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沈承瀚倒是旁观得明明白白。一个在步步为营,试探值不值,毕竟迈错一步,天塌地陷了;一个吃一堑长一智,被骗怕了,也吓怕了,不相信。
“回老宅收拾行李,这段日子先住金茂府。”
文笙扭头,傅时延没看她,只看她的发丝。
面孔平静,肃穆。
“时延——”沈承瀚慌了,“你现在内忧外患,别冲动!当务之急是坐稳李氏集团。”
傅时延腮骨凸起,四肢百骸在紧绷。
文笙瞥他手臂,青筋浮在皮肉里,贲张欲出。
“傅家太乱,没法住。”
“笙妹妹住你那里,如果傅家知道了”沈承瀚眯眼,“傅伯母的性子,百分百会接祝卿安过来,她在祝董面前提这茬,目的就是先斩后奏,让你顾及祝家的面子,不能拒绝。你起码装个样子,不要惹恼傅伯母。”
傅时延抽回手,文笙墨藻一般的黑发从他指缝间漏出。
“河滨路的美容院,盘下来了吗?”
“盘了,月租金八万,年租九折。”沈承瀚调头,驶过南北大桥,嬉皮笑脸逗文笙,“笙妹妹,你哥哥疼你,帮你租了美容院,买了全套的进口设备,以后是大老板了啊。”
她一怔,“帮我租的?”
“你不是没工作嘛。”沈承瀚车开得飞快,“安排你去哪家公司,傅伯母不乐意,你也待不久。你哥哥投资开个店,傅伯母管不了。”
文笙撩眼皮。
视线中,是傅时延的侧脸。
英挺,清冷。
似乎在生气。
几分淡漠。
“多少钱。”
她一开口,傅时延更生气了,“还我钱?”
文笙不搭腔。
“这个知道开口,我刚问你想不想当傅太太,怎么不知道开口了?”
她点头。
沈承瀚扬眉,“哟,笙妹妹想当?”
傅时延眼神不那么凌厉了,“直接说。”
文笙认真,“美容院挣了钱,再还你。”
车厢一霎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傅时延气笑,白净的面皮儿透着不正常的红润,“想还钱?”
沈承瀚也笑,“怪不得你天天和笙妹妹吵架,她是气人。”
傅时延闭上眼,气归气,唇边的笑意没减。
中午,程氏集团官网发布一则公告:董事局主席程嘉良先生退位,聘请了金融团队接管公司,长子程嘉兴先生担任集团副主席兼任执行董事。
公告一出,圈里议论纷纷。
程家是家族企业,讲究一代代传承,倘若儿子不争气,雇专业人士经营,避免破产,没问题;但程嘉兴在生意场的风采战绩,外界有目共睹。金融团队“求稳”,程嘉兴有足够的本事“求胜”,率领程氏集团开疆扩土再创辉煌,却沦为区区的“副手”,其中的问题大了。
他谈项目、签合同,团队监督;他审批的每一笔资金、利润,团队向程嘉良汇报。
父子之间,如此防备。
实在太荒唐。
云航集团在同一天也发布了一则公告:程嘉兴先生卸任总工程师的职务,转让名下股权,退出董事会。
一名中年男子从电梯出来,穿梭过走廊,推开尽头的一扇木质大门。
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的男人长身玉立,端着一杯咖啡,俯瞰三十三层楼下。
深沉,潇洒。
“程董。”
程嘉兴喝了一口咖啡,缓缓转过身,“武经理,父亲很器重你。”
被称呼武经理的中年男子谦虚笑,“我团队有四位金融专家,我是组长,您父亲委托我辅佐您,我倍感荣幸。”
“干这行,图钱。”程嘉兴坐在办公桌后,整个人松弛闲懒,“你在程氏集团有半年了,我们见过几面,你了解我的手段。我希望你忠心旧主,可我也希望你识时务,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武经理站着,“程董英明睿智,我同样是聪明人,否则哪有资格与您对话呢?”
程嘉兴满意笑,“武经理清楚从今往后谁是程氏集团的掌权人吗?”
“我清楚。”武经理双手奉上一摞文件夹,“我的投名状。”
程嘉兴一动不动。
注视着。
“什么投名状?”
武经理从容不迫,“关于程氏集团,您接触不到的东西。或许您有途径接触,至少要费些工夫。”
程嘉兴翻开桌上的文件。
果然。
是绝密资料。
程嘉良隐瞒了他。
“账本呢。”
“有一份电子账本,一份纸质账本,电子账本是造假数据,应付市里查账的,纸质是真实数据,在您父亲手中。”
“你也没拿到?”
武经理摇头,“您父亲说,新的领导,新的买卖合作,一切从零开始,曾经赚的钱,赔的钱,都是旧历史了,没什么参考价值。”
程嘉兴合上文件。
眼底暗潮汹涌。
终究姜是老的辣。
程嘉良对金融团队也保留了一手,没有完全信任。
如今,外省一大堆工程,在洗钱。成功了,是程家的财产,私生子和嘉佑未来的儿女继承;失败了,他难逃一劫。
因为程嘉良一直派他去外省监工。
他是主谋,主犯。
程嘉兴拨通内线,吩咐秘书进来,又吩咐武经理离开。
秘书一进门,顿时察觉他气场不对劲。
波谲云诡。
“程董。”
程嘉兴拉开抽屉,甩出一沓报表,“密封在档案袋里,贴上标签,拍照,放在尾号888的奔驰车后备箱。”
秘书捡起,是徽城、贵城建筑大楼的详细流水,实际投资六千万,虚报账目六亿,洗钱五亿四千万,汇入澳洲和瑞士的账户,户名是人间天堂花魁的名字。
“标签写什么?”
“今天的日期。”程嘉兴挪开办公椅,再次走向落地窗,“一旦东窗事发,上交证据,举报程家。日期是今天,证明我早就是卧底了,潜伏在集团搜集罪证,而不是走投无路才举报,一个是立功,一个是戴罪立功,意义大不同。”
秘书笑,“程董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