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要打草惊蛇
许明绮认识的黄英，是一个没有存在感到近乎透明的人。工人家庭出身，家境算不上好，这样一个女孩，骨子里其实对这种歌是有些排斥的。
陆怀瑾面色严肃：“这件事有些棘手，知青办的人做事的原则是宁可信其有。
但是你说得对，也不能空口无凭就毁了别人的前途。
我认识知青办的王主任，要不，我让他把信拿过来，逐一对比，只是时间上可能会慢一些。”
许明绮摇头：“我听说王主任做事死板……咳，十分认真，他做事喜欢先绕过知青点去查……”
知青出了问题，知青办负有连带责任，所以知青办的人做事谨慎到近乎死板。
黄英有没有唱过《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本就是不容易查出来的事情，知青办的人只能信其有。
写信的人是谁，不是查不出来，可知青办不能轻易去查。
若不是诬告，那就没必要浪费人力物力去查证。
若是诬告，那与黄英同一个点的知青嫌疑最大。
知青办不能也不愿先从知青点查起。
即使王主任应了陆怀瑾的请求，愿意去查证那封信的真实性，以他的心性，也是把事情交到公社，由公社先从各大队贫下中农中查起。
可一个公社几万人，会写信的有两万不止。
哪怕是只查北营大队，会写字的人就有一千多人，等查完，黄英回城的报到时间也超时了。
许明绮想到的，陆怀瑾也想到了：“那你要怎么办？”
许明绮眼睛一亮：“黄英姐的事情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他们点儿里的人干的，若是能直接锁定嫌疑人，就可以让两人对质了。”
陆怀瑾懂了：“你要打草惊蛇？”
“还请陆团长协助。”
陆怀瑾看着许明绮成竹在xiong的样子，点了下头……
北营知青点在距离村子大概一千多米的林场旁边。
江辽六月末的晚上，还有点寒凉。
点长常明正在清点人数。
“黄英……黄英……”
“点长，黄英下午四点多就去了村里的河边。”
常明皱眉：“去河边做什么？今天她的活干完了吗？”
“黄英今天是割了七分地的麦子，她离开时的时候，生产队那边没说什么。”
常明点点头，一天收七分地，在女同志里算能干的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方志伟，你去村里找找……”
“点长，不用找了。”
知青林楠开了口，“她不小心掉到河里了，是许明绮救了她。
我估计，至少要等衣服烘干才能回来了。”
林楠话音刚落，许明绮就跑了过来。
“林楠姐，常明哥，黄英姐住在哪个房间？”
“明绮，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林楠有些担心。
打从许明绮过了15岁，林楠就多次嘱咐她，不要一个人来知青点。
村里距离知青点有一千多米，谁知道路上会不会遇到坏人。
“不是一个人来的，是跟陆团长一起过来的，他要回兵团，我就随他一道过来了。”
林楠点头：“不是一个人就好，等下你回去的时候，我带几个人送你回村里。
对了，黄英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她今天落水了，衣服都shi了。
本来让她穿我的衣服的，她说很快就回城了，还是穿自已的衣服合适，所以我过来帮她拿衣服。”
许明绮的话引起一阵骚动。
“回城？黄英要回城了？”
“她的回城审批不是被打回来了吗？”
“黄英的事情解决了？太好了，对了，她之前的审批为什么被打回来来着？”
……
许明绮听了好一会儿，目光在几个人身上逡巡着，然后提高了声音：“大家声音小点，听我说！”
人群的声音立马沉寂了下去。
“今天，陆团长不是从省里回来了吗，他特意去了一趟知青办作报告。”
陆怀瑾属于建设兵团的知青，原则上由兵团司令部管理，但也要接受当地政府的领导。
连山公社就把管理兵团知青的权利，一并交给了知青办。
“他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把黄英姐的回城审批同意书带了回来。”
“这怎么可能？她的回城申请不是被驳回了吗？”
几个知青窃窃私语。
“驳回？为什么驳回？哦，难怪陆团长提到什么举报信，原来中间还有波折啊。”
跟黄英好的交好的几个知青，都面露喜色：“太好了，黄英终于可以回城了。”
可还有人面露不解：“不是已经有人举报黄英吗？知青办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举报什么？黄英姐平常的表现不是挺好的吗？”
许明绮看上去一脸疑惑。
又是一群议论声，对啊，举报内容是什么？
“原来大家都不知道举报内容啊，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
陆团长说，知青办查不到写信的人，没法证明信中的真伪。
应该就是这样，知青办觉得黄英姐没有任何问题，符合回城进厂的条件，才给批的同意书吧。”
人群里大多数人都是真心为黄英高兴的，也有一些面露不解的，还有窃窃私语的。
许明绮坐在木头上，接过林楠递来的烤花生，闲聊般说道：“知青回城不容易，这次黄英姐也算有惊无险。
只是，以后你们要是回城，也被人随意举报怎么办？虽说知青办能查清楚了，可这也耽误事儿不是？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包藏祸心，你们以后可一定要小心啊，别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下次可未必有黄英姐的幸运。”
许明绮的话，让很多人沉默了。
每日疲于劳作的人，最多也就是在黄英的事情上或同情或感慨，却没想过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已身上该怎么办。
黄英的事，知青办能查清楚，可也不是每次都能查清楚吧。
若是他们，该怎么办？
“明绮，你说会是我们点儿的人举报的吗？”
许明绮几乎已经确定是谁了。
黄英回城被人举报的事情，在知青点不是秘密，但是举报的具体内容，她没跟点里的任何人提过。
知青办也没有就她的问题，来点里核实过。
刚才小声议论的人中，竟然提到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最让她意外的是，知道的人不止一个。
她用每个人都可能被举报，引得人心浮动，刚才提到那首歌的几人中，有两个看向一个叫耿杰的男知青。
耿杰眼神飘忽，神情紧张，还低声跟刚才看向他的两个男知青解释着什么。
在周奶奶房里时，许明绮就问过黄英，从她接到用工通知单的所有细节。
一直追求黄英，想让她留在江辽的耿杰，本就在许明绮的怀疑范围。
耿杰家是大资本家，想要回城，遥遥无期。
许明绮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耿杰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