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复仇
欧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虽然干净利落地杀掉了尤金，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他的压力更大了。
马吉敢威胁他，还不是因为他们家族没落了。
谁能想到，千年前强大的十一支柱家族之一，到现在竟然只剩下他叔叔一位二环巫师。
家族原来拥有的资源，也被其他巫师家族、组织侵占大半。
欧迪的叔叔，家族唯一的二环巫师鲁特·斯图尔特根本没有时间教导后代，这才把欧迪和泰特两兄弟送到更强大的巫术魔方学习。
他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如果斯图尔特家族没有其他一环巫师出现，等到鲁特死亡，他们家族就会变成历史的尘埃。
欧迪的魔法天赋比弟弟泰特更好，更被家族看重，寄予厚望，因此承受的压力也更大。
他迫切地想要在今年完成进阶，构建巫环，成为真正的一环巫师。
他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岁，如果能顺利晋升一环巫师，这样优秀的资质必定会得到巫术魔方的重视。
将来，他能得到的资源也更多。
所以，欧迪根本不屑于马吉巫师提出的交换条件。
他绝对不能被一只贪婪的野狗拖慢脚步！
三级巫师学徒的寝室自带独立的盥洗室。
欧迪从盥洗室接了一盆水，放在架子上面。
虽然他已经用治疗药剂擦了几遍手，但那毕竟是辐射源，还是要更彻底地消毒。
他将一瓶药剂放入水中，搅匀，然后把两只手浸入盆中。
透明的水从手掌四周、手指缝隙中涌出，一直到包裹住欧迪的手腕，虽然冰凉，却给人很安心的感觉。
在等待药水消毒的过程中，欧迪想到了应该已经变成尸体的尤金·弗莱彻。
“理论知识学得很扎实的二级学徒，还能自学三级符文学的知识，是个人才。只可惜运气差了些，不然可以考虑让他入赘斯图尔特家族。”
“要怪就怪你导师太过贪婪吧。”
欧迪笑着摇摇头，并没有把一个没有家族、靠山的二级巫师学徒的生命当回事。
“泡得差不多了。”
欧迪准备将手从药水里拿出来。
他慢慢抬起手掌，手背即将浮出水面。
突然，十根苍白的手指，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水盆中，从下方，从他的指缝中钻出，就要扣住他的双手。
“什么东西？”
欧迪大骇，连忙把手挣脱出来。
水盆晃动，里面的水洒了一地，又渐渐恢复平稳。
从没遇到过这样古怪事情的欧迪大口地喘息着，再次向水盆望去。
盆中剩余的药水清澈见底。
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苍白的十指。
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欧迪却能清晰地记起那冰冷的触感，还有十指内扣时，恨不得将他手掌骨折断的力量与疼痛。
“难道有人对我施展了幻术？”
冷静下来，欧迪的情绪逐渐由惊惧变成愤怒。
“难道是马吉发现了尤金的死，所以用这种不入流的幻术来吓唬我？”
“呵，竟然敢对斯图尔特家族的人动手，我叔叔还没死呢！”
欧迪连忙走向书桌旁的多层柜。
作为斯图尔特家族新一代中的佼佼者，近期最有可能成为一环巫师的学徒，欧迪的叔叔给了他一些魔法道具和资源。
其中有一件可以破除幻觉的鼠皮鼓，平时锁在柜子里。
之前他去迷障山谷冒险时，都会带上这件魔法道具。
欧迪熟练地开锁，拉开第二层抽屉。
鼠皮鼓正安安静静地待在抽屉中心。
欧迪伸手去拿鼠皮鼓。
他的手指捏住小巧的鼓面和鼓身。
指尖冰凉。
视线前移。
只见几根苍白的手指同时按在鼠皮鼓上。
欧迪心神巨震，险些惊叫出声。
他的指尖寒冷彻骨，几乎失去知觉。
鸡皮疙瘩顺着指尖迅速蔓延全身，心跳犹如擂鼓。
可是这一次，欧迪不敢松手后退！
他很清楚，如果眼前只是幻觉，那他必须拿到鼠皮鼓，敲响它，才能摆脱恐惧。
可是就在欧迪强忍着寒意，想要继续用力，抢走鼠皮鼓的时候，幽暗的抽屉里突然伸出另一只同样苍白的手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次，欧迪没有机会逃脱了。
难以抵挡的巨力传来。
无论怎样挣扎也没能抽回手腕的欧迪被拽得身体猛地向前一探。
他的胳膊和肩膀完全被拉进了抽屉内部。
明明手臂的长度已经完全超出了抽屉的深度，却依旧被巨大的力量向前拉。
仿佛他的抽屉里，突然多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
欧迪还来不及瞪大惊恐的双眼，整个人就完全地、违背物理规律地……被拉进了狭小的抽屉中。
“砰”的一声，抽屉合拢。
片刻后，有暗红色的血液从抽屉下方缝隙中汩汩流出。
……
尤金·弗莱彻走在黑暗中。
没有光明，没有声音，只有寒冷。
他瑟瑟发抖，于一片混沌中茫然前行。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自己处于什么状态。
但尤金知道自己要去找欧迪·斯图尔特，然后杀了对方。
刚想到这个名字，尤金眼前就突然出现了光源。
那是一个圆形的、微微泛着波澜的视野。
透过圆形视野，尤金以一种绝对仰视的角度看见了欧迪·斯图尔特的双手和下巴。
看见了那张冷漠又傲慢的脸。
仇人的脸！
一股怒火在胸膛中窜出，尤金顿时清醒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扑上前，张开十指，想要先抓住欧迪的手，把人拖进这寒冷的黑暗。
可是欧迪反应很快，尤金还没抓牢，就被对方挣脱开。
随即，圆形视野就消失了。
尤金茫然又愤怒地站在原地，迫切地想要再次见到杀身仇人。
这执念就像是一种导向，只过了几秒，他再次看见了光。
这次出现的视野变成了方形，而且在一点点拉长。
尤金看见一只熟悉的手，正抓向一个巴掌大的小鼓。
那是欧迪的手!
尤金立刻伸手过去，同时抓住了小鼓，他直觉对方不会轻易放手。
果然，欧迪开始用力，想要抢夺那面小鼓，但尤金的心思根本不在鼓上。
趁着对方再度用力，尤金抓紧时机，探出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了欧迪的手腕！
“这回你别想逃！”尤金狞笑着，用力地向后一抽。
此刻的尤金完全忘记对方是三级学徒，忘记两人相差好几岁，忘记他们的实力差距，只想把人拉过来，然后撕成碎片！
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他轻轻松松就把欧迪拖了进来。
可奇怪的是，尤金刚刚把欧迪拖进这片黑暗中，对方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金看着自己刚刚还抓着欧迪手腕的手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欧迪死了！
在把人拖进来的一瞬间，尤金仿佛听见生命被碾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