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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线(2),BE,慎点

    有靳明的态度摆在那儿,后续的租约签订推进顺利,改造工程很快就要开工了。

    开工前一晚,忆芝拿着提前领到的钥匙,去了趟现场。

    这地方她只来过一次。

    那天他刚收购了一家技术公司,打算做技术长线。

    那时的他抗拒上市,被队友和资本推着走,一个人扛得辛苦,却又不肯轻易缴械。

    而后来的他,成了资本本身。

    忆芝在电子锁上输入密码,拉开卷帘门,一股尘土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仓库和她记忆中的差不多,就连那个装过机械臂的支架,也还静静立在原位。

    墙角的白板还挂着几张a4纸,胶带早已老化,纸张七零八落的,摇摇欲坠。

    她走过去,一张张小心地揭下来。

    上头是一些设计手稿,代码、公式,她大多看不懂,但隐约能分辨出,有些可能出自他手。

    明天开始,施工队会把这里所有的旧物当做垃圾清理。

    她今晚过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也许会想要留下的。

    哪怕他已经什么都不想留下了。

    雨是毫无预兆地下起来的。

    起初只是几点滴答,敲在窗玻璃上,她还没太在意。

    可几分钟不到,整个天空像是塌了下来。

    她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雨水沿着屋檐倾泻而下,形成一片雨帘,砸在石子地上,激起一层灰尘。

    手机上显示还有半个小时雨才会转小。

    她想了想,转身回到仓库里,坐到一张旧办公桌上。

    卷帘门还敞着,雨脚溅进室内,打shi了门口一小块水泥地,空气里带着一股泥土味。

    她刚拿起一张图纸,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踩着水跑近,几步踏进仓库,在门口跺了跺脚。

    她回头。

    靳明站在门口,头发和肩膀都shi了,正把西装脱下来要抖水。

    他显然没料到会遇见她,手抓着衣领,却忘了抖下去。

    她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儿,愣了一下,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开口。

    靳明原本只是路过,看见铁门开着,仓库里亮着灯,以为施工已经开始了,就想着进来看看。

    司机还等在外面,车子没熄火。

    仓库里的led灯光线惨白,好几处已经坏了,整个空间明明灭灭,只有她站的那一块是亮的。

    上次和她一起来,是他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想顺势倒下去。

    是她撑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叫他把这个地方留下来,把那部分自己也留下来。

    后来她离开了,他什么都没能留住。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随即转过身,使劲抖了抖衣服。

    其实西装上并没有多少雨水,他只是在拼命调整呼吸,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失态。

    再转过来时,神色已经轻松了许多。

    “我路过,看见灯亮着,以为开始装修了。

    ”他说着走近,把西装搭在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上。

    忆芝顺手把那张旧草稿递过去,“这些还要吗?那边还有几张。

    ”她指了指身后的桌子。

    他接过来扫了一眼,是他自己的笔迹,内容他看得懂,记忆却隔得太远了。

    他低头看着那张纸,好像能透过纸面,看见自己的从前。

    忆芝见他发梢还在滴水,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擦擦。

    ”她示意了一下,“头发。

    ”他没接,盯着她的手看了一瞬。

    她皮肤薄,血管浅,曾经趴在他怀里开玩笑说这手是护士最爱。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他屏着气,指尖收紧,那张纸的一角被他碾进掌心。

    一秒、两秒……xiong腔忽然松掉,他长出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前,轻轻抱住。

    他小心地呼吸着,心里乱作一团。

    他怕她会挣脱,会急着推开,会和他说“别这样”。

    可又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希望她推开他,给他个痛快。

    那样他就踏实了,也死心了。

    十年。

    这颗心,他端着整整十年,不知道还能往哪放。

    忆芝被他扣在怀里,耳边就是他沉重的心跳。

    她忽然眼眶发烫。

    这些年,她时常会想起他,也会在网上搜他的名字。

    通稿里的他,一身精英做派,举手投足间游刃有余,仿佛与眼前这颗急促跳动的心,毫无关联。

    她看过他们的结婚照。

    他的新婚妻子,金融出身,和他一样都是海归履历。

    照片里她穿米色套裙,从鞋尖到发梢都一丝不苟。

    站在他身边,神情温和克制,一看就是那种从语气到站姿都被锤炼过的女人。

    她那时看完照片,不觉得酸涩,也没有不甘,只是觉得——也对。

    那样的人,才是他应得的。

    她曾以为,自己放手,是在伤人。

    后来想想,也许那才是她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可她终究也不是毫无波澜地走出来的。

