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清澈透明的温泉水从石缝间流出,微微泛着银se的光泽,彷佛大地孕育出的纯净之泉。桑德浸泡在雾气缭绕的温泉里,指尖划过水面,感受热流贴着皮肤滑过。雪花轻盈地落下,触及泉水的瞬间无声化去,如消失於时间缝隙中的细碎记忆。四周是陡峭的岩壁,天地间铺满厚厚白雪,远处的云层压得很低,将太yan隐藏在沉沉的y影之後,彷佛整个世界都停滞在灰与白之间。
他深深地x1了一口气,手掌0着数月未修剪的胡须,用长茧的指腹搓r0u着,w垢一层层便被搓下来。
冲洗後这张脸乾净许多,去除掉旅途的风霜,但茂密的胡须依旧令他显得苍老,让人无法轻易辨识他的年纪。这是他刻意的伪装,在凶险的路程上总有意外。
「好久没这样,好好的泡澡了。」他低语,话语融入雾气之中。
「嘶——」
一声马鸣,打破宁静。
桑德转头,透过蒸腾的雾气,看向站在温泉旁的「绿草」,这匹墨绿se的黑水马正不耐烦地刨着雪地,马蹄踢起薄雪,催促着自己注意时间。
「别催啦。」他哼了一声,却依旧将身t泡在水中,被这样催赶反而将整张脸没入水中,让温泉的暖意彻底渗入骨髓。长发在水里轻轻飘动,他的手指滑过发丝,感受那属於温泉的暖意缓缓融化身t的疲惫。
旅途是桑德的日常,行进的时间b停下的时间更多,他可不想这麽快结束这难得的宁静。
「嘶!」
这次的马鸣更急躁,警告桑德该上路了。
桑德叹了一口气,终於站起身,在白雪中他小麦se的皮肤更加显眼,泉水顺着结实的肌r0u流下,沿着一道道伤痕蜿蜒而过。这些旧伤,如同瓷器上的裂纹,每一条都是活下来的证明。
寒风席卷桑德,如刀子一样刮过皮肤,他发出微不可闻的颤抖,迅速抬手,在空中画出一道符文,三颗火球凭空燃起,以桑德为中心缓缓绕着,释放出抵抗寒风的暖意。
「舒服……」他低声喃喃。
桑德迈步走向水边缘,拿起炉火旁烘暖的衣物,一件件穿上。k子、绑腿、兔皮雪靴、白狐裘,最後披上黑se斗篷,将自己藏入夜se之中。
火球周旋更快,适当的热气将sh发烘乾。
桑德眼见头发已乾,一弹指,两颗火球消失,只留一颗缓缓漂浮在前方,照亮周围,增加视野的能见度。
他抬头看向天空,皱起眉头,「冬令的太yan有跟没有一样,看了十五年,都看不出个鬼。」
桑德伸出手指,在空中划下符文,一道光束笔直s向天空,穿透云层,瞬间钻开个小洞露出天空的样貌,他微微眯起眼睛,判断光的折s角度,心里默算:「应该中午能到。」
他确认好一切後,背起钨钢剑与兽纹盾,转身将营火掩埋於雪地之中。
这是一场旅行者习以为常的收尾,不留痕迹,也不带走任何多余的温暖。
桑德翻身上马,身t自然地与绿草贴合,半坐半躺地倚在马背上,嘴里叼着一片嚼菸,手指轻轻b划,让火球在马前漂浮,照亮前方。
「明年见。」他朝身後的秘泉挥手告别。
一人一马逐渐驶离温泉,几道模糊的影子从雪雾间窜出,翼耳雪兔群灵巧地奔向泉水,长耳如翅,兔子们跳起时,会拍动着长耳,看起来像在雪地间飞掠。
桑德耳朵微动,看了过去,轻笑一声,这些奇异的小生灵,是当初带他找到这处温泉的引路人,如今,它们又将秘泉占据,守护这片与世隔绝的暖意。
白雾渐起,掩去桑德最後的身影,而前方,北境的风雪,等待着他的归来。
绿草踏着稳定的步伐,沿着雪径前行,这匹马b桑德更清楚该如何走过这片寂静的世界,黑水马熟练地走回商道,道路孤寂无人,冬季时没人会想来这麽北的地方,即使是贪财的商人。
桑德倚靠在马背上,微微低着头,手里翻开一本早已被风雪染上岁月痕迹的手札。他用木炭笔随意g勒,描绘沿途枯树的姿态。枝杈上结着冰霜,树g被积雪覆盖,每棵树都像冬nv神雕琢的玉器,晶莹剔透。
