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元的味道
1琉璃碎裂之夜
七月的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宛如天空被捅破了无数个窟窿。我蹬着电动车在积水中艰难前行,防水布下的快递箱在颠簸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每一次震动都像重锤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手机在口袋里第七次震动,我终于腾出沾着快递单的手,屏幕上晴晴两个字被雨水洇得模糊,恰似她今早出门前在玄关镜子上呵出的白雾。
你看看这快递!穿真丝睡裙的女人猛地扯开湿透的包装,香奈儿五号的气息混着怒气扑面而来,精致的妆容因愤怒而扭曲,这是我从米兰直邮的高定礼服,你瞧瞧这水渍!她的法式美甲狠狠戳向浸透的裙摆,无名指上的鸽子蛋钻戒在落地灯下发着冷光,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们总部,叫你们经理过来跪着道歉!
我弓着腰,后颈的汗水顺着工牌带子往下淌,在防水服领口积成一小滩温热的水。玻璃幕墙外,暴雨正将摩天大楼浇成朦胧的水墨画,六点零七分的电子钟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那是苏晴下班的时间。她今早穿的浅杏色小洋装肯定挡不住这场急雨,脑海中突然浮现她出门前踮脚替我整理歪斜领带的模样:纤细的手指捏着领带末端,耳垂上的珍珠耳钉轻轻擦过我下巴,发间的茉莉香氛若有似无,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她连衣裙下曼妙的曲线,腰肢盈盈一握,裙摆恰到好处地落在膝上三公分,勾勒出流畅的小腿线条,每一步都像踩在琴键上,漾起温柔的涟漪。她转身取包时,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像两弯新月映在雪地上。
处理完投诉已是晚上九点,积水倒映着破碎的霓虹,将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六楼出租屋的窗帘透出暖黄光晕,像一块融化的焦糖,却在我推开门的瞬间凝固成冰。苏晴蜷缩在沙发角落,膝盖上的针织毯裹得异常严实,发梢还滴着水,在米白色的沙发套上晕开深色的圆点。怎么不开灯我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话音未落便看见她锁骨处那道暗红的指痕——形状完美得诡异,竟与她今早别在领口的玫瑰胸针如出一辙,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指痕边缘泛着青紫,像是被人用力掐攥留下的烙印。
等你......她慌忙扯了扯衣襟,羊绒毯滑落的瞬间,我瞥见她小臂上若隐若现的淤青,淡青色的痕迹蜿蜒如蛇,在灯光下时明时暗。茶几上摆着凉透的番茄炒蛋,那是她最拿手的菜,此刻却凝结着惨白的油花,瓷盘边缘还粘着没擦净的口红印,颜色比她惯用的豆沙色深了好几度,像是被人用力吻过留下的印记,唇形清晰得令人心悸。
我太累了,客户的辱骂和暴雨的寒气让我浑身酸痛。明天再热吧。我随口说道,没注意到她攥着毛毯边缘的手指已泛白,关节因用力而凸起,指节间的皮肤被掐得发青,更没看见她眼底那团刚燃起就被掐灭的火苗——那是挣扎着想要诉说的勇气,在看到我疲惫不堪的瞬间,彻底湮灭成灰烬。深夜翻身时,指尖触到枕边潮湿的印记,我迷迷糊糊地以为是自己汗湿了枕巾,却没听见卫生间里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水流声开得再大,也盖不住布料摩擦皮肤的细碎声响,以及偶尔溢出的、压抑的抽气声。当我凌晨三点起夜时,透过浴室门缝的微光,看见苏晴正对着镜子用遮瑕膏反复涂抹锁骨,手臂上的淤青在暖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蓝紫色,像某种剧毒的花纹,而她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我们结婚时买的廉价银戒指,指腹反复摩挲着内侧刻的永结同心,戒指边缘被磨得发亮,映出她含泪的眼。
2
金丝牢笼
变故是从苏晴开始频繁出差后显现的。起初她还会在睡前发消息说项目紧急,附带酒店窗外的夜景——那些我从未住过的星级酒店,落地窗把城市灯火框成昂贵的画,图片里的她穿着不合时宜的华贵浴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显得格外渺小,浴袍的丝绸材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与她平日里喜欢的棉质衣物格格不入。后来连解释都省了,有时凌晨三点回家,身上带着陌生的雪松香水味,混着若有似无的烟草气,在玄关的灯光下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我们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压抑,那股香气霸道地覆盖了她身上残存的茉莉味,像一种宣告主权的侵略。
又是同事顺路送的某个暴雨夜,我在楼下看见那辆黑色奥迪时终于忍不住问。车窗半摇,戴金丝眼镜的张总指尖夹着雪茄,烟雾缭绕中,苏晴的珍珠耳钉在夜色里晃出细碎的光,像有人在她耳垂上撒了把碎钻。她推开车门时,我注意到她脚踝处有道新鲜的红痕,形状像极了高跟鞋的细跟,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红痕周围的皮肤微微肿胀,像是被用力碾过。她进门时,我假装无意碰到她的脚踝,她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眼神躲闪:走路不小心崴的。而她脚边的高跟鞋鞋跟光洁如新,毫无磨损痕迹,鞋跟上甚至还贴着防磨的透明胶——那是她新买的鞋子,从未穿过几次。