    看到他结婚照片的那天,她刚好在外地出差。

    一整天的培训、交流、聚餐,她都平静如常。

    晚上回到酒店,她关了手机,坐在床沿盯着墙上的一点污渍发了很久的呆。

    后来她起身去洗了个澡,水开得很热,雾气很快拢住狭窄的淋浴间。

    她站在那里,有一刻仿佛不知身在何处。

    只有一件事是清晰的,她的人生里再也没有他了。

    那天她哭了很久。

    她从不知道那段婚姻是一场交易。

    也不知道,他自我放逐的,是她的离开。

    她只知道,他结婚了。

    那一夜,她的梦里全是他。

    他穿着喜服,和她一起系红绳、敬长辈。

    他们一起入睡、一起醒来,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生儿育女。

    她发病,他照顾她,看着她陌生的眼神,疼得发不出声。

    不是没有另一种可能,但她不能拿他的人生去赌。

    她是为了他好才离开的,这是她一直以来告诉自己的理由。

    她只能用力把对他的爱藏起来,藏得太深,藏到自己都以为已经放下了。

    可有时候,它就会突然冲出来,没头没脑地,把她整个人撞得七零八落。

    像今天。

    像现在。

    她轻轻抬手,回抱住他。

    没人先松开,他们就那样站了一会儿。

    “你还好吗?”他们几乎是同时问出口。

    “挺好的。

    ”……又是异口同声。

    两个人都轻轻地笑了一下。

    没有人去拆穿对方的谎言。

    他慢慢收紧了胳膊,低下头,脸颊轻蹭着她额角。

    他知道自己该克制、该体面、哪怕心里千军万马,表面也得风平浪静。

    可他就是撒不开手。

    他希望这场大雨,永远不要停。

    她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柔软下来,手指轻轻抚着他的背。

    他整个人透着一种静悄悄的疲惫,孤独、压抑,像一把钝掉的刀。

    她不知道他这样多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露出这一面。

    “你还好吗?”她又问了一遍。

    他没答。

    他答不了。

    “好。

    ”他们都明白,这不是正确答案。

    “不好。

    ”可说出来,又能怎样?他稍微松开她一些,低头看她,嗓子哑着,却带着一点笑,“你呢,还记得我吗?”她轻笑了下,知道他在挤兑自己。

    “记得,但不多。

    ”她回敬。

    两个人都笑了。

    他又把她抱回怀里,掌心轻抚她头发,动作轻得像是在给自己找个落脚点。

    她还能对他笑,还能呛他一句,他就该知足。

    外头雨声越下越密,风推着雨帘泼进来,仓库门口的地面已积了薄薄一层水。

    两人都没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靳总……”是靳明的司机。

    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从雨里快步跑过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一愣,赶紧别开眼,转身退了出去。

    大概是等了太久,见老板迟迟没出来,不放心,才撑伞过来接。

    而眼前这一幕,实在来得太直白。

    靳明立刻松开她,后退半步。

    忆芝也往后退了点,低头理了理衣角,脸颊有点热。

    他走过去,低声和司机说了句什么,把伞接了过来。

    司机点点头,先回车上等了。

    仓库里一时间只剩雨声和shi空气里的沉默。

    他看向她,语气尽量自然,“我送你回去?”她抿了下头发,点了点头。

    他一手撑伞,另一只手顺势搂住她的肩膀。

    不仅把伞往她那边偏了偏,身体也不由自主地侧过来,护住她。

    车里暖风开着,可两人刚一上车,还是忍不住各自打了个喷嚏。

    “还住在那儿?”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嗯。

    ”她身上一点没shi,又把纸巾递了回去。

    他那半边身子,全都淋透了。

    车子驶进小区时,雨势也渐渐歇了。

    树叶被冲洗得干干净净,天还阴着,透着点冷意。

    司机把车停在她单元门口,车门自动打开,她心跳忽然有些乱。

    他跟着她下车,送到单元门外。

    她掏出门卡,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他,“要不……上去坐会儿?”她忽然有些想破罐子破摔。

    反正他们都已经是这个年纪,反正她不图什么,反正他也结过一次婚了。

    就像和之前的其他人那样,把关系维持在短暂、透明的界限上。

    她也想任性一回,再拥有他一次,哪怕需要伪装成中年人的无所谓。

    刚才抱着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还是他。

    至少,在她面前,还是。

    一滴雨水顺着树叶的边缘滑落,跌入水洼里,漾起一圈圈涟漪。

    他站在那儿,看着她身后的那扇门。

    几秒钟的沉默像风一样,从两人中间穿过去。

    他很想点头,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不了。

    ”他说,“明天一早要出差,行李还没收。

    ”“行。

    ”她笑了下,眼神平静,不见尴尬。

    他点了点头,转身往车那边走。

    门禁灯闪了几下,她刷卡开门,没再回头看他。

    他没有立刻离开,就站在几步之外,身影挺拔,看着单元门慢慢合上。

    他明天哪儿也不用去。

    他也是真的很想上楼。

    但他更怕——他们这十年的距离,会被这一夜的旧情重演埋没进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

    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他就不想草率、不想含糊。

    不是不想再次拥有她,是现在的他,连“拥有”这件事,都要反问自己一遍,你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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