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
——新疆·禾木——忆芝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雪镜卡在头盔上，只露出两只眼睛，一脸苦相。她把滑雪手套挂在脖子上，两只手chajin靳明的雪服口袋，冰凉的指尖在他掌心蹭来蹭去，怎么都舍不得撒开。
“你手怎么总是这么热啊，我都快冻死了。
”她以前从没滑过雪，也没见识过禾木这样的冬天。
要不是靳明一早把她拎起来，替她穿好雪服，她早就窝回酒店睡懒觉去了。
靳明看她睫毛上挂着霜，嘟嘟囔囔的样子，眼里的笑藏也藏不住“你确定是怕冷？不是因为不会滑雪才不想出来？”忆芝一听，瞪圆了眼睛，抬脚就想踢他结果自己先站不稳，连带着靳明一块打了个趔趄。
“你不敢上赛道的时候，我可没笑话你！”她气鼓鼓地反驳。
她想了想，歪着头问：“你不是不喜欢极限运动吗？平时稳如老狗，不蹦极不跳伞，超跑都不玩。
怎么会喜欢滑雪的？”一旁的秦逸正牵着女朋友练习换刃，一边“哎……就这样，对！不错不错”，一边眼神不停往这边瞄，像是等不及要叫靳明上高级道。
靳明看着她笨拙地套着滑雪服，胳膊腿像不听使唤似的，忍笑忍得辛苦。
他替她把拉链拉好，又调了调头盔的抽绳。
“我不喜欢的是失控。
滑雪控制感强，脚下有板，心里有谱，比你过弯不减速那种玩法踏实多了。
”“而且我小时候就学了。
”他声音低了些，轻轻用头盔磕了磕她，“我爸非逼我学。
那时候也嫌冷，就惦记着滑完吃碗泡面。
后来才慢慢喜欢上。
在雪地上什么声音都被吸走了，只听见风，很安静。
”不远处几个穿得五彩斑斓的小孩在学滑雪，旁边是家长陪着。
忆芝看看他们，又看看靳明：“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来摔屁股墩儿。
”“可不，刚开始学的时候，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靳明笑得眼睛弯起来，低头看她，“真舍不得我走？那跟我一起上高级道，我背你下来。
”“滴滴代滑是吧，”忆芝笑着推了他一把，“靳总这招哄小姑娘没少用吧？”秦逸搂着女朋友凑了过来：“你还真冤枉靳明了，他滑雪从不带人。
之前我们去aspen，还有二世古，他一个人猛滑，我们的雪票全靠他回本儿了。
”忆芝挑挑眉：“那这趟赖我了，我出国还得打申请走流程，只能委屈靳总和秦总，在国内凑合滑滑。
”靳明低头亲了她一下：“亏了没出国。
你要是不在跟前，我上哪儿滑都不踏实。
”秦逸立刻哎哟哎哟地叫唤着，捂眼扭头就走。
忆芝笑着躲，结果被靳明一把搂住，又亲了个结实的。
五米外，秦逸一脸恨铁不成钢：“再不来我可自己走了啊！”忆芝推了靳明一下，又朝秦逸挥手：“来了来了。
”转过头，她冲靳明说：“快去吧，我跟楚楚在初级道玩。
婉真和秦凯都上去好一会儿了，你手机在口袋里一直震，估计是他们俩在催你。
”靳明跟着秦逸走了，却还忍不住总是回头看她。
她站在雪地里，抱着板子，裹得圆圆的，鼻尖冻得发红，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像雪天里化开的阳光。
缆车缓缓上升，脚下雪道一路纵深，对面是三个女孩，一上来就举着手机自拍。
秦逸自告奋勇帮忙拍照，一边拍还一边教人家怎么找角度、调滤镜，花里胡哨得不行。
靳明笑着摇头，心说楚楚还在初级道滑雪呢，这人怎么走哪儿都得沾点花惹点草。
秦逸把手机还给人家，扭过头踢了靳明雪鞋一脚：“亏你家罗老板也来了，瞧你这脸上，总算见着点笑模样。
”说着他打开手机，翻了翻相册，把屏幕递过来。
“你那白哥，最近跟九曜那几位大资本混得可熟，我都快认不出他是搞运营的了。
”照片上是白屿晨跟几个投行高管打高尔夫，笑得像谁家新女婿。
靳明扫了一眼：“你什么时候开始搞地下情报收集了？我跟谁吃个饭你也盯着？”秦逸把手机一收：“我倒想盯。
可你这人现在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光知道往家跑。
我叫你都叫不出来。
”他凑近了点，一脸坏笑，“哎，罗老板就这么好？”靳明挑了下眉，“她叫罗忆芝。
罗老板也是你能叫的？”“犯贱吧你就。
”秦逸笑着推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老于头新请了个投行出来的投资经理，听说和白屿晨是ba同学。
