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十年没碰过钢琴了
大运动开始，钢琴突然被划分为“四旧”。
大量钢琴被砸毁，院校停办，教学活动停滞。
许燕山把乔玉的扬琴、许明瑞的吉他全砸了，又特意买了“红乐”
伴奏所需的手风琴、口琴，用来掩人耳目。
乔玉劝过吴静芬，让她把钢琴砸了，换成手风琴。
可吴静芬说，钢琴是她的生命。
之后，许明绮被勒令不准再去学钢琴，在家学习用手风琴练习红歌曲子。
一个月后，吴静芬被人举报，红小兵们涌入陈家，要把吴静芬带走。
周校长、许燕山从中调停，让吴静芬亲手砸了钢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可吴静芬依然不愿意，甚至在丈夫动手去砸的时候，用身体护在了钢琴上。
那时候许明绮夹在人群中，被乔玉死死护住嘴巴。
她不懂明明钢琴可以弹奏很好听的音乐，为什么要破坏掉。
她更不懂吴静芬为什么宁死也要护住一架钢琴。
那天吴静芬被红小兵带走，离开前她让陈老师跟她断绝关系。
许明绮再也没有见过吴静芬，陈老师也在两年后被下放……
陆怀瑾捧住许明绮的脸：“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弹钢琴被批斗。”
许明绮知道，其实从十月六号晚上开始大运动就结束了，不过这个消息还没有公布罢了。
今天是十月十七，明天，全国人民都会得到这个好消息。
“前几年国内又开始了钢琴热，我姐姐出于团里的任务，练习过一段时间，方家有钢琴。
以后，这架钢琴就是你的，想弹就弹吧。”
许明绮先检查了踏板，又调了琴弦，一边看着琴谱，一边转动了手腕，然后模拟了几下动作。
“我已经十年没碰过钢琴了。”
其实是五十三年，前世她在幼儿园做生活老师的时候，偶尔也会给孩子们演奏钢琴曲。
“没关系，只要是你弹的，我都喜欢。”
许明绮莞尔一笑，手指在琴键上移动。
断断续续的琴音嘶哑跑调，许明绮皱了一下眉，然后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之前的感觉。
半个小时后，许明绮逐渐找到了感觉，一曲《牧童短笛》在她手指下缓缓流淌。
这首曲子，许明绮需要看着曲谱才能弹奏，又是刚找到弹琴的感觉，弹的不算熟练。
第二首，《大海航行靠舵手》，这是她学钢琴的第二年就学过的。
时隔多年，也或许是因为这首歌是下放期间每次思想教育都要唱一遍的，许明绮记得很清楚。
明亮铿锵的琴音响起，楼下的陆娉婷转向乔玉：“明绮真的十年没有弹过钢琴了？不像啊。”
这一屋子人，只有陆娉婷学过几年钢琴。
乔玉和许燕山学过其他的乐器，对钢琴一窍不通，不过他们能听出去许明绮弹的不算特别好。
但是，对于一个只在幼年时期学过三年的人来说，中间又隔了十年没摸过琴的人来说，已经很厉害了。
而且能听出来，越到后面琴音越灵动。
至于王桂民等人，别说钢琴了，口琴他们都没学过，也听不出水平高低，只觉得像模像样。
陆海峰瞪了一眼陆娉婷：“回头把钢琴搬回去，怀瑾和明绮结婚后，肯定是要住在陆家的。”
王桂民哼出声：“明绮的琴室就设在我家，我看谁敢动？
以后没那么严格了，你们家那位资本家小姐，就可以把剩下的房间都堆满洋装洋服和首饰，甚至是改成歌舞厅。
不占用怀瑾的房间都算好的了，哪还有空房子给明绮当琴室？”
陆娉婷噗嗤笑出声，被陆海峰又瞪了一眼，捂住嘴没再笑出声。
许明绮弹的第三首曲子一出来，乔玉和韩秋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那是许明绮学会的第一首曲子——《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一个五岁的孩子，只学了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流畅地弹出一首难度不低的钢琴曲，那时许家所有人都觉得特别骄傲。
也因为这份骄傲，许燕山和乔玉没再阻拦许明绮学钢琴。
可哪知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许家人刻意向八岁的许明绮隐瞒了吴静芬死亡的事情，可十八岁的许明绮恐怕早就猜到了。
陆娉婷打着节拍，跟着唱：“……经过了多少苦难的岁月，妈妈才盼到今天的好光景……”
唱完，陆娉婷就蹭蹭蹭跑到楼上，把正听的认真的陆怀瑾推到一边，又搬了一个琴凳过来。
“明绮，《东方红》的音律能记住吗？哦，对了，我有曲谱，我回一趟陆家……”
“娉婷姐，我会。”
“你负责上声部，我负责下声部，来一遍《东方红》。”
“好。”
四手联弹需要两个人对乐曲都很熟悉，又要有默契，需要两人多次练习才能和谐协作。
可令陆娉婷惊讶的是，她跟许明绮第一次见面就很有默契。
“再来一遍。”
到第四遍的时候，两人已经能完美演绎了。
“这首曲子，我跟我们团里好几个人一起练过，都不太成功，没想到跟你第一次合奏，就这么有默契。
你的钢琴技术虽然算不上特别娴熟，但是在我们团已经算中等水平了。
这还是因为你有十年没练过，稍微练上几年，肯定比我们团绝大部分演奏人员都强，不如你进我们文工团吧？”
“文工团？”
陆娉婷所在的总政文工团，进去就等于参军，军人的身份一直都很高。
但是许明绮有自已的计划。
陆娉婷真的看上许明绮了：“我听怀瑾说过，你是想考大学。
可这恢复高考也只是计划，暂时还没有定下来具体的时间，再快也得一年多了。”
许明绮知道，明年10月份会宣布恢复高考，冬天是考试的时间，确实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以她现在的水平，她很自信能考上，这才会化身牛大娘跟黑子做生意。
只是，文工团的军人就算参加高考，一般也是艺术院校的方向，许明绮想考的是京都军事工程学院。
“娉婷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有自已的目标。”
陆娉婷有些可惜，文工团待遇好，进去就是干部身份，但是，她还是尊重许明绮的想法，
“好吧，我听怀瑾说过，你是个有想法的女孩子，我支持你。
不过，明绮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哦，不，两个”
陆怀瑾皱眉：“姐，明绮说不想去文工团，你不要勉强她。”
陆娉婷对着弟弟呲了一下牙。
许明绮眼睛弯成两钩新月：“娉婷姐，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