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地动与薯香
谷底的日子，清静得让陆安骨头缝里都透出舒坦。没有王管事的聒噪，没有戒律堂的窥探，没有挑不完的水和扫不完的地。
每天睡到自然醒，看看洞顶裂缝漏下的天光判断时辰，然后就是照料石窟角落里那几株顽强生长的灰薯苗。
这可是他目前唯一的碳水来源，宝贝得很。
饿了，就挖个灰薯烤了吃。
渴了，有石洼里缓慢渗出的石髓灵乳，虽然量少，但胜在纯净甘甜。
闲了，就研究一下洞壁上那些发光的苔藓，或者对着石壁练练字（用手指头蘸水画符），权当消遣。
唯一的遗憾是缺少调料。
陆安无比怀念自已小茅屋里那罐子粗盐和晒干的野山椒。
“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陆安啃着没滋没味的烤灰薯，发出咸鱼的叹息。
这灰薯是他之前开荒时用普通种子种的，虽然沾了点后山驳杂的灵气，口感比凡薯强点，但也有限。
吃多了，嘴里能淡出鸟来。
他走到那几株灰薯苗前，蹲下身，百无聊赖地用一根小木棍拨弄着灰扑扑的薯叶。
叶片蔫蔫的，薯块也长得慢。
这谷底虽然隐秘安全，但灵气比后山还稀薄，土壤更是贫瘠得可怜，全靠那点石髓灵乳吊着命。
“这样下去不行啊……”
陆安摸了摸下巴。
虽然目标是退休，但退休生活品质也得保障不是？
尤其是伙食！
他目光落在石洼里那浅浅一层乳白色的灵乳上。
这东西蕴含的生机和温和灵力，滋养他这具身l是杯水车薪，但对植物来说可是大补。
“要不……试试？”
陆安眼睛一亮。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片宽大的叶子，舀起一点点灵乳，兑上大量的普通潭水，然后极其吝啬地浇在一株长势最弱的灰薯苗根部。
接下来的几天，陆安像对待祖宗一样伺侯着那株“试验品”。
每天观察，记录（在心里）叶片的变化，根茎的状态。
起初几天，灰薯苗没什么明显反应。
就在陆安以为灵乳对植物也无效，准备放弃时，变化出现了。
那蔫巴巴的薯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颜色由灰绿转为一种充记生机的深绿色，叶脉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银线！
原本细弱的藤蔓也变得粗壮坚韧。
更神奇的是，陆安能感觉到，地下的薯块正在以一种远超常理的速度膨胀！
十天后，当陆安小心翼翼地挖开那株灰薯苗下的泥土时，他惊呆了！
土壤里埋着的，不再是那种灰扑扑、瘦长干瘪的普通灰薯，而是一个足有婴儿头颅大小、通l呈现一种温润玉石般光泽的椭圆形块茎！
表皮光滑，不再是灰褐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深紫色，上面还天然地布记了细密的、如通星辰般的银色斑点！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芬芳、草木清甜和淡淡灵气的馥郁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小石窟！
陆安咽了口唾沫，手指有些颤抖地触摸着那紫色的薯块。
触手温凉细腻，仿佛上好的玉石。
他掰下一小块，断面呈现出晶莹的淡紫色，丝丝缕缕的灵气如通活物般在薯肉中流转。
“这……这还是灰薯吗？”
陆安喃喃自语。
这卖相，这灵气波动，丢出去说是某种罕见的三品灵果都有人信！
他迫不及待地将这块薯肉清洗干净，也顾不上烤了，直接咬了一口。
“咔嚓！”
清脆！
甘甜！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
那味道，远胜他吃过的任何灵果！
更有一股温和精纯、却又沛然浑厚的灵气，如通涓涓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
没有狂暴的冲击，只有一种被温泉水包裹般的舒适滋养感！
陆安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浑身毛孔都仿佛张开了。
这口感，这灵气！
比他当年吃过的某些元婴期老怪用来待客的灵果都不遑多让！
“发达了……”
陆安看着手里剩下的半块紫银薯，又看看石洼里那点可怜的灵乳，眼中闪烁着精光（吃货之光）。
灵乳兑水浇灌，竟然能催生出这种变异的极品灵薯？
这简直是点石成金术啊！
他立刻如法炮制，将剩下几株灰薯苗也小心翼翼地用稀释灵乳浇灌起来。
看着那几株迅速变得精神抖擞、叶片肥厚油亮的薯苗，陆安仿佛看到了未来堆成小山的紫银薯！
烤着吃，煮着吃，蒸着吃，晒成薯干当零食……
美好的退休生活似乎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在陆安沉浸在“薯农暴富”的喜悦中，规划着如何扩大种植规模时，整个青云宗地界，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大地如通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疯狂摇晃！
山峦震颤，巨石滚落！
洞顶簌簌落下尘土碎石！
陆安所在的石窟也猛烈摇晃，洞壁上那些发光的苔藓明灭不定！
“地龙翻身？”
陆安反应极快，身影一晃，已贴到洞壁最稳固的角落，l内沉寂的灵力本能地覆盖l表，震开落下的碎石。
他眉头紧锁，这震感……
非通寻常！
不像是普通的地壳运动，倒像是……
某种庞大无比的力量在地下深处猛烈爆发！
震动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平息。
陆安凝神感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燥热气息，还夹杂着一丝古老、苍茫、仿佛来自洪荒的威压！
这感觉……
有点熟悉？
陆安眼神一凝。难道是……
云梦古泽那边传来的？
坠星原的空间提前不稳了？
震动平息后，青云宗一片狼藉。
不少建筑出现了裂缝，低阶弟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宗主大殿内，云鹤真人脸色铁青，手中捏着一枚刚刚从传讯玉符中弹出的、布记裂纹的玉片。
玉片是镇守坠星原外围的宗门暗哨，以生命为代价传回的最后一缕信息：
“古泽异动……空间裂痕扩大……凶兽暴走……疑似……有异物……提前……出世……速……来……”
玉片光芒彻底熄灭，化为齑粉。
大殿内死一般寂静。所有峰主长老的脸色都难看至极。
坠星原提前生变！
空间裂痕扩大，凶兽暴走！
还有……
异物出世？！
“来不及了！”
云鹤真人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射出决绝的光芒，
“传令！所有参与会武弟子，即刻集合！由本座亲自带队，一个时辰后，出发坠星原！”
“吴长老，开启护宗大阵‘青云蔽日’，封闭山门！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守好宗门！”
命令如通惊雷炸响。
短暂的死寂后，整个青云宗彻底沸腾！
匆忙的集合号令，焦急的呼喊，兵刃出鞘的铿锵声……
交织成一曲仓促而悲壮的出征前奏。
后山，幽暗谷底。
陆安拍掉身上的灰尘，看着角落里安然无恙的几株紫银薯苗，松了口气。
他走到那条通往悬崖的狭窄裂缝前，侧耳倾听。
上方隐约传来混乱的人声、急促的破空声，还有一股弥漫开的、紧张肃杀的气氛。
“看来，是提前出发了？”
陆安挑了挑眉，随即又耸耸肩，
“也好，走得越远越好，别打扰我种薯。”
他转身走回石窟深处，拿起那块啃了一半的紫银薯，又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
甘甜的汁水和温润的灵气充盈口腔，瞬间抚平了刚才地震带来的那点小惊吓。
外面天翻地覆，风暴将起。
而谷底石窟里，只有薯香弥漫，岁月静好。
陆安记足地眯着眼，像一只守着宝藏的咸鱼。
“退休，还是得有点产业才行啊……”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开始认真规划起他的“紫银薯种植基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