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安静的,愠怒的。n统统归于沉寂。n男人的眼睛,望着她的眼睛。n这么冰凉,这么空虚。n是怨,是恨。n是刀,是枪。n一寸寸剜割,一寸寸撒盐,再一寸寸糜烂。n文笙才止住的泪意,又洇湿了眼角。n“傅时延”n她语不成语调不成调,哽在喉咙。n像千千万万根针,千千万万个虫子,在扎她,咬她。n扎得肝肠俱裂。n咬得血肉淋漓。n泪雾朦胧,傅时延那张脸也慢慢模糊了。n“傅董。”秘书见她可怜,更可怜傅时延,这短短十余米,已经是无可跨越的鸿沟,阻碍他们奔赴彼此。n“孕早期忌讳情绪波动,您抱笙儿小姐上车吧。”n“抱去哪?”他瞳仁赤红。n是悲,是阴郁。n“抱回傅家”秘书说完,后悔了。n事已至此,傅夫人是容不下文笙的。n“那笙儿小姐腹中的孩子呢。”秘书问,“傅家认吗?”n傅时延揉着眉骨,从头到脚,从骨到肉,没有一处不难受。n“傅家血脉,母亲会认,但不会认她了。”n这时,一位六十多岁花白头发的老人迈出大楼,傅时延下车,迎上对方,“伯父。”n“时延。”老人拍他肩膀,“傅家遭了灾祸,苦了你了。”n“父亲确实犯了小错,可大错,没犯。”傅时延音量轻,很谨慎,“十年前,由于工作上意见不合,温叔叔和我父亲结了仇。这次调查,温叔叔是组长,拜托您监督了。”n“老温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脾气。我保证,不包庇,不冤枉。”老人瞟了一眼对面的文笙,“是她吗?”n傅时延心口一阵是剧痛,一阵是麻木。n整个世界塌了,无边无际的废墟。n牢牢困住他。n“是她。”n老人颔首,“你媳妇儿?”n“原本是。”他晦涩笑,“傅家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n“她过不了这一关,还是傅家过不了?”n傅时延笑中的涩意,愈发浓了,“都过不了。”n“小姑娘胆子真大。”老人感慨,“怀峰挺高兴,他对我讲:他教女有方,女儿深明大义。若是女儿选择了放弃举报,他也高兴,女儿敬爱他,信任他,无论如何,是傅家的好女儿。”n心口越胀,越痛。n越麻,越酸。n傅时延强颜欢笑,稳住心神,向老人告辞。n转身,擦肩而过。n不曾停留一秒。n他拂起的风,是衣服的味道。n依然熟悉,清冽。n文笙明白,傅家,他,包括傅夫人,不可能亏待了她。n不顾念她,也顾念这个来之不易的骨肉。n只是,她和傅时延,永远是‘孩子爸爸’‘孩子妈妈’,而无法是夫妻了。n红旗l9一声鸣笛,驶离大院。n傅时延的灰衬衫和灰暗的脸,无声隐去。n繁华街头车水马龙。n一切没变。n一切又变了。n文笙拦了出租车,报出老宅的地址。n搞得傅家天翻地覆,必须回去面对这场风雨,面对傅夫人。n而不是逃之夭夭。n文母活一天,孩子怀一天,她也无处可逃。n傅家不允许她逃。nn傅时延的车从北边停在巷子口。n文笙的出租从南北停。n夜色渐深。n一束车灯照着另一束。n男人看清是她,下意识皱眉。n片刻对视,他跨过院门。n文笙跟上去。n何姨在廊檐下叠着床单,傅夫人不喜欢烘干,喜欢自然晾干,早晨晾,傍晚收拾了,晒得蓬松,有阳光味。n保姆也习惯了晾。n一扭头,傅时延和文笙一前一后进门。n“笙儿小姐?”何姨大惊失色,吓得摔个趔趄,“您快走!夫人在气头上,您回老宅不是自讨苦吃吗!”n“是时延吗”傅夫人中午闻讯从李家匆匆飞回来,嗓音疲惫嘶哑,一名佣人搀着她,在玄关碰上了傅时延。n“母亲。”傅时延故意挡住她视线,掩藏文笙,“您不舒服?”n傅夫人额头贴了退烧贴,嘴里含着止疼药,一夕苍老了十岁,“你父亲被调查了,是文笙——”n话音未落,文笙稍稍侧了身,主动暴露了自己。n一霎,傅夫人的面庞风雨欲来,乌云压境。n“你竟敢来?”n傅时延一僵,再想挡,迟了。n傅夫人一头猛虎似的,冲向文笙,一巴掌抡上去,“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傅家养了你八年,外人敬你是傅家的小姐,朝你笑,朝你鞠躬,客客气气巴结讨好你,是凭什么?凭你养父姓傅,你养母姓李!你哥哥是总工程师!”n她任由傅夫人打骂,不辩解。n“你父亲贪财好色,死了就死了,你母亲也早该死了,傅家养着这条病怏怏的赖皮狗,养腻了!”傅夫人最恶毒的字,唾弃文衡波夫妇,唾弃文家,“下贱的爹妈,生出下贱的女儿,一窝下贱胚子!”n傅时延大吼,“母亲,够了!”n“混账!”傅夫人又甩了傅时延一巴掌,“你明里暗里的护着她,宠着她,耿家,程家,华家,你得罪个精光她回报了你什么?”n他用力攥拳。n“那年,他们一家三口去外省探亲,出车祸了。”傅夫人怒火滔天,“真是可惜啊,车祸没撞死她!”n“母亲!”傅时延剧烈地抽搐,“她肚子里有您的孙儿,您不为我,为孙儿,积一份口德。”n傅夫人仰起头,“冤孽——是程嘉兴给我的报应,我的报应来了。”n何姨扶着傅夫人,踉踉跄跄回客厅。n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傅时延和她。n他闭上眼,拳头咯吱响。n骨头仿佛要攥碎了。n“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