金与红的书封上,用有些幼稚的笔迹写着——「桑德小本」。
他目光落在这几个字上,嘴角g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他曾经的本子里写满战术、军略。而现在,里头全是沿途生灵的素描与料理手法。这样的转变,有时让他怀疑自己还剩下什麽。
但当一个人失去过去,是否也只能依靠这些小事,来证明自己还存在。
这条商道贯穿非律寇山脉西侧,一路通往诺尔冰原。那里有他的目的地——构思城村。
桑德每年都会来,像渡冬的候鸟,在这里熬过漫长的严寒,等待下一个春天的来临。构思城村是他巡回者路线的终点,某种程度上,已能被自己称为「家」。
他低头继续画着,偶尔记下几笔生灵的踪迹。黑尾雪狐穿梭在树林间,翼耳雪兔轻盈地掠过积雪,北冰幽熊一家缓慢地移动,青狼的幽绿眼神偶尔从暗处投来一丝不善的目光。这些生灵对於冰原而言,是主人,而他,只是一个过客。
他,似乎现在的他,永远只能是个过客。
桑德轻哼起一首曲调,声音低沉而模糊,如同风雪间若有似无的呢喃。
「翻山又越岭,见炊烟飘摇的村民,幸福的笑着。
冷风掠过松林,带走离乡的悲鸣,我们也笑了。
这里彷佛与战火隔绝,是无忧的世界。
在此刻我们稍作停歇,享受片刻的和谐」
这歌来自旧王朝,来自那个早已被焚烧殆尽的时代。如今,哼唱这首歌已是犯罪,但这里是荒野,没有人会来审判他,没有人会来剥夺这最後的记忆。
这曲子,是证明他曾经活过的那个时代。
绿草一步步稳踏在雪地上,马背轻轻摇晃,桑德的眼皮渐渐沉重,思绪飘散,坠入混沌的梦境。
「回王都?我也去。」身穿铠甲少年对着骑马的男人喊着。
烽火未熄,风雪纷纷,他站在主营帐外,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行。」那人回应,语气坚定,不容质疑,「我说的!」。
他握紧拳头,心脏像被什麽东西狠狠攥住,坚定地说:「我也要去!」
桑德猛然睁开双眼,画面戛然而止,x口微微起伏,手掌下意识地握紧马鞍,汗水在掌心凝结成冰凉的薄霜。
梦中那些过去不好的记忆,如失控的薪火,只要不注意就会蔓延在脑中。
对过去的苦痛,只能压抑,根本无法拔除。
夜风从峡谷方向席卷而来,夹带着雪雾,他却浑然不觉,直到绿草猛然甩动马头,发出一声不耐烦的低鸣。
桑德皱起眉,环顾四周。
「什麽?」他的意识从半梦半醒间拉回现实,脑子还很慵懒,但至少身t不算疲惫,「已经到峡谷口罗?」
他笑了笑,感受北方的风,想着梦境中的雪声,十五年前风雪,与今日交错在他的意识里,有种错乱感。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札封皮,视线飘忽,彷佛还没完全从回忆中ch0u离。
峡谷的入口映入眼帘。嶙峋的峭壁直cha天际,两侧的石壁镶嵌着火光石,在昏暗的环境中散发能照耀路径的蓝白光芒。风雪止步於峡谷之外,内部则是静谧无声,彷佛是山脉故意露出的细缝,恩赐人类穿越自己。
桑德眨了眨乾涩的眼睛,r0u了r0u鼻梁,让自己更加清醒。
挥手间,他将漂浮在马前的火球移动到腰间的水囊旁,微弱的火焰将结冰的水缓慢融化。他知道这条峡谷很长,等水化开,他们应该就能走到出口。
约莫五分钟,远方传来破开沉寂的喊声——
「桑德哥!桑德哥!」
他的指尖微微一颤,猛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