁香瞥见他冻裂的手背结着血痂,那是前年冬天帮队里的五保户修屋顶时冻的。

    知青点的日子是苦楝子泡水——涩得发慌。

    庞卫农却像天山上的雪松,总能在最贫瘠处攒出甜。

    他偷偷把工分换成红糖塞给丁香补身子;把分到的白面馍掰成两半,较白的那块准在丁香碗里;有回暴雨冲垮了田埂,他连夜抢修时摔折胳膊,却把唯一的治疗名额让给发高烧的丁香。

    "那时他羞涩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丁香望着输液管里的点滴,忽然笑出泪花,"可那年我闹痢疾,你和李叔去了隔壁公社走穴去了,你爷爷也去了朱家湾,他找不到郎中,急的自己跑了二十里山路去公社卫生院,回来时军用水壶里灌满了草药,自己脚板扎着七八个竹刺。那时他才多大,才刚刚十七......"

    李向南别过脸,看见窗台摆着个褪色的木雕小象——那是庞卫农用苹果木刻的。

    “那时他不敢明目张胆来知青点看我,总跟着你来知青点的时候远远望我一眼!他什么话都没说,可就是站在田边,我已然晓得了他的心意......”

    "他总说自己是戈壁滩的骆驼刺,配不上我这株江南的紫云英。"

    丁香摩挲着泛黄信纸,墨迹被泪水洇成朵朵墨梅,"可他哪知道,在李家村的梅雨里,骆驼刺才最暖人心呐。"

    正午的日光渐浓时,李向南轻轻带上门。

    “你有时间多看看窗外!”他离去时小声的提醒道。

    病房里,丁香忽然掀开被子,颤抖着摸出枕下的蓝布手帕。

    当年庞卫农就是用这帕子包着烤红薯在冬天里冒着夜雨送给了她,如今帕角歪歪扭扭绣着朵天山雪莲——他学绣了整整三月,针脚比葡萄藤还歪斜。

    丁香扶着病床的栏杆,摸着墙一寸一寸挪到窗户旁。

    窗外柳絮越飘越密,裹着院子里的海棠香。

    在花海之外,还有蓬蓬丛丛的丁香开满山坡。

    就像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情意,总在无人处倔强生长。

    病房的门口,林楚乔放下点着的脚尖,扭头问道:“怎么办?向南!”

    李向南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丁香的家,你知道在哪儿吧?”

    林楚乔浑身一震,默默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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