嗯,市场部张总。她低头换鞋,声音轻得像被雨打湿的棉絮,每一个字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最近项目都由他负责。鞋柜深处,一双崭新的CL红底鞋静静躺着,鞋盒上的价格标签还没撕掉,那串数字大得让我眼晕——相当于我半年的房贷,足够我们在这个城市付完一年的房租。她却轻描淡写地说:同事团购便宜。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鞋跟上,那抹标志性的红像血一样刺目,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我们的贫穷。
生活渐渐成了场荒诞的默剧。苏晴的工资条开始出现五位数,银行短信提示到账时,她正在厨房煎我从未吃过的和牛牛排。锅铲哐当落地的声响惊得我抬头,却见她盯着手机屏幕,瞳孔里映着冰冷的数字,脸色比煎糊的牛排还要难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关节突出,像是在扼住什么东西。老板说...说我表现好,发了项目奖金。她弯腰去捡,后颈淡青色的淤痕在暖光下格外刺目,和我昨夜在送货途中看到的、广告牌上被雨淋湿的淤青玫瑰如出一辙,那片淤痕形状不规则,像是被人用手指狠狠抓挠过。那晚我偷偷查了她的工资流水,发现所谓的奖金都来自一个私人账户,转账备注是模糊的服务费,每一笔到账时间都与她加班的日子吻合,而加班的日期,往往伴随着她深夜归来时身上那股陌生的雪松味。
我们的小房子开始添进许多昂贵的物件:意大利真皮沙发、戴森吹风机、甚至连厨房的锅铲都换成了德国进口的。但苏晴却越来越沉默,有时我半夜送完外卖回家,会看见她坐在飘窗上,望着对面写字楼的灯火发呆,手里攥着我们结婚时买的廉价银戒指,指腹反复摩挲着内侧刻的永结同心,眼神空洞而迷茫,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她眼底深藏的疲惫与绝望。有次我走近,听见她对着戒指喃喃自语:再忍忍,房贷就快清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乞求什么,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迷信的执念。
3
少年的恶
转折发生在某个闷热的午后。我提前结束派送,想给苏晴送忘记带的钥匙——那把钥匙链上还挂着我们大学时买的情侣小熊,她的那只已经磨得掉了毛,露出里面灰色的填充物,却依然被她宝贝似的挂在钥匙上,小熊的眼睛早已脱落,只剩下两个黑洞,像在无声地哭泣。写字楼大厅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前台小妹的窃窃私语飘进耳中:张总儿子来了,听说刚高考完,长得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眼神忒吓人...昨天还看见他在楼下跟人打架呢,下手可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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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数字跳到17层时,走廊尽头传来压抑的哭喊。装什么贞洁烈女是苏晴的声音,却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尾音因恐惧而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老公送快递的那点工资,够还房贷吗
我撞开虚掩的办公室门,眼前的景象让血液瞬间凝固。苏晴被压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办公桌上,米色连衣裙被撕成布条,露出的肌肤上布满新旧交错的痕迹——有些是淡青色的旧伤,边缘已经开始泛黄,有些是新鲜的红肿指印,还在微微发烫。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年正扯开皮带,嘴角挂着残忍的笑,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油腻与暴戾,他的眼神像饿狼一样盯着苏晴,充满了亵渎与占有欲,而戴金丝眼镜的张总倚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红酒慢条斯理地摇晃,冰块撞击杯壁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少年手腕上戴着和张总同款的百达翡丽,表链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每一次晃动都像在炫耀某种权力,表盘上的钻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恶意。