”他顿了顿：“婉真她妈身体不好，她老爸打算慢慢退了。
现在是她叔叔掌权，身边就是白屿晨的人。
”“于二——你知道那人，跟婉真她爸那种慢条斯理的不一样。
野心大，脑子活络，你别不当回事。
”靳明低头看着缆车下方的雪道，试图从中辨出忆芝的身影。
“白屿晨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在看。
”他顿了顿，“秦叔叔怎么说？”“还能怎么说？肯定跟着你啊。
”秦逸大包大揽，“现在婉真也是我们家人，家庭投票我们四比一。
不对，我爸那一耙耳朵，我妈一句话定胜负，五比零。
”靳明笑出声来，“你们还真在家里搞表决制啊？”“那倒没有。
”秦逸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脸色忽然认真，“说到底，一致行动人里，我们和于家各百分之五。
剩下那些人……你也知道，有几个不是墙头草？”他顿了一下，语气低了些，“白屿晨到底背着你搞了多少事，你心里得有数。
”“人心确实有点散。
”靳明叹了一句，慢慢靠进座椅。
秦逸一听这话坐直了：“不是哥们儿你到底有谱没谱儿？你现在那十倍投票权威力挺大，白屿晨真想掀桌子，你手底下那票一致行动人，眼下就是命门。
”“当初和他创业时，你就没看出来他这心思？”靳明没立刻回答，过了几秒，才慢慢道：“那时候一心做技术，谁成想最后搞这么大。
当时成宿成宿地在实验室里熬夜debug，他就爱讲梦话，说早晚要在纳斯达克敲钟。
”秦逸嗤了一声：“那时候他就这心思？也难怪你没听出来。
要不然，你早就应该给他一摊业务分出去。
现在他根基也很深了，再动他，场面就不好看了。
”靳明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秦逸说得对。
这次从雪场回去，是时候把散了的队伍重新捋一捋了。
秦逸的新女朋友还是模特，名字叫楚楚。
一开始忆芝还以为那是个艺名，直到吃早餐时，楚楚干脆把身份证拍桌上给她看，果然真叫这个名字。
两人一起在初级道滑了一会儿。
楚楚滑得还行，动作不算标准，但胜在耐心，一直慢悠悠地等着忆芝。
等她一次次从雪地里爬起来。
“你在赛道上风驰电掣我是见过的，婉真都说你开得更好。
”楚楚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怎么一到雪场就人仰马翻了？”“术业有专攻。
”忆芝摔得四仰八叉，干脆躺在雪地上摆烂不起来，俩手对着楚楚一比划，“你腿这么长，我很羡慕。
可你要是摔屁股墩儿，这么老高摔下来，肯定比我更疼。
”楚楚噗一声笑出来，走过来拉她：“胡说八道得很有道理。
那我看你还是别滑太好，给我们留点面子。
”忆芝懒得起来再摔，使坏一拽，把楚楚也拽倒在雪地里，两人一起跌作一团，躺着互相扔雪，笑得满脸通红。
好不容易爬起来，她们干脆不滑了，一起收了雪具，去休息大厅找了座位，捧着热饮晒太阳。
今天阳光很好，外面虽然冷，洒进落地窗的光却亮得像春天。
手里捧着热饮，身上总算是暖和了起来，忆芝脱下头盔，抹了抹额前的细汗，靠在椅背上，有些困。
她们正天南地北地聊着闲话，周围突然一阵动静。
很多人站起来，拥到窗边往外看，还有人拿起手机，对着天空拍。
“我靠，动用医疗直升机了？这得摔成啥样？”“别提了，现在鱼雷太多了。
刚才我看有一拨人，板子和装备都是全新的，就敢上高级道。
”“雪道的尽头是骨科啊哥儿几个……这么来一下，今年肯定得封板了。
”窗外响起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震得玻璃都轻轻发抖。
忆芝也走过去，跟着人群看热闹。
天上一架直升机正在盘旋，红色机身反光刺眼，却根本看不清是哪里出事。
旁边的人群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她心里忽然有点乱，拿出手机给靳明发了条信息：【还好吗？刚刚是不是高级道出事了？直升机都来了。
】发完等了一会儿，对话框还是没有动静。
她估计他正滑着呢，一时半会没看手机也正常。
刚一转头，却看见楚楚也站起来了，电话贴在耳侧，手指下意识扣住了桌子边，眼神却紧紧盯着她。
那眼神藏不住的慌张，好像是怕她马上就要问出什么。
忆芝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声音也发紧了：“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