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其实不是好人
若说黄信江仅仅因为嫉妒就举报许家，许明绮绝不相信。一定是因为顾娇娇给了他希望，甚至把自已塑造成受害者，让对方继续怜惜、爱慕自已。
许明瑞就是个蠢货！
许明绮又问：“这件事对你，或者是你的家人有影响吗？我听说有人提出为一部分右派分子翻案，被打压了下去。”
陆怀瑾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到，不会冲动行事的。
你哥哥给了我黄信江的线索，我京城那边的朋友找到了这个人，抓住他的一些错误，把他送到了京城革委会。
他在革委会说漏了嘴，承认你家的事情是他捏造的，革委会就把事情报了上去。
你爸能力是有的，人缘也不错，有人愿意为他发声。”
陆怀瑾语焉不详，许明绮却很清楚，事情根本没有不会简单，京城革委会怎么可能因为右派蒙冤就上报上去？
只能是有人施压，再利用上面内部的平衡，为许家争取了一个机会。
“谢谢你。”
许明绮能感觉到陆怀瑾跟陆家的关系不太好，可还是为了许家的事情，找了陆司令。
“你不需要跟我说谢谢，以后也是。”
许明绮扯出一个笑容，又问了一个问题：“许明瑞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明绮伤感的声音让陆怀瑾心头一颤。
初见时，许明绮才13岁，那时还是白嫩的小女孩，五年蹉跎，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和辛苦，又碰上那样的家人。
如果不是为了许明绮，陆怀瑾就算明知许家是被冤枉的，也不想去拉一把。
可，如果许家不摘帽子，他跟许明绮的事情的确会生出许多麻烦，包括陆家那边……
许明绮盯着陆怀瑾的眼睛，陆怀瑾握住她的手：“你父母被批斗的时候，黄信江去找了你嫂子，你哥也在。
当时他要拉着黄信江去找革委会解释，可当时的社会情况就是那个样子，你家就被下放了。”
许明绮懂，那时只有举报，没有诬告。
可许明瑞明明一开始就知道怎么回事，却还是任由一家人对顾娇娇予取予求。
陆怀瑾抱住了许明绮，轻抚她的后背：“会过去的，只要你父亲摘了帽子，你就能回城了。
就算不能成功摘帽，你还有我。”
陆怀瑾很清楚许明绮委屈的原因是许明瑞的欺瞒，可他的立场却不好直接指责许明瑞。
“想哭就哭出来，不用忍着。
黄信江已经承认了捏造事实，也一定会受到惩罚。”
许明绮的下巴垫在陆怀瑾的肩上，默默掉着眼泪，
黄信江会受到正规途径的惩罚，可顾娇娇和许明瑞就只能靠她自已去讨回来了。
前世，她辛苦12年，就让顾娇娇也尝尝辛苦操劳12年是什么滋味吧。
至于许明瑞，他想跟顾娇娇在一起，就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陆怀瑾送许明绮回到许家时，许家热闹已极，恭喜声和承诺声此起彼伏。
“你家这样的情况，需要由生产队组织全体人员举手表决。
只要有超出三分之二的群众，认为你家在劳动改造中表现良好，公社革委会就能组织反省检讨大会。
在会上，你们要批判自我、表态支持大运动，证明思想改造成功。
接下来会逐级审批到市革委会，只要市革委会认可，你们就可以回城，凭借同意书回到原工作岗位。
不过……你妈妈和哥哥的工作都还好说，随时都能回去，你爸可能暂时没法担任京华大学的副校长。”
许明绮知道，如今京华大学的正副校长，都是由京城革委会的相关人员兼任。
前世，许家是78年3月份回城的，直到6月份京华大学革委会取缔，许燕山才恢复职位。
不过，那时原京华大学校长周校长年迈体弱，直接退休，许燕山一跃成为校长。
“这不是很好吗？现在时局还有些动荡，我爸做个普通教师也挺好的。”
当然，如果一辈子都上不去，就更好了。
“而且，高考都停了10年了，京华大学里的学生只有保送的工农兵学员，数量也不多，对他而言，是老师还是校长也没什么区别。
对了，你是军人，符合大学自主招生的条件，为什么留在江辽？”
许明绮从前世就想不通这个问题，哪怕没有京城的关系，陆怀瑾所在的兵团也有推荐上大学的机会。
陆怀瑾眼神里的讽刺一闪而过：“我们家之前有个保送生了，刚进大学就因为跟人打架退学了。
前年，兵团推荐我入学，被人打了回来。
无论我愿不愿承认，我这个年纪能升到团长，跟家里有关，人不能什么都想要。
推荐入学的机会被打回来，我将来就自已考进去。”
许明绮在心里喟叹，原来如此。
“你爸他身份特殊，上面既然愿意给他摘帽子的机会，流程会很快，最大的困难反而是群众组织决议。
不过，你们一家四口的表现，在北营大队也算是有目共睹，想来并不困难。”
许明绮点点头，突然又问道：“如果一家人里，有一个或者几个表现不好，会怎么样？”
陆怀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公社革委会非常重视生产队的意见，对一家人的处置决定，是可以分开的。”
许明绮嘴角的笑容几乎都要藏不住了：“陆怀瑾，我知道你很同情我，可我其实不是好人。”
陆怀瑾皱眉：“许明绮，我不是同情你。
我想娶的也不是好人或是坏人，而是你。”
许明绮被对方炽热的眼神，烫的脸颊一红。
陆怀瑾继续说：“我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等你家的事情了了，我说给你听。”
“好。
早点回去吧，他们在喊我了。”
许明绮说着，对着陆怀瑾摆摆手，就进了房间。
陈二嫂、王三婶等人一见许明绮回来，就围了上来。
“明绮，你们家也算是苦尽甘来，就是一想到你要离开，我们是真舍不得你。”
许明绮心里一热，她知道这些农村妇人说的都是心里话。
在北营大队，这些人对她的关心和照顾远超出她的亲人。
“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横生枝节……”
马二婶赶紧呸呸了几声：“别胡说！
咱们虽然舍不得你这丫头，可也不想你耽误了，回到城里，才能有更好的前途。
我家枣花说，你给她们描述过京城的四合院、小洋楼、商业街，村里的孩子们可向往了，你肯定更想回去。”
许明绮没反驳，她的确很想回去。
“诸位叔伯婶子，咱们村的孩子，都是好样的。
说不定，咱们北营大队将来也能飞出几只金凤凰呢。”
她眼神流转，斟酌着措辞：“这次，我若是真能回城，我就城里等着咱们村的金凤凰飞出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