哟,这不是苏小姐的老公吗张总轻笑,红酒顺着杯壁滑下,在地毯上晕开狰狞的暗红,像一幅抽象的血腥画,正好,让你看看你老婆多懂事。他晃了晃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中荡漾,你老婆伺候我儿子挺卖力,这月房贷我给你们免了。话音未落,少年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苏晴裸露的肌肤,那目光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少年回头时,我看见他嘴角沾着苏晴的口红,那抹熟悉的豆沙色此刻却显得无比肮脏,像是某种污秽的标记。苏晴的视线与我相撞,那瞬间的惊恐过后,是死水般的绝望,她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毯上,浸湿了波斯花纹的某片花瓣,宛如雪地里绽开的血花。我注意到她脚边散落着几张照片,是我们在海边拍的婚纱照,被人用烟头烫出了一个个黑洞,我的笑脸被烧得模糊不清,而她的笑容也只剩下半张脸,照片的边缘还留着被撕扯过的痕迹,像是经历过一场疯狂的蹂躏。
那天之后,苏晴把自己锁在卫生间整整三个小时。我在门外听见水流声持续不断,像永远下不完的雨,中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干呕声和压抑的尖叫。等她出来时,浑身皮肤都被搓得通红,手腕上缠着浸透血的毛巾——她用修眉刀划了自己,伤口不深,却足以证明她内心的崩溃,鲜血透过毛巾渗出来,在白色的布料上开出妖异的花。离婚吧。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而破碎,我脏了,配不上你。她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滴在地板上,形成一串细小的红点,像极了办公室地毯上那滩晕开的红酒,也像某种残酷的标点符号,为我们的爱情画上句点。
我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我们离开这里。我贴着她的耳朵说,声音因愤怒和心疼而颤抖,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她却突然剧烈挣扎,泪水混着雨水砸在我肩头,指甲掐进我后背:你知道吗第一次被他强迫那天,我在办公室等了你两个小时。雨太大了,电梯停了,我从十七楼走下来,高跟鞋都走断了跟。看见你在跟客户吵架,我就躲在便利店屋檐下,想等你忙完...她的声音哽咽,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他说只要我听话,就帮我们提前还房贷,我想着...想着再忍忍,等房贷还完就好了...我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
4
生日的裂痕
苏晴的生日在八月。我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攒钱,每天多跑十单外卖,手指被车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掌心的皮肤变得粗糙不堪。在蛋糕店订了她最爱的草莓蛋糕,又偷偷把她念叨了很久的那条琥珀项链买了下来——她曾在商场橱窗看了三次,每次都恋恋不舍,说琥珀里的虫像被凝固的时光,仿佛能将美好永远封存。我把项链藏在衣柜最深处,用她的旧丝巾包好,期待着给她一个惊喜,想象着她戴上项链时惊喜的表情,那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慰藉。
那天我特意提前收工,傍晚六点就回到家,想给她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没开,只有卧室透出暧昧的微光,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声和布料摩擦的声响,以及少年轻薄的笑骂声。我的脚步像灌了铅,蛋糕盒在手里抖得厉害,奶油从缝隙里溢出来,糊在手指上黏腻得恶心,那股甜腻的香气此刻却让我胃里翻江倒海。卧室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隙,我透过缝隙看见的景象让我如坠冰窟——苏晴半裸着身体躺在床上,而那个张总的儿子正俯在她身上,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表带扣硌在苏晴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床头柜上放着打开的红酒,旁边是苏晴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张总发来的消息:好好伺候少爷,下个月房贷我帮你们清了。手机旁边,是我藏在衣柜里的琥珀项链,已经被拆开了包装,琥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里面的昆虫标本像是在痛苦地挣扎。
蛋糕砸在地上的声音惊动了他们。苏晴惊恐地推开少年,慌乱地扯过被子裹住身体,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不正常的潮红,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平日里明亮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像受惊的小鹿。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赤着脚扑过来,身上还沾着陌生的汗渍,脚踩在奶油上,一个趔趄滑倒在地,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的花,裙摆上沾满了奶油和灰尘,他威胁我...说如果不听话,就把视频发给你,让你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还说要找人打断你的腿...他说...他说你就是个送快递的,根本保护不了我...
我看着她颈间那道熟悉的红痕,突然想起我们刚谈恋爱时,她因为我在她脖子上留下吻痕而害羞了一整天,躲在宿舍不肯出门,脸上却带着甜蜜的笑意。现在那些痕迹却成了耻辱的烙印,密密麻麻地爬满她曾经只属于我的肌肤,像一条条丑陋的伤疤,诉说着不堪的遭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冲上头顶,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毁灭的欲望。我转身冲进厨房,抓起角落里的棒球棍——那是我用来防身的,棍身上还沾着上次搬家时的灰尘。
我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挥舞着棒球棍朝着少年狠狠砸去。畜生!我杀了你!我嘶吼着,声音因愤怒而扭曲,仿佛来自地狱的咆哮。少年没想到我会如此疯狂,吓得抱头鼠窜,张总儿子在我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他的嚣张跋扈在绝对的愤怒面前化为乌有。苏晴拼命拦住我,哭喊着:别打了,会出人命的!她抱住我的腰,用尽全力将我往后拖,指甲深深嵌进我的肉里,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别为了他犯法!想想我们的未来!
最终,我被苏晴拉了出来,少年蜷缩在地上,脸上流着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恨,那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我,仿佛在记下我的模样。我拖着苏晴,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身后是狼藉的现场和少年恶毒的咒骂,那些咒骂像毒箭一样射向我们,但我们没有回头。我们连夜买了两张最早离开这座城市的火车票,坐在候车室的角落里,苏晴浑身发抖,像一片风中的落叶,我紧紧抱着她,却感觉我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是背叛与伤害筑起的高墙,冰冷而坚固。
5
追魂之影
我们在一座南方小城暂时安顿下来,租了间狭小的地下室,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墙壁上布满了水渍,像是永远也晒不干的泪痕。苏晴变得更加沉默,常常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只是坐在窗前发呆,望着头顶狭小的天窗,眼神空洞。我找了份仓库管理员的工作,虽然辛苦,但至少不用再风吹日晒,每天回家时,身上都沾满了灰尘和汗水。我们以为这样就能摆脱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却不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那些阴影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在我们身后。
一个月后的深夜,我和苏晴正在熟睡,突然被一阵猛烈的砸门声惊醒。开门!开门!门外传来粗暴的叫骂声,伴随着踹门的巨响,木门在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框上的木屑纷纷落下。我心头一紧,拉着苏晴躲到床底下,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冲破胸膛。
妈的,还躲!几声巨响后,木门被踹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冲了进来,手电筒的光束在昏暗的房间里乱晃,照亮了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为首的正是张总和他儿子,张总儿子脸上缠着纱布,纱布缝隙里透出怨毒的眼神,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姓林的,你敢打我儿子今天老子让你生不如死!张总恶狠狠地说,声音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两个人按在地上,拳头和棍棒如雨点般落下,剧痛瞬间传遍全身,骨头仿佛都在呻吟。不要打他!苏晴尖叫着从床底下爬出来,试图阻止他们,却被一个壮汉粗暴地推倒在地,额头撞在床脚上,立刻肿起一个大包。
哟,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张总儿子瘸着腿走过来,脸上带着残忍的笑,纱布边缘渗出的血迹为他的笑容增添了几分狰狞,上次没玩够,今天好好补偿一下。他挥了挥手,几个手下立刻心领神会,朝着苏晴走去。
接下来的场景如同人间炼狱。我被死死按住,眼睁睁地看着苏晴被他们拖到房间中央。在我面前,苏晴被这群畜生轮番侮辱,她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楼道,每一声都像刀子一样割在我的心上,那是绝望的哀鸣,是尊严被践踏的悲鸣。我拼命挣扎,却被按得更紧,只能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喉咙被血腥味堵住,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张总站在一旁,叼着雪茄,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一场表演,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人性,只有权力带来的扭曲快感。
看到了吗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张总走到我面前,用皮鞋踩着我的脸,鞋跟硌得我颧骨生疼,你这种底层垃圾,也敢跟我斗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住户听到动静报了警,警察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张总等人听到警笛声,才骂骂咧咧地松开我们,仓皇逃离。警察冲进房间时,我和苏晴都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苏晴眼神空洞,浑身布满伤痕,嘴角还挂着血迹,而我也被打得遍体鳞伤,肋骨处传来一阵剧痛,每呼吸一下都牵扯着神经。
6
流言如刀
虽然我们得救了,但这场噩梦并没有结束。警察做笔录时,苏晴全程一言不发,眼神呆滞,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只是机械地回答着警察的问题,声音轻得像蚊子叫。邻居们围在门口,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那些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我们身上,让我们无处可逃。
听说了吗昨晚那家出事了...好像是被人...啧啧,真不要脸,这种事也能发生在咱们这儿...那女的看着挺正经的,没想到...男的也不行,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看那架势,像是寻仇的...
流言蜚语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我们。我们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背后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去菜市场买菜,摊主会刻意避开我们的目光,把菜丢在台面上,仿佛我们是什么脏东西;在小区里散步,原本热情的邻居会立刻转身离开,或者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瞟向我们,充满了好奇与鄙夷;甚至连路过的小孩,都会对着我们喊坏女人、窝囊废,那些天真无邪的声音此刻却像最恶毒的诅咒。
苏晴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常常在半夜惊醒,抱着头瑟瑟发抖,嘴里喃喃自语:别碰我...求你们别碰我...她会突然尖叫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侮辱的夜晚。她不再愿意出门,把自己关在屋里,整天以泪洗面,拒绝进食,身体日渐消瘦,原本丰满的脸颊变得凹陷,眼神黯淡无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我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影,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只能一遍遍地告诉她:没事了,都过去了,有我在。但我知道,这些安慰是多么苍白无力,那些伤痛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我们无法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流言如刀,杀人不见血。它不仅伤害了我们的身体,更摧毁了我们的精神。于是,我们再次收拾行李,踏上了漂泊之路。这一次,我们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坐在长途汽车上,苏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突然泪流满面。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哽咽着问,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只是想好好过日子...
我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冷而颤抖,指尖因为长期紧握而变得僵硬。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我们为敌,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是我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7
小城微光
几经辗转,我们来到了一座更加偏远的海边小城。这里远离尘嚣,民风淳朴,阳光充足,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味和淡淡的花香。没有人认识我们,也没有人关心我们的过去,这里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安静而祥和。我们用仅剩的一点积蓄,租下了一间临街的小门面,开了一家小小的面馆。
刚开始的日子很艰难,没有客源,资金紧张,苏晴的精神状态也不稳定,常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崩溃大哭。有时来了客人,她会突然尖叫着躲到后厨,浑身发抖。但我没有放弃,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准备食材,揉面、熬汤、切菜,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面馆的经营中。苏晴也强打精神,帮忙招呼客人,虽然一开始她总是低着头,不敢看客人的眼睛,但在我的鼓励下,她逐渐开始尝试与客人交流。
渐渐地,面馆的生意有了起色,因为我们的面味道正宗,价格实惠,而且我总是笑脸迎客,慢慢有了回头客。苏晴也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精神状态逐渐好转。她开始主动和客人打招呼,脸上也有了久违的笑容,虽然那笑容还有些僵硬,有些勉强,但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一天,一位常客阿姨拉着苏晴的手说:丫头,你长得真俊,笑起来像朵花。苏晴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那笑容像冰雪初融,虽然短暂,却照亮了她苍白的脸颊。那一刻,我看见她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像久旱逢甘霖的花朵,重新绽放出生命力。
有时,我们会一起去海边散步。夕阳下,苏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她会指着远处的灯塔说:你看,那光一直亮着,好像在告诉我们,不管多黑暗,总会有希望。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那是经历了风雨后沉淀下来的从容。
我点点头,握住她的手。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我们的手都变得粗糙,但握在一起时,却充满了力量。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那温度驱散了我心中的寒意,让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挺过去。
窗外的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敲打着面馆的玻璃。苏晴正在擦桌子,围裙上沾着面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疲惫,有释然,还有对未来的期许。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走出来,放在一位客人面前。
老板,你媳妇真能干。客人笑着说。
我看了看苏晴,她也正看着我,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那笑意像雨后的阳光,温暖而明亮。是啊,我点点头,声音里带着自豪,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雨还在下,但我知道,只要我们彼此相爱,相互扶持,就一定能走出这片阴霾,迎来属于我们的阳光。那些刻在皮肤上的雨痕,终将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模糊,而刻在心底的爱,却会随着岁月的沉淀,变得更加深厚。我们的故事,就像这连绵的雨,虽然漫长而苦涩,但终会有停的一天,那时,天空会放晴,阳光会普照,而我们,会在阳光下,重新拥抱幸福,让那些破碎的琉璃,在爱与希望的粘合剂下,重新拼凑出美丽的图案,闪耀出更加坚韧的光